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焚身赴黃泉

不假思索，劍子仙跡已明阿修羅王以弱斗強，目的何在。

人數不佔優勢，收萬劫索性順水推舟，讓玄劫主一方先朝聖龍口發難。可這一切乃是陽謀，劍子仙跡考慮之後，還是按兵不動，交給青陽子排兵佈陣。

而似燕十六、夙經寒這等四烈旗對手，尚無須道門一方頂尖高手迎戰。青陽子斟酌片刻，決意由血陽子之徒瞬霄子，慢慢與燕十六纏鬥，以待變數逆轉。

「咳——」

「師叔你感覺怎樣？」

「算是解了後遺症。」

被異神強借元嬰破敵，只存些許雙曜之能的道瑛，早已不堪負荷。所幸方才搭救肖流光時，競邪王的那一雙星力被小刀所截，逸青萍方才假借外物緩過勁來。就算是這樣，女子猶覺四肢酸軟無力，一時半刻絕難動武。

不過，剛剛休憩之時，外圍細微動靜，皆為靈識捕捉。道瑛靜觀著瞬霄子與燕十六的戰鬥，隨意點評道：「那名旗主燕十六修為一般，不是瞬霄子的對手。」

「八卦掌陰，專攻胯下七竅。但，瞬霄子師承血陽子，要勝燕十六並不算難。」

男女異質，各有所長。燕十六雖得八卦精義，論及武技並未勝過瞬霄子。而以緣來快劍，逐漸適應陰毒掌風之後，瞬霄子竟在燕十六詫異眼神中握劍右手負背，旋即周身紅光大作，血陽之火炙熱熾燃，主動挺身一接燕十六肉掌。

霎時，驟聞咔嚓一聲，燕十六手臂當場骨折。緊隨其後，烘烘熱能灌入軀體，女人白凈面龐連帶皮膚，竟當場轉化焦黑，燒為灰燼。

「道主，幸不辱命。」

「骨肉成灰，你已有血陽子七分火候，不錯。」

「師尊退出武林，長伴天真君師叔祖左右，每日修身養性，修為亦有進境。瞬霄能得三分火候，已是萬幸。」

「嗯，你先退下。」

青陽子輕贊喝退，旋即面向調息中的玄劫主，道：「下一人，你派誰？」

「梅清寒，你上。」

「是。」

既見燕十六身死，玄劫主大略猜出收萬劫用意，於是安心地派出了武真君之徒梅清寒。阿修羅王樂見其成，遂令虛耗童子入戰。

熟料，不等梅清寒現出絕技，虛耗童子居然爆發出有別過往的修為。半途現出真面目，小丑傀一竟以末日武典上乘之式，乾淨利落殺死了梅清寒，隨後光明正大地回到地冥身側。

詭異寂靜之中，末日十七口氣尋常，淡笑道：「傀一是我的暗樁，但他自揭身份前，猶可輕鬆打敗那名女子，所以當算在天邪眾一方。替八部眾取得一勝，諸位可有異議？」

「有恨吾峰的例子在，相對扯平。」末日之初無所謂地作答。

「那就再好不過。」

答覆的只有末日之初，可真正決定道武王谷大局走向的人，不過也就寥寥幾人而已。回到二比一的比分，玄劫主突失一名部下，臉色稍顯陰厲。

概因無論雙方誰人身死，對於地冥、末日之初來說，都將大為有益。就算再與聖龍口不睦，玄劫主內心傾向，仍是誅殺邪魔。

不過，天邪八部眾派出的下一名人選，料准了該是劍子一方遣人出陣。不欲讓聖龍口一方得勝，收萬劫也不再示弱，點頭應允當下，卻見列御子馮虛御風，凌空滑入戰場。

「朱尊，吾一直好奇，你究竟何德何能，被公選為道武王谷這一代的掌門。」

雖未在玄劫主手裏討得便宜，列御子此番有備而來，卻是專挑同列至高三修之一的朱尊：「聖龍口有強敵在側，吾想你也不會麻煩外人。你氣力未復，貧道也受創在前。你我之爭，不如趁此機會，一戰分曉？」

「列御子，掌門待你不薄。背叛道武王谷，對你有何價值？」

「呵，天道，邪道，吾道逆道，逆吾，非道。若得邪神恩寵，不止是道武王谷，放眼天下道門，列御子也大可縱橫。你的眼界，還是淺了。」

迷行妄道，列御子宛若失心。可知曉劍子仙跡、青陽子等人，尚須備戰邪獄明王、阿修羅王以及鸑變迦羅。再有荒漠孤鷹搭手，列御子拿準了朱尊，絕不願讓同伴涉險。

而早先他雖被玄劫主弄得頗為狼狽，與元功枯竭的朱尊相比，仍舊穩操勝券。至於一干小輩，列御子從未放在眼內：「如何，難道你想讓外人替你送死？」

「何勞朱尊出馬？紫陽子，候教了。」

「你？」

「然也。」

不想紫陽子主動應戰，列御子瞧了瞧面無表情的青陽子，卻也全無所懼，雙手放於背後挺胸傲立：「下輩人，古往今來，身先士卒，半道而亡者，何其之眾？你要死，吾就成全你！」

「請。」

阻止朱尊入局，紫陽子與青陽子另有謀算，主動應戰。列御子提氣一放，方圓大地倏升千岩成壁，布下千岩風陣。

狂風擊卷，氣卷天穹。列御子歹念一起，殺掌已如巨梁傾身。轉眼，只見紫陽子再現冰栓攝元，用與玄劫主一般無二的手法，在身前布下萬丈堅冰，不余空隙擋下風濤萬刃。

「天真，風乘料峭御天行！」

凌虛御風，人影似魅。逆道之首到底功力超卓，腳下渾不着力，攀越冰峰之上。緊隨其後，列御子竟借冰峰寒氣，更添千風峭寒之意。恢弘一掌按下，冰晶粉碎，風卷寒光，合二為一，疾撲紫陽子而去。

