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原來如此
此時,房間里只有月色,錚文躺在床上,面對心中空洞無比的黑暗發獃。
有時候,遇見一個人,如同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改變了。他緩緩閉上眼睛,跌進焦慮而驚悚的夢境中。
「不要!不要當着孩子的面兒!等等!不——要!」
「砰!」乾脆的一槍。
賭城,寂夜險路,18歲的文郎第一次獨自完成了幽蘭殺的任務。他將手槍掩進利落的緊身皮質風衣里,並快速回到自己的車上,秒起風馳電掣。而另一輛車子裏,卻留下了一個慘烈死去的父親和他的瑟瑟發抖的6歲兒子。那個男孩兒,雖相貌平平,然目光卻有如寒光爍爍的利劍,極其兇狠犀利!
秦——忠——良!
原來如此!
錚文醒來!
「您的西湖蒓菜湯。這是本店新品,口感鮮美滑嫩,回味清淡綿長,請慢用。」是他!沒錯!一次極其偶然的仇人見面,引發了一場臨時起意的投毒泄憤。
懵懵懂懂之間,他似聽到了急促而憤怒的敲門聲!於是,他抄起藏在枕頭下的短小精悍、火力兇猛的手槍,躥至門口,驟然開門!
廊上空無一人,然而,他清晰地感覺到——報應來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甘心、是否有足夠的勇氣,縱身墮入地獄承受永久的燒煉……
「你來做什麼?像昨日那樣再蹭一頓招牌套餐?」傍晚,文燁再度造訪念雲郎咖啡館,卻迎面遭遇了陳南的冷臉。
「來即是客,所以客氣點兒,南美人。」他傲然抬起了英朗挺拔的鼻子。
「我下班了,客人。不過會有其他人來接待您。祝您愉快。」她與他錯身而過,走進轉門。
文燁扭身追了出來,與她並肩而行。
「抱歉,你不是我的菜。」她停下腳步,盯了他一眼,再繼續走向她的座駕。
「我心裏也已有人了。所以別擔心,我只是想跟你談點兒別的。」他舉起雙臂,掌心向著她,鄭重懇求道,「行嗎?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不習慣跟不太熟悉的男人獨處、談心。」
「你缺乏安全感?」
「我只是保持最樸素的警覺。」
「如果換做是戚風雲,你恐怕就不會說這麼漂亮的託辭了。」他舔了一下細膩紅潤的嘴唇,繼續說,「雖然你似已渾然忘卻,但我還是以攝影師的敏感捕捉到了那一刻——當你的美麗眼眸觸碰他的那一刻——人心最柔軟的愛戀昭然若揭。」
「你真沒勁。希望咱們別再碰面了。」她上車,憤懣地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他沒說要談什麼,但多半是近於無聊地撩撥,所以我覺得沒必要給雙性戀的燁公子這樣的機會。」到了家,關嚴房門,她立即致電那個常跟魔鬼通氣的傳話者。
「燁公子的事兒我不感興趣,但我聽說風雲公子送了你一幅畫。」
「是的。你消息夠靈通啊。」
「我就是負責傳遞、買賣消息的。所以,瞧,你還是大有希望俘獲他的。」
「他只是不想逼你們換個更厲害的角色去對付他罷了。」
「事實上,老闆說——在戚風雲這道難解之題里,沒有比你更厲害的角色了。很顯然,你是他的菜,大有深意的美人菜式。」
爾灣的下午,霍深川獨自來到位於幽蘭會所附近的某棟安保嚴密的高檔公寓樓。
他站在門牌號為911的房間門口,暗想這是故意還是湊巧、湊巧還是諷刺?然後按動門鈴。
「我沒想到你會來。」門開了,一位留着垂順長發、皮膚白皙通透、身材高挑、略微骨感的古典美人映入眼帘。
「你應該會想到的。作為一位大大方方地跟帶着碩大婚戒的客人索要聯絡方式的幽蘭美人,你的目的不言自明。」霍深川大大方方地進到房裏,美人順勢反鎖了房門……
兩小時后,霍深川洗漱完畢,收拾妥當,開始立在露天陽台上舒緩而優雅地抽雪茄。
「蝶兒,你的母親是位怎樣的女性?」他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
「她去世了。今年年初。」
「我很抱歉。」
「沒什麼的。其實她病了十多年了,在這漫長的時間裏,我已經提前經歷過很多次與她的最後道別了。說實話,痛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你會時常想起她嗎?」
「當然。整整二十七年,她陪伴我走過的尋常生活的點點滴滴,我都想念。但這其實也沒什麼用了,是不是?因為沒了就是沒了。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像她那樣對我說——冷不冷啊?餓不餓啊?辛不辛苦啊?錢夠不夠花啊……對不起,我不想談論她了。」她微微低頭,揉了揉晴明穴,努力遮掩著內心的巨大痛楚。
「那我跟你談談我的母親,可以嗎?」
「可以。聽說她是赫赫有名的醫學博士、大學教授、醫院院長。」
「是的。她有很多頭銜、很多光環。但在我的記憶里,沒有她作為母親陪伴我走過尋常生活的畫面。我甚至從未吃過母親親手做的飯菜,聽說,那是一種從舌尖暖到心窩的美妙滋味兒。所以,一想到在最需要關心與照顧的年紀,沒能得到母親給予的溫情暖愛,我的內心就會不可遏制地怨恨她。任憑她的醫術再高明、事業再成功,但在我這裏,她一文不值,一敗塗地!」
「川,別想那麼多了……要喝點什麼嗎?」
「好吧,蝶兒,啤酒。」他虛弱地點了點頭,將雪茄平放在觸手可及的歐式陶瓷大煙缸里。
她穿着蕾絲睡裙,光着腳丫輕快地跑去廚房,再輕快地返回,「給你。」她遞給他一罐啤酒,自己也打開一罐,慢條斯理地喝起來。
啤酒顯然是剛從冰箱裏取出來的,觸感冰涼,直沁皮膚。「雖然這個冬天不太冷,不過,我的胃太挑剔,再說,還得開車回去……還是算了。」他把啤酒還給她,隨即嘆了口氣。
「抱歉。我不是個很體貼的女人。」
「不是不懂體貼,而是不願意體貼我罷了。客人就是客人——這是大多數幽蘭美人的信條吧。」
「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她嫵媚地聳聳肩,滿不在乎。
回程,深川邊開車邊回味與名曰蝶兒的幽蘭美人發生的一切……她的容貌與身材、她的直白而冷酷的個性都讓他很享受,他甚至因此而再度忽略了婚內出軌的羞恥感,以及背叛他所真心愛戀的妻子的負罪感。在他的世界裏,實在是需要一位陌生而分外美麗的女人,默默傾聽他仇視母親的痛苦故事,以此來撫慰傷痕纍纍的童年——這已成為深刻在他骨子裏的一種扭曲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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