第153章 逐鹿於道

之所以荒唐可笑，乃因青陽子「我們都不會死」這句話的含義，阿修羅王清楚並非單純指代道門，更是指他與青陽子。

雖為轉世策王，且以道皇傳人自居，收萬劫卻幾乎難以分辨，他與星宿一奇之間的存在界線。但就事論事的講，阿修羅王目前依然站在八岐邪神一方，此刻壓根無法認同青陽子自信近乎輕藐的說詞。

不過，隨着龍首喪失，御天者、白髮刀狼、九首道馗相繼身亡，天邪八部眾此刻已不復原先優勢。收萬劫才會選擇臨陣收兵：「青陽，吾等任務已成。現在就算死斗到底，你們也難逃死傷慘重。」

「所以，我認可你的決定。」

「但，眩者，卻不贊成諸位的軟弱。」

暗紅風暴席捲，盡納周遭詭氛。奪物而至的地冥，甫現身即欲打破僵局，沉着自若地在雙方陣列間幻化出邪魅身形：「劍子仙跡，青陽子，不如眩者助你們一程？」

「玄黃三乘……」

縱使身處道武王谷，無法與外界接觸。劍子仙跡猶能憑藉一件法寶與外界取得聯絡，對於玄黃三乘的名號，以及近來江湖大事並非全無了解，不由留了幾分心思。

地冥本就擁有闇陽，能夠突破八岐邪能，進入道武王谷不算奇怪。逸青萍看清來人面目之時，一雙柳葉眉卻緊了緊，顯得十分棘手的樣子。

然而，此刻唯有不變應萬變。青陽子聞言靈機一動，大方回道：「閣下若有意先相助，青陽不妨躬逢其盛。」

「不，眩者的意思是，一命換一命。」

地冥昂然道：「眩者每殺他們一人，你們也要死上一人。當然，眩者一向寬容，你亦可以三千道生魂元，換一位邪王之死，如何？」

劍子仙跡不解道：「據天跡生前所言。地冥，你與八部眾絕非同道，何必一再為禍？」

「你們根本不明白，一切都已太遲。龍首解封過半，八岐邪神回歸勢在必行。帝釋的計劃，眩者不容他人阻礙！」

輕佻的目光參雜無法動搖的陰狠堅決，地冥決心已定，不允他人置喙：「如果你們做不出決斷，眩者並不介意，先幫助八部眾對付你們。」

「那，我們答應與否，有區別嗎？」

「真是一個令眩者不願回答的問題。」

莫名一嘆，地冥身影倏動。縱未暴露闇陽所在，無神論立足之處，血闇之氣瞬間直貫雲霄，血色結界過處，無人不受影響，紛紛功體受扼。

反觀八部眾一方，雖感血邪相剋，先是相衝相抵。阿修羅王座擁古劍尊始與道君尺，仙器奧妙鎮異術，更使血氣一時難侵。

邪魔難取，先攻道門。寧冒腹背受敵風險，地冥竟不顧敵人坐山觀虎鬥，雷霆一掌迅猛按殺。單對單，心知他人難避血闇影響，道瑛唯有獨身擋關，仙衣飄袂卻是難抵逆風。四掌交接一剎，雙曜不敵地煞，霍然高下立判。

翩然身轉，道瑛向天一拋碧玉葫，頓將侵襲而來的血氣源源吸納，暫護眾人不失。

「殘缺之軀，亦敢妄攔眩者？」

「真是……」

風水輪流轉……

數次爭鋒，各有缺損，互有勝負。

咽下不曾說出口的話，道瑛足見輕一沾塵，霎時大地開裂勁泄其中，口齒之間隱有血絲浮現，立定頃刻，忍不住咳出聲來，卻已即刻傳訊他人：「老道，佈陣？」

「嗯……玄劍鎮天岳！」

既知地冥非常人可敵，不如讓他去與八部眾死磕。劍子仙跡聞聲領會道瑛問意，腳下倏划八卦陣圖，渾元無極盡灌古塵之上。

陣非術陣，實乃最精純的頂峰劍氣駕馭天地靈元，光靠仙器巧法難解。青陽子、紫陽子、玄劫主見狀，即刻匯聚數道內力，傾注劍子仙跡一身，再贊上乘真元道威。

與此同時，劍非道、天極師徒聯手，共催極寒玄冰罡勁。任平生單鋒偏運，九霄霎寒勢催蒼霄霜凍，加持無盡冰絕寒光，疊嶂冰晶畫地為牢，將眾人與邪魔隔絕。

頭一回得見地冥，阿修羅王警惕暗提，興趣卻未到濃烈處，仍將青陽子視為首敵，奇劫四絕雄渾極運，首現殊源流至攻之招。

「千古一擊·破碎蒼茫！」

道邪合流，共振無盡威能。阿修羅王雙極元功盡化刀光劍芒，一點突破「玄劍鎮天岳」。

不料此招乃劍子仙跡得意之招，尋常外力方一靠近，即見萬千劍流蜂擁反襲。不等古劍尊始迫近，方圓天地靈元如受指示，即在中途層層剝削道氣邪源。

待得收萬劫欺近之時，攻招后勢不足難摧玄陣。倒是劍非道三人當場逆襲，齊化玄冰極寒之意，凍結刀劍鋒芒，反令阿修羅王無果而退！

收萬劫不禁贊道：「好招。」

「謬讚。我這招得眾人助力，至少能維持七日不破。當然，你們可以再用邪魂共鳴。不過，等你們大耗元功之後，地冥會找誰麻煩，可就說不準咯！」

紛紛劍影，借諸道、天地之力，依照既定軌跡運行，徘徊在眾人左右，彷彿最忠心的守衛。劍子仙跡有意識地挑撥，瀟灑笑道：「嘿，你現在一個人還能跑得了嗎？」

「天邪八部眾，從非眩者唯一目標。」

「那就不知，你真正目的為何？」

以地冥能為，加上闇陽護身，除了從未露面的眾天邪王，對上天邪八部眾任何一人，他都有相應的勝算。甚至包括眾天邪王在內，八部眾若無人能夠破解「無限輪迴」，誰都沒有能將他徹底殺死的手段。

