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鐵羽城與奴隸

第234章 鐵羽城與奴隸

總感覺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但要說我究竟夢見了什麼,我也記不太清。

只記得夢裏我好像躺在一個溫暖的地方,耳邊有誰在唱着悠揚的歌,空中有不知名的白鳥飛過,朝臉頰吹來的風中有香甜的氣味。

一切都愜意無比。

好想永遠都留在這個夢裏。

但事與願違。

我知道……我得醒來。

「你醒了。」

少年的眼睫才剛剛顫動,就聽見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嗯。」

少年隨意回應了一句,睜開的雙眼並沒有轉向「那個男人」,只是盯着石灰粉刷的天花板,思想卻已飄到更遠的地方。

「為什麼不殺了角獸?」

男人的口吻像是質問,實際上那比質問更為嚴酷。少年知道自己不能緘口不言,哪怕用這種微妙的方式反抗這個男人亦會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

「不想殺而已,你不是說在這個公平的格鬥場里,勝者可以決定敗者的生死嗎?」

「但你那場打得是生死斗,必須分生死。」

「可這不就和你的金口玉言相違背了嗎?馮澤大人,我應該有選擇的權力。」

少年將臉轉了過去,視線中有一雙男人的手,那雙粗糙的大手上各有一道半尺長的刀疤,每一根粗壯的手指上都戴着鑲有各色珠寶的戒指。

這樣一雙應該屬於戰士的手,卻要加上如此富貴又俗氣的珠寶,顯得很不搭調。

「哦?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馮澤男爵笑了笑,他將右手探向少年的額頭,像是要測體溫的醫生。

「呃!!」

但當他將手放在少年的額頭上時,卻在上面施加了極其蠻橫的力道,金屬環壓在少年的額頭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帶着血絲痕迹。

「可是規矩還是規矩,你忤逆我也是事實。」

馮澤男爵將少年的頭牢牢抓在手中,好像在抓一個保齡球,他看着少年痛苦的神情笑了出來。

「知錯了嗎?孩子。」

這個統治鐵羽城的男人笑得像個優雅的紳士,他將全身打着繃帶,正是名重傷員的少年提到半空中。然後他就這個姿勢看着少年,臉上掛着紳士的微笑,等待着少年的回復。

「額啊!我!」

不屈服有意義嗎?少年自問道。

他發現自己沒法在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他很想保持不屈的態度,讓馮澤就這樣將他的腦袋當成椰子一樣掐爆,流出各色的漿糊來。

但是……他剛剛在夢裏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能讓他像「角獸」那樣拚命的活下去的事情。

儘管腦海中的理由挺卑微的,卑微到說出來也只是會令人發笑而已。

那個讓他活下去的理由毫無偉大可言,全是自己的私心。

可就是那樣卑微渺小的理由,讓他成了一個貪生的人。

奢侈的尊嚴,在貪生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是我錯了,抱歉,馮澤大人。」

是的,他知道的。

只有服從才能讓自己生存下去。

整個鐵羽城,不管是奴隸還是衛兵,或者居民乃至旅人,只要身在鐵羽城,就都得服從這個男人的命令。

沒有例外。

準確點說,例外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不過出現過的「例外」們都被這個男人一個不剩的抹除了。

所以現在確實沒有什麼例外。

咚!

得到滿意答覆的馮澤鬆開了手,少年的後腦撞在輕薄的羽毛枕上與床板碰出聲響。

「下一次,你再犯就不會那麼好運了。」

馮澤的警告並未讓少年的心中有什麼波瀾,他將視線再次轉到天花板,說道:「我明白的。」

「嗯,希望你夠聰明。」

馮澤也不管這個少年究竟有沒有認真聽自己話,反正他已經給出了最後的通牒,一切後果自負。

「你下一場比賽是在五天後,好好養傷,比賽前別先死了。」

說完,馮澤就拿起床頭的拐杖,走向門口,那些站在門口全副武裝的侍衛們也跟着離開了。

只給這麼點時間,傷未必能好的吧?

「……」

但少年只是目送那個男人離去,而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慮。

因為他是知道的,他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少年明白自己的立場,他現在只是格鬥場上給馮澤賺錢的工具,是舞台中表演吞刀子的小丑,哪怕刀口割破了食道,他照樣得露著笑臉,將刀刃和血一起咽下。

只要觀眾想,他什麼都得做。

這就是他的立場。

「真的是……」

無奈。

少年長嘆了口氣后就將眼睛閉上,他想要回到那個夢境的延續。

只是不知為何他怎麼也沒法入夢。

明明那些討人厭的傢伙已經離開了,身上的傷勢也不再那麼疼痛,可他就是沒法再做那樣穩妥的夢來。

「怎麼了?小夥子,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一個穿着破舊的灰色長袍駝背的老人端著托盤來到少年床前,他先咳嗽了兩聲,再將茶水和一盤小麵包放在床頭柜上。