「豈不聞風助火勢？」

「哼，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風愈狂，火愈盛。紫陽子頭頂靈光蒸騰，六陽玄火運至極限，反化列御子攻勢。匆眼一過，列御子人似泰岳壓頂，紫陽子無須眨眼，腰桿後仰，抬頭高舉迎擊之掌，倏與逆道五指疊合，發出崩然轟鳴，倏忽磅礴地裂！

多年潛修，功力已超三世道君，紫陽子此刻武修，不在列御子之下，一時無分軒輊，造就第一場綿延不盡的苦戰。

在旁圍觀至今，逸青萍也不管青陽子有何想法，仰目觀察起嵌入星壁的雲展拂煦，對劍子仙跡說道：「這樣下去還是不行。」

「嗯。無論道門與天邪眾哪一方獲勝，都逃不過傷亡慘重。而八部眾死而不滅，咱們卻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何況，地冥與末日之初修為超然於眾人。一旦道門式微，勝負將無懸念。」

劍子仙跡篤定道：「必須在損失慘重前，設法打破僵局。」

「有辦法。」

「替那名劍者取得夜照玉獅？」略作思量，劍子仙跡暗中傳聲。

「……腹黑老道。」

閉口不語，和嘴角含笑的劍子仙跡對視片刻，逸青萍才瞥了瞥倚情天心下應是。

身姿嶙峋的不世道者盤算間，暗中又問：「地冥與末日之初平衡打破，確實就是咱們的機會……你需要多久才能復原一二？」

「就算煉化四曜，少說得半天，才能稍復修為，想想辦法。」

「半天么。吾會盡量爭取，希望青陽子那邊也有對策。」

務求打破對道門不利的平衡，劍子仙跡頷首示意，繼續觀視戰局。

三刻鐘后，風與火，互有消長。鏖戰至今，一直拿不下紫陽子的列御子，終因先前被玄劫主所傷，內息漸露不穩之兆。

不過，面對列御子這等地位尊崇的老前輩，紫陽子壓力同樣不輕，屢屢受創。

天平將傾，逆道之首心知不宜久拖，環視一周改以巧妙身法纏鬥。紫陽子不落下風，腳下施展玄蒼迷蹤，始終不掉半拍，跟着列御子且戰且走。

「你，中計。」

驀地，列御子兀然停步站定，四方巨岩疊反風勁，攻勢之盛陡強數倍。請君入甕計成，列御子哈哈大笑不止，終結之式旋即上手。

「乘天風·千罡怒流！」

山岩奇陣，加註風刀，旋轉加速，無休無止。生生不息的龍捲驟成，爆發不盡刀流風光，正是絕風之道！

風牆壓身，動彈不得，紫陽子覺悟已遲，猶不甘束手就戮。然而風刃凌遲，血霧噴灑，氣力流失，彷彿已將紫陽子逼至絕命關頭。

岌岌可危之際，紫陽子如有決斷，搏命反擊，突由風刀加身，捨命沖向好整以暇的列御子。與此同時，印綬刀穿風破岩，快勝星火，脫手擲向列御子胸口。

「想要同歸於盡，做夢！玄之濤！」

「當心！」

「哈，後生晚輩，為你們的愚昧，付出性命！」

心頭乍然一凜，列御子於身前布下風盾，提動殘餘真元，揮手奮力一撥，竟將印綬刀射出戰圈之外。道扇前挺接住印綬刀，青陽子面露惶急。列御子見狀心頭大感快意，抬首更見囂張之色。

「愚昧之人是誰呢？」

「什麼？」

不料大局將定之刻，耳邊再傳劇烈喘息的嘲諷之聲。逆道之首方轉攻為守，氣力將盡的紫陽子，卻已直搗黃龍。

險況驟生，列御子連發快掌，波波氣浪一層蓋過一層，欲將紫陽子震飛百步。然而彈指一瞬，紫陽子竟已抓住列御子疏忽，放棄生存化身碩大火球，轉納滔天風浪撲身而來。列御子所發真氣，全如羊入虎口，加註焚身道威！

「你，休想！」

「不可，大哥！」

「遲了，烈烈天火萬里獄·赫赫靈光千丈原·丹心照日月！」

「可——恨——」

昔日墨陽自盡之式，今朝紫陽子竟以身試法。數十丈方圓的龐然烈陽，使得列御子無從躲閃，當即便被吞沒其中。耀眼華光散去之刻，現場除卻一地焦黑殘灰，已分不清兩人混在一處的屍身碎片。

不過，剛剛掩蔽視線的烈陽之中，曾有一道靈光遁出，悄然歸沒萬仞峰谷。

徐徐道華如煙霧籠，分明莊嚴清凈地。室外高台，餐風飲露，梳着紫白道冠、於天道口內深修的道者，正是死亡不久的紫陽子。

察覺魂識回歸，道者張口深吐一口真氣，結束今日調元站起身來。瞳中深色閃爍，紫陽子抬起脖子眺望定濤居的方向，忽而長長一嘆道。

「青陽，讓吾去請靜濤君，你認為當真能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