這樣一來，就算他要完成究竟末劫，本也不必拋頭露面。四處血祭生靈，或者狙殺落單的八部眾，才是他執行計劃最穩妥的方式。

那麼，劍子推測他另有所圖，便是情理之中：「其實，我對你的來意，也不是一定要弄明白。聽說永夜劇作家最愛編寫劇本。現在，咱們一行人打架都打得十分疲憊。先看一出狗咬狗的戲碼，豈不美哉？」

「劇作者在劇本之中，着實是不錯的體驗。那，誰，才是真正掌控劇本的人呢？」

意有所指的反問傳入眾人之耳，地冥清楚獨自難勝群邪，手中權杖即刻變成一柄透明湖藍色的拂塵，冉冉道華流轉神異萬端，格外吸引旁人注意。

「末日之初，你再不出現。眩者只能遺憾，夜照玉獅將毀於廝殺之中了。」

「夜照玉獅？！」

地冥本不知雲展拂煦是夜照玉獅，但以其修為察覺異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裁翠微釋放出的信號，同樣是他利用的憑藉。雖未盡明神物用途，地冥用夜照玉獅釣出魔始，卻再合適不過。

但，除了末日之初以外，劍子仙跡乍聞其名，竟也不禁大為詫異。概因疏樓龍宿要調整擺脫嗜血體質桎梏，對此神物也頗有需求。只是不曾想劍子尚未得閑前往墟丘，便在地冥手上見到了真正的實物。

片刻之後，已被道、邪、血怨充斥的道武王谷，再度湧起波濤層疊的魔風。白髮飄揚的老者單手負背，氣凝劍指另攜死暘降臨，興緻勃勃地走入眾人眼帘：「要破八部眾的護界並非常人可為。第一時間知道始主的下落，不愧是寡的好侄兒，對寡了解頗深。」

「你修為驚天，死暘同樣具備血闇的效果，突破邪源進入輕而易舉，何必裝腔作勢？」

「那麼，你是要將夜照玉獅獻給始主？」

「不無不可。」

雖說想要致魔始於死地，地冥深思熟慮后，好像沒把與魔始合作的後路掐死。

最起碼，正道、邪道，都不會坐視他達成究竟末劫。反而魔始大有可能遂其心愿。事急從權的話，地冥並不介意與末日之初交易，之後再想辦法將之剷除。

當然，地冥理想的結果，仍是魔始一事無成，死於亂戰絞殺之中。

不過，隨着末日之初、地冥的來到，道武王谷的道邪之爭，已不再是正邪立場兩難容，逐漸衍變為意義更為混沌的無序搏殺。

末日之初不急不躁道：「小十七，寡既來此，你就不擔心仙門如今的狀況？」

「天跡已死，仙門何人不可犧牲？」

「喲，如此薄情寡義，的確是始主最喜愛的侄兒。」

不將仙門安排妥當，末日之初怎會貿然來到道武王谷：「鬼麒主、蚩羅、暗禘，對上劫紅顏、法儒、雲徽子，占不到多少便宜。所以，始主送給仙門兩個禮物，希望他們能玩得盡興。」

「嗯？！除了劍鳳倚情天……你還有其他的玩具？」

「連你在內，都是始主最疼愛的玩物。何況，又是誰告訴你，八岐邪神在仙門全無暗子？」

勾起地冥急躁之心，才是魔始目的所在。不欲過分刺激地冥瀕臨分裂的精神，末日之初環視全場，又確認夜照玉獅虛實無誤，才旁若無人道：「用真品作餌，是你值得稱道之處。交出夜照玉獅，始主不再為難，甚至可助你將他們一網打盡。」

「你憑什麼認為，眩者會把它交給你？」

「你該清楚，始主站在此地，你根本不可能完成究竟末劫。」

只有血闇理論創者的魔始本人，會比地冥更懂血闇之力。闇陽可以瞞過再多的人，也絕對不可能避開末日之初的查探。

「時間不多，始主一旦動手，十七你連第六劫都未必能如期開啟。」

「用你的死暘作為補充，將讓眩者一步登天！」

人有傷虎意，虎有殺人心。地冥如此答覆，不啻於正面拒絕。

末日之初無趣嗤笑一聲，好似無奈至極：「哈，既然如此，始主也只能先讓道門眾人，看你死在八部眾手中的慘狀。」

玄黃毀棄，掠眼驚鴻。末日之初提運死暘加持，乍然，天地現異劍，寰宇耀邪光，竟是迥異早先的毀滅之威，昏天暗地，撲殺孑然一身。

「缺少闇陽，你的實力不過與天跡等人彷彿。一招，便是爾等難以企及之頂峰。」

「不換一句抬高身價的台詞，可是會讓劇出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