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一步閑棋

沐晨曦瞳孔縮小，表情卻依舊木然。看着神秘人手中的仙葫藤，年輕人只是淡淡地說道：「東西我已送給明大哥了，你再拿回來，又有什麼意義？」

神秘人微微一笑，道：「你以為這還是宴會上的那枚仙葫藤？」

「不是嗎？」

沐晨曦反問，神秘人卻微微搖頭。他散出清氣，催動仙葫藤，瑩潤的光芒中，冷冷笑道：「沐公子，你能造出假的，怎麼反而認不出真的？」

此言一出，沐晨曦心頭一震，一直平靜的面孔也有些扭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仙葫藤我已送出，你再拿一片，對我也毫無意義。動手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沒必要浪費時間。」

沐晨曦的語氣有些激動，神秘人卻似正中下懷，得意地說道：「一個月前的長安之亂，沐公子可謂是大放異彩，而那時我就聽聞沐公子精通了一手造假的本事。青木苑的人說你仿製了楓葉天書，當初我還不信，直到浮屠宴上，我才真正被沐公子的手段折服。」

「你是說，我送給明大哥的仙葫藤是假的？可笑！要知道這個問題，我早就證明過了！」

沐晨曦一臉不屑，神秘人卻笑道：「呵呵，你是說那木化之術？我承認，這確實是點睛之筆。不過此法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魔族的種魔同化之法，小可還是略知一二的。」

「無稽之談！證據呢？」

青年仍不承認，神秘人卻也並不着急，彷彿勝券在握，緩緩說道：

「沐公子要證據？呵呵，這很簡單。首先，一周前，香陽冰城之戰，不光血劍派出了梵陀，緘默者也有人參與。如果你們真的擁有仙葫藤，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此事明宮戒或許不知，但如果有人從旁點撥，怕是總能查出些蛛絲馬跡。其次，仙葫藤是初代青木的遺物，因此只要接近當代青木，便會產生共鳴。因此，如要分辨真假，明宮戒只需派人攜仙葫藤前往長安，相信很快便能見到分曉。我說的對嗎？沐公子！」

神秘人不慌不忙，言語更是擲地有聲。夜色里，他氣定神閑，可動彈不得的沐晨曦，卻在心裏掀起了陣陣波瀾。

正如那人所說，沐晨曦的仙葫藤確實是假的。緘默者中，沐晨曦最善造偽，這一來是因為他天賦過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無論是青木，還是赤木，沐晨曦都做過深入的研究。可以說，當今世上，對青木聖物最了解的幾人當中，必有沐晨曦的一席之地。當年寧其峰盜取楓葉天書，最初的計劃便是用沐晨曦的贗品以假亂真。只可惜王曉棠的出現打亂了計劃，這才會有其後韓丕、崔柳的零零種種。

這一次，默者「宇」意外失手，沐晨曦第一時間便被銘朱城的地緘大人選中。作為宇的替代者，沐晨曦被派往聖城，任務則是進入浮屠鬼界。為了博取明宮戒的信任，沐晨曦根據典籍偽造了仙葫藤，並杜撰了一段無法考證的來歷。只是他萬沒想到，這一切竟會在今晚被人揭穿。

看着對手，沐晨曦盡量維持頭腦的冷靜。他高速思索，愈發覺得眼前之人，未必是血劍的一員。他的來歷撲朔迷離，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給我仙葫藤？」

「呵呵，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幫你。沐公子，你的仙葫藤是假的，快則一周，短則半月就會穿幫。我想這也是你急着將令妹送走的原因吧？所以收下我的禮物，這可是你眼下最好的選擇。」

提到小月，沐晨曦心頭一緊，一絲擔憂隱隱升起，但他還是從容地應道：「付出總需要回報，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做什麼？是啊，確實該讓你做些什麼！」

神秘人自言自語，似是正在思考。沐晨曦眉頭微皺，他不喜歡故弄玄虛的人，而神秘人卻在這時說道：「我們現在對你沒有要求，但將來或許會有託付。沐公子，你就當我是個天使，專門幫助你這樣的孤兒，不行嗎？」

