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借

浩海天外，雲中之門，凌越九重雲霄。步雲階，登天梯，方至化外莊嚴道境。白雲驟被利風掀開，一頭大鵬振翼馱人飛至，背上神秀指掐法印，口念雲中海秘訣，倏開秘府閉鎖門扉。

「撥陰陽，動日月，開天門。」

日月星照，三光照落爐鼎，瞬時昊光萬道，瑞氣千條，從仙府之中絢爛射出。裊裊煙香，沁人心脾，銀髮少女拎着北海靈洲公主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邁過門檻，直往內中而去：「喂，前輩，在嗎？」

「放肆、無禮、大膽，看我，魔流劍·風之呆！」

被認定是不速之客，迎面突來一團毛球，神秀疑心頃刻，空手輕輕一捉，掐住也呆後頸：「天師的寵物？」

「天忌不在，靈……靈靈，救命啦！」

「小阿姐，不要欺負也呆了。」

歧天劍由內飛出，釘住也呆衣領后，將之從神秀手中救回。但見碧影仙塵逸步而出，一雙水眸靈巧非常，周身仙氛盎然，顯將玄極心法更上一層：「你從未來過正一天道，怎會突然來訪？」

「你不在登道岸，怎麼來了雲中海？」

「阿真道身修行廢除，仙耆又指點不了我。我現在《玄極心法》八層圓滿了，一味深修難能再進，所以就厚著顏面來找本宗一支的前輩。」

「他人不在嗎？」

「在改造新的萬惡鬼樓。」

「哦，來，找你幫忙。」

雖然很喜歡機關之術，神秀與正一天道卻不熟識，更未忘卻來此正事，急將青鸞發簪交給靈自靈：「姐姐在上面留了靈機，等下就靠你的術人之法了。」

「呀，大阿姐她人呢？」

「她在跟壞人玩命。敵人每個都是當世罕有的高手，少算也有五六個。」

「為何如此激進？術人之法若非事先準備，亦難瞞過強者耳目。」

「姐姐有能力創造機會。」

神秀深思少頃一搖頭道：「反正，一旦發現她撐不住，把人救回來就行。」

「我定儘力而為。天地敕令·神咒道威·天眼——開！」

以歧天劍為陣眼，發簪為觸媒，靈自靈承諾后驟開陣局，試圖遠觀北海鏖戰之局。然而龐大靈能混亂難平，竟使碧影仙塵漸感吃力，無法讓幻像呈現穩定。

關鍵之刻，靈自靈背後忽來渾厚無邊的靈力灌注，登將靈洲戰場盡展人前。靈自靈壓力一減，耳邊卻傳來粗豪罵聲：「人小鬼大，吃了熊心豹子膽，連本天師都不通報一聲，還妄想旁觀頂峰之決？」

「天師，我的輩分又不算小，家師張天師與郭天師可是師兄弟呢。」

「我呸，郭天師才是創派之祖，再亂編你就是欺師滅祖。」

語出嚴厲呵斥，刑天師對同門後生仍滿眼寵溺，旋即目光一掃神秀，恍然大悟道：「你是跟天之佛生的崽一樣，樹裏頭蹦出來的娃兒？」

「……老頭，我不跟你計較。」神秀無言以對。

「來的時候還是前輩，現在就改口喊了老頭。看來，本天師事後，要拿你好好管教——嘖，那麼多死者的怨念，果真是作孽至極，打得好。喂，呆兒子！」

「你……找我？」

說着說着忘了教訓神秀，刑天師屁股底下坐了張太師椅，老神在在道：「去拿花生、瓜子。」

「好，好看！」

來去像是一陣風，也呆把私藏的零嘴全部拿了過來，被刑天師一把抓去一大半。老先覺嚼得嘴裏咔嚓作響，同時對靈自靈鄭重說道：「丫頭，想要做正一天道的好鬼，就從這一戰認真去學。」

「可是？」

「安啦，聞人家的小鬼要搏命，你就安心看她搏命。有本天師在，比你不靠譜的術人不是穩妥許多？」

「是。」

凝神定心，靈自靈拂塵一揚，趺坐於地：「天師，大阿姐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都修鍊到了這種地步，就要把自己逼到極致。熬過去，天高任鳥飛。熬不過去，那就……有本天師在，還是有機會下次再來。」

神秀同樣好奇道：「通俗一點講呢？」

「證道。」

證道。

劍道、武道、仙道，不一而足，終是殊途同歸。

解放一切，釋放全身元功的秀心，正如刑天師所說，乃欲借群雄強武威迫，梳理修行缺漏，盡除自身隱患。

若非仙神一流，苦境絕無一人，能獨戰海宇之主、地冥、魔始等強者，並且一戰而勝。縱使秀心此刻功參造化，亦非無敵，此戰九死一生，絕非虛言。

但，第一個出頭鳥，也不是誰都願意去做。

除非——

有誰能創造出秀心一瞬衰弱的機會！

「八岐令·逆反！」

邪刀遭挫，鸑變迦羅重傷加身，卻是突發冷笑。而在同一時間，遠在神州的鬼龍王、競邪王兩人，亦催邪源呼應。御天者·奈落川若有所感，憑恃自身與八岐邪神關係，兀地原地祈舞。

霎時間，秀心所布封陣之內，竟憑空乍現邪神圖騰。洶洶邪力輻射方圓，首現八岐深不可測之力量。但知敵酋仍處封印之中，聞人清苒不緊不慢，即欲一鼓作氣掌破邪神圖騰。

熟料，就在氣行經脈之時，少女驟然內元一陣流失，卻是本該融為一體的龍首邪源，宛若突生意識掌控，奔流一般盡往外界圖騰脫體而去，逐漸化作恐怖龍首氣形，狀似吞天滅地。

「嗯……我是否該出手相助？」

玉儒無瑕見狀，心中默念間，慮及靈霄燭幽與裁翠微的協作，一時躊躇不定。

高空之上，饒是隱患乍生，秀心首要並非破除邪神封印，而是順理功體，自然顧不上玉儒思緒。轉念一想，秀心也不怎麼稀奇。八岐邪神既是滅世魔頭，自然有能將不曾盡化的邪氣歸源的本事。

激發而出的先天神力仿若有靈，牽引外界天地精粹，極速替代流失邪氣，穩固自身修行；與此同時，少女亦痛下決斷，將邪氣所連之功元全數切盡，以免八岐邪神做手竊取元功。

不過，秀心此刻補失調元，到底是給別人留下了機會。

「天羅八相·滅殺！」

鸑變迦羅眼看時機成熟，當機立斷將全身邪力以刀風注入龍首。邪龍魔影聲勢大盛，立朝着動彈不得的少女風馳電掣而去。

迅雷不及掩耳，就在眾人以為秀心無法回招，即欲趁人之危之時，少女竟恬淡一笑，將身上三道父親所留劍氣納為一股磅礴劍鋒，橫亘身前不由敵寇輕犯。

而在遙遠彼方，宛若有感血親之危。六庭館別苑內部，端坐不動的聞人然與一頁書之間，棋盤忽而散亂落地。

緊接着，一道隱約凝聚願力雛形的無匹鋒芒，非從兩人身上而起，莫名跨越空間之限融入三式歸一劍芒之中，不由秀心操縱，即是信手一切。無窮邪氣，在神劍浩瀚難測威能之下，彷彿春雪消融全數凈化。

兔起鶻落不過轉瞬，逼命之危即已消解於未然！

唯一保命底牌用盡，秀心藉著劍威威懾，卻也如願淬鍊完功體，不禁俏生生地脆笑道。

「我這招——向爹借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