少年眼睛盯着老人的動作,一臉疲憊的向他問道:「沃茲先生,你有什麼讓人可以快點入夢的辦法嗎?」

「有啊!想讓人昏迷的辦法太多了。」

老人一邊說着一邊就端著托盤去了靠窗的桌子上,拿着桌面上的那些藥罐調配着藥劑。

「比如打擊一些身體上部位,再比如吃點酣睡草,再比如喝庫卡爾……哦,庫卡爾不推薦,那東西嘗上一點就會上癮,雖然是可以讓人產生入夢一樣的幻覺,還能當強效止疼劑,但那東西又貴又容易產生依賴性……」

說到這裏,老人突然話鋒一轉。

「想要點庫卡爾嗎?小夥子。」

老人轉過頭來,對着床上的少年陰笑道。

「不用了,我只是想做剛才在做的夢。」

庫卡爾,是一種可以混在酒水裏服用的藥劑,有安眠藥等多種功效,在格鬥場的角鬥士中好像使用者的挺多。

副作用是容易上癮,雖對身體影響不是很大,但劑量過多可能會讓人一覺醒不過來。馮澤默許了這種藥劑作為緩解奴隸壓力的商品,讓奴隸們使用。

少年知道那種東西算是軟性毒品,從未打算去碰。

「哈哈,小子還挺聰明的,還以為你也要當我的『顧客』。」

這個被少年叫作沃茲先生的駝背老人,就是藥劑的供應方之一。當然他自己也是鐵羽城的藥劑師,負責治療那些生病受傷的奴隸們。

「我可沒那麼多鋼幣,而且我記得有個奴隸因為弄不到鋼幣買庫卡爾,結果上吊了吧?」

提到庫卡爾,少年不由得說起一個以前聽過的消息。

「嗯,是啊!」

沃茲並不否認,他還補充道:「那傢伙的屍體是我解剖的,好像三天沒吃飯了,錢全拿來買庫卡爾了。」

「是嗎?這就有點……」

「真是個蠢貨啊!活在夢裏都出不來了。」

少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應該算是始作俑者的沃茲卻悲嘆起來。

鋼幣是鐵羽城發行的貨幣,是鐵羽城內唯一可流通的貨幣,外來人想在鐵羽城購買物品都得將身上的金銀換成鋼幣。

不僅僅是鐵羽城的普通居民,奴隸們也能賺取鋼幣。儘管收益很低,但他們究竟還是能通過自己在鐵羽城從事的工作來獲取財富。

當然這種「鋼幣」只在鐵羽城流通,哪怕你有成千上萬枚鋼幣,帶到外面依然是包廢鐵。

這個法子成功的阻止了大多數奴隸們逃出鐵羽城的想法,他們在這個鐵羽城裏還能勉強生活下去,且不論逃出鐵羽城那九死一生的難度,就算僥倖逃到外面也難保不會被人從奴隸印記上認出是鐵羽城的奴隸。

其實被認出是個逃亡的奴隸倒也沒什麼,可要是鐵羽城的逃亡奴隸那就很要命了。

鐵羽城方面以五十枚標準銀元一顆的價格「收購」那些逃出鐵羽城的奴隸們的頭顱,這個價格可以讓很多人出賣自己的良心。

成功逃出去還沒幾天,屬於一個嚮往自由的奴隸的頭顱就掛在了鐵羽城的高牆上,這種事情並不罕見。

從鐵羽城的正門城牆上可以看到那些風乾的頭顱,就如掛在酒館舞女賬前的紗簾一般在風中搖擺。

「你可別沉浸在夢裏啊!小子,看清現實為好。」

老沃茲嘆了口氣,給了少年一個忠告。

這個看着像是無良奸商的老人,居然會給自己忠告。

少年有點意外,但還是說道:「可這個現實真讓人想做夢。」

「呵呵,等會兒你就不會想做夢了,小子。」

沃茲端著托盤來到少年床頭,剛剛還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模樣的少年臉色都變了。

那些散發着刺激性味道的瓶瓶罐罐,還有各種閃著寒光的醫療工具,讓經歷過刀山火海的少年心跳加速。

少年鐵青著臉問:「等會兒能輕點么?」

「喲,小夥子,別害怕,老頭子我技術有保障。」

老沃茲爽朗的笑了起來,乾瘦的大手伸向了少年的被窩。

「年紀大,經驗豐富嗎?」

少年尷尬的對老沃茲笑了笑,在對方朝自己伸出手時,他偏摁著邊角想要掙扎一下,然而老沃茲的力氣可比受着傷的少年要大得多。

老沃茲大笑着,一把掀開少年的被窩說道:「哈哈,就是這個理,這個鐵羽城可沒比我更好的藥劑師了。」

「這次可以不疼嗎?」

明白自己在劫難逃的少年雙手顫巍巍地主動撩起自己的上衣,朝老沃茲露出自己的傷處。

「哈…我感覺是會舒服很多,畢竟你已經不是第一次(上藥)了。」

老沃茲一邊說着一邊將食指伸向少年的腹部,然後抵住患處的肌膚再用力一戳。

「啊!!」

頓時少年凄厲的慘叫聲穿過窗戶,傳到了鐵羽城的上空。

「我去!!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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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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