「好！成交！」

「哦？這麼爽快？就不怕我們將來提出的要求，違背你的原則？」

神秘人有些意外，沐晨曦卻坦然答道：「我沒有選擇，所以不做無意義的討價還價。把仙葫藤給我，我不想離開的太久。」

神秘人緩緩走來，心裏卻少了幾分凌虐對手的成就感。可就在兩人接觸的剎那，一道靈魂忽從神秘人的腳下浮起。那靈魂人生狼面，肌肉虯結，雙眼卻是沐晨曦的模樣。。

「什麼？你使手段？」

神秘人大驚失色，他喚出飛劍，橫於胸前，雙眼也變作冥瞳，凝視對方。可同一時刻，狼人虛影已然揮爪而出。神秘人施展的催眠瞳術，竟對它毫無效果。

利爪虛影穿過飛劍，落在胸膛卻化為實體。五道血痕出現在神秘人的胸口，他大口嘔血，而那狼人虛影也在這時融入了沐晨曦的身體。

頃刻間，沐晨曦恢復自由，他一把厄住神秘人的咽喉，順手便將他的面具揭下。

「你敢！」

神秘人大喊，可沐晨曦卻渾然不顧。只是當面具摘下，青年卻驚訝的目瞪口呆，眼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青木苑花脈小隊的楊子規。

「怎麼會是你？」

一時間，沐晨曦腦中轟然，他萬沒想到青木苑會捲入其中。但想起其中利害，青年又覺蹊蹺，只覺楊子規的身份絕不會如此簡單。

「楊子規！你現在到底是哪邊的？永痕神殿還是天諭寺？」

沐晨曦沉聲問道，楊子規卻沒有回答。他喉嚨被掐，無法動彈，臉上反而恢復笑意，有恃無恐地說道：「果然不愧是主人看中的人，手段竟如此之多。沐晨曦，你是如何擺脫冥瞳控制的？」

「冥瞳？你的眼睛還好意思說是冥瞳？不過是梵冥瞳術的初級階段罷了。我是陰陽之體，能自由穿越生死兩界，莫說你這半吊子瞳術，便是真的冥瞳，也難奈我何。快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厲害！果然厲害！是我大意了。」

楊子規連聲讚歎，卻還是沒有表露身份的意思。沐晨曦的右手掐的更緊，楊子規卻笑道：「沐晨曦，你可以殺了我。但令妹恐怕也會隨我而去！」

「混蛋！」

青年大罵，楊子規卻掙扎著張開左手，掌心裏正是一縷長發。

「沐晨曦，你要不要賭一賭？看這是不是你妹妹的長發？在這世上，她可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真捨得讓她陪我走趟鬼門關？」

沐晨曦接過長發，於鼻尖嗅了嗅，他確信這是妹妹的味道。無奈之下，只得放開了楊子規。

「她在哪裏？」

「沐晨曦，你很聰明，竟然摸到了血劍聖城的出口。小月她很好，也很安全。如果你願意，我們還可以消除她的記憶，讓她做個普通人。就像當年怡濱城，你的父母一樣。」

楊子規的話語勾起了沐晨曦無數回憶，憤怒在他心中不斷滋長，可縱使擁有利爪獠牙，他卻無可奈何，只能咬牙怒視。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事情？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沐晨曦，我說過。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們是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恩人。要知道，當年你前往銘朱城正是受了我主人的指點。」

說到這裏，沐晨曦的腦中忽然閃過了十多年前的一幕。那時他剛從長安逃出，一路顛沛流離，被人追殺。而就在他走投無路之時，確有一位老農收留過他。那農夫給他住所，供他衣食，助他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之後，老農告訴他境外北地有許多世外桃源，沐晨曦正是因此前往極北，遇到了明日司，並進入了銘朱城。

「你是他的部下？這怎麼可能？」

青年大驚，卻死活想不起那農夫的姓名和模樣。漸漸地，他腦袋生疼，楊子規卻說道：「不要白費勁了。沒人能記得我主人的模樣。沐晨曦，當初救你，只是他老人家的一招閑棋，卻沒想到你竟成了攪動天下風雲的重要人物。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誰都不是，卻能助你復仇。不要試圖聯繫我們，更不要嘗試暴露我的身份。儘可能成為重要的人物，到時候我們自會讓你償還債務。」

話音落下，楊子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只留下沐晨曦獨自留在黑暗之中。與此同時，弦月禁區的另一頭，燭龍六子的藏身之地，一位青年正緩緩從燭龍腹中爬出，而一位女子卻早已等在了那裏。

「燭龍，你終於蘇醒了！」

「該死的傢伙，竟然讓我損失了一魂一魄。我能感到體內還有別的東西，如今的我，還算不算從前的燭龍，便是我自己也想不清楚了。」

「當然是你。那股狂放不羈、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我已經聞到了。」

女子瑩瑩笑道，而青年卻冷眼漠視，淡淡說道：「沐清子，可我並不喜歡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