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亂之序

獵獵風聲，拂不散眾人心底躁動不安。縱使修為近乎於神、縱使掌握暗暘血能、縱使人鬼雙極罕世無匹，三位或被動、或主動牽入其中的強者，頓知眼前超人異類，絕非常理能刻估量。

下一刻，驀見斗姆單掌向天，血色穹廬陡然裂解出一道萬里縫隙，雲河開裂當中似見星辰生滅，霎時一股龐然吸力，竟將寄曇說不堪負荷的散余闇能，強行吞沒其中。

「星雲河？！」

饒是猜不透斗姆真實身份，對此亘古神話之地卻也略有了解。但眼下看去，用於封禁魔神的異境星雲河，分明已為斗姆掌控。魔始警醒頃刻自明，若被星雲河吞沒，必將難以逃遁。

所幸，對魔神之下的人類，星雲河的拘禁效果，遠不如當初對波旬有效。饒是如此，被斗姆強行留在原地，無疑是在拿命作賭。萬魔始源心知不宜久留，當即盡提神皇、蚩皇雙功，貫穿蒼宇的逆天魔劍，撲面俯衝直襲斗姆背心。

「這一下還你們后，除了他，都可以走。」

貌似寬鬆的條件，暗藏逼命之風險。稍帶興緻望着劈頂而來的魔劍，斗姆掌心所對星河，陡然落下兩枚方圓百里的碩大飛星，摩擦著虛空熊熊燃燒，分朝魔始、人覺轟鳴墜落。

任誰都能明白，如此龐大的隕石與大地撞擊，將會引起何等恐怖災難。而魔始、人覺也絕非捨己為人之輩。但偏偏此刻，他們卻不得不一轉攻勢，全神貫注應對天際隕星。

雄渾無匹當者披靡的魔劍，鬼哭神嚎的蒼龍火嘯，霎時氣沖牛斗，逆勢衝天而起，欲將黑雲崩頂之物摧成齏粉。

然而，在這等毀天滅地的威勢下，地冥縱未被針對，卻愈發焦急。

隕星馳空而落，直衝吞壽惡口而來，就算分別指定兩名敵人，亦然會將周遭生靈盡數囊入其中。電光石火一瞬，不顧正邪差別，驟見裁翠微等人同發抗衡之式，地冥亦當機立斷，同贊深厚真元，試圖一擋滅頂之災！

「我說了，你不能動。」

驀然，斗姆身影不動，眼神冷冽，神威橫掃侵襲，竟使地冥方聚真元潰散，半跪於地。緊隨其後，裁翠微、皇劍、釋至伽藍等人，皆被其信手施為之神元波及，全數掃出鬼獄入口地界。

剎那間，除了一個碩大無朋的暗暘，源源不絕釋放怨力。場間，赫只剩下人覺、魔始兩人，力阻蒼天墜星殺勢。

但，任憑魔劍、蒼龍抵禦不懈，直徑過百里的隕星轟落之勢，卻猶無法全然抵消。再則魔始、非常君之間距離太近，不過短短片刻，驚見兩大飛星當空一撞，發出崩天裂地的空爆銳鳴，萬千流隕四散，熾熱焰光伏散山河大川，使得隱於各方的高手紛紛提元抗衡，避免殃及池魚。

魔始首當其衝，神皇、蚩皇雙功，仍然抵禦不住巨大衝擊，當場內腑震蕩，嘔紅受創而逃。同樣處於中央的非常君，亦察人鬼真元護盾被摧枯拉朽突破，四肢百骸如受雷殛，眼前一黑從高空墜入遠方深淵，一時生死不知。

須臾一擊，已將重圍瓦解。任憑智通天、力近神，面對斗姆恐怖實力，皆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我，賜你解脫。」

偌大暗暘鮮艷如血，不知死傷多少，方才造就如斯煊赫之凄美絕景。但在斗姆眼中，亦不過只是未完成的次品：「看在你做好這份禮物的份上，你可以向我提一個條件。」

「你……」

生死已懸於異神一念之間，究竟末劫終無達成之能。自知頑抗僅是徒勞，地冥閉目深吸一口氣，做出理智抉擇：「對抗萬惡之初、厄禍之始，你也能答應？」

「厄禍之始、萬惡之初？」

「不錯。」

「可以。」

未曾追究斗姆是否真有其能，只是因為地冥清楚，此刻不對等的交易，本就存在相當風險，不可因貪求而降低成功的幾率。不論寄曇說又或斗姆去對抗八岐邪神，他都不算吃虧。

而斗姆不假思索頷首以應，旋即一掌乾脆驚落，拍在萬惡一身的地冥天靈，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留富餘，瞬息將血暗源頭從頭至尾焚化成灰。

可就在斗姆處死地冥時，天殛之境兀然開出一道細縫，悄無聲息將地冥靈魂吞入。斗姆雖有所覺，卻不曾將之放在心上，靜默地憑風而立，看着意識死寂的寄曇說，與龐大無邊的暗暘持續拉扯。

「祂答應了對付萬惡之初、厄禍之始？」

將場景呈現於眼前，死神的語氣略有停頓，並未對一頁書二人明言其中差別，倍感意外道，「誅惡，救人、立約，想不到，祂竟如此熱絡？」

「你弄錯了……祂只是純粹覺得暗暘味道一般，還不夠好吃而已。」

又不是所有神，都像死神一款喜歡一夕海棠，導致人格都變得徹底。

聞人然對斗姆再了解不過，瞳中憂慮無須言表：「眾生的哀亡怨氣、罪業孽力，諸如這種東西，波旬在天佛原鄉早就吃飽了，何況是斗姆？」

「哦，看來，祂想吃的是近神人的力量？」

「近神人？」

「渡化怨能聚眾生願力，方能成就的絕頂近神之功。」

「渡化……原來如此？」

雙眼恍然之色一閃而過，聞人然沉思少頃，開口說道：「祂已經吸收過一點願力，難怪戀戀不忘。但聽死神的意思，以前有過先例？」

「西佛界曾出現過一名近神人。」

「在哪裏？」

死神語氣充滿玩味：「當下，他該是與你我處於同一境界的不同位置，與一名宿敵兩敗俱傷下落不明。」

「嗯……」

既然是失蹤人口，現在去想他也是浪費時間。聞人然嘆了口氣：「今天祂雖然沒做壞事，卻不意味着祂會做好事。」

「下一步，你認為祂會做什麼？」

「抱歉，猜不到。」

斗姆行事，不著章法。就聞人然目前所見，算是中立一流，卻令人難以捉摸。

果不其然，彷彿不耐等待無聊，斗姆小憩片刻后，竟兀地朗朗開口，音傳九天十地，出人意表道：「我現在很無聊。所以，在我等待結束的這段時間前，人人都有機會來向我要求復活一兩個人，前提是你們能付得起代價。嗯，我很公平，不像某些魔暗份子，會給你們下絆子，絕對說到做到。」

「這……是何意？」

讓亡者死而復生，對這些超出常理的異類來說，應當都不算難事。但像斗姆這般任人予取予求者，卻還是首例。

一見斗姆行徑肆無忌憚、顛倒人世輪迴常理，死神不解同時，視線落於聞人然身後虛空，宛如看向未知的太曦神殿，首度有了一種無法料算的不適失措。

與此同時，斗姆之言聲傳天地，從聖龍口撤兵不久的阿修羅王，自然也同樣聽在耳中。腰間寒蟬鈴音冥冥響動，收萬劫一向堅定的意志，此刻亦不由自主大為動搖。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