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瞬奪命

邪霾掩仙華，陰雲籠道谷，青煙聖霧不復，好似大廈將傾。陣陣悶雷浮響，若天意化鼓槌一再綳擊變奏，不斷加劇被困中人心神緊張。但凡一絲風吹草動，都將導致亡命惡戰。僅剩寥寥數名為首者，依舊成竹在胸。

「鏡子裏的龍首是真的還是假的？」

「半真半假，不然瞞不過御天者。」

「那，邪神之威，師叔有幾分把握擋下？」

「當下的道瑛自然沒有把握，但也用不上我去對上神。」

道源歸淵旁，輕啜藥酒的逸青萍，原本渾身憊懶疏離的氣質，此刻似添了幾分肅穆，略顯蒼白的嘴唇此時也紅潤了不少，像是多添了些底氣，淡泊反問：「小刀，你呢？」

「我？」

「後生一輩里，就屬你一個沒走跳過江湖。」

「師叔，我已過知天命的歲數。」

語調豪氣夾帶三分古怪，卻不是爭辯年齡大小，小刀意在說明：「另外，不參與枱面紛爭，並不代表，我和母親沒去過東瀛。有關外公、伊賀流、非凡公子的一些手尾，絕非光靠談判便能處置妥當。何況，我是亂世狂刀的兒子。」

「你說再多，都沒最後那句有說服力。」

贊同地點了點頭，逸青萍眸光清亮，條理分明道：「過不久，八部眾應該會有兩個針對我們。」

「只有兩人？」

「不會超過三個。」

道瑛眼帶思索，道：「那邊有道劍、任平生、劍子仙跡、青陽子等高手，八部眾再多也難分出更多人針對你我。」

梳理著布刀上纏縛布條的手掌一頓，形貌粗獷俊朗的青年豁達一笑：「這樣，我們豈非穩勝不賠？」

「輸一次就會失去很多條人命，咱們不會賠，也根本賠不得。」

道武王谷地勢特殊，乃是靠着山崖由上而下建設。道源歸淵位於禹余殿下層，八部眾與叛道等人要強取龍首，則務必通過外部途徑，方能闖入道武王谷深處秘地。

除了主要戰力，太上府天極、朱尊兩人亦在此療養。如只有兩三高手來犯，眾人未必不能一戰勝之。而有劍子仙跡在，八部眾中亦算強者的阿修羅王，無疑難以抽手此處。

一旦發現聖龍口一行當中，少了來歷神秘的逸青萍，同樣能為尚不見底的御天者，便有極大概率親身來此。

畢竟，減少計劃中的變數，方能讓戰術最大幾率實現。

正面道邪之爭，劍子與阿修羅王王對王，集合八部眾主力能夠穩佔勝勢。而在道源歸淵，則由兩個實力莫測之人對壘。相互試探也好，彼此各恃能為也罷，縱使生出一些枝節，亦不至影響大局。

至少，能隨時調動龍首邪源，背靠八岐邪神的御天者，的確如此認為。

「冥冥三途河，幽幽聽魂曲。孤舟泛魅影，冷刀訴哀泣。」

日漸熟悉的邪染魔氛，伴隨幽幽渺渺詩號，迷霧中的鬼魅身影，跟着黑夜鳴殺、九首道馗，前方則見競邪王麾下白髮刀狼，不急不緩破霧開路。

而因道器封邪軀，實力大漲的九首道馗每一步踏出，都會在周圍留下邪染之氣，不斷充塞道門聖地，宣示從深凹封閉的地利上，決定雙方今日勝算高低。

「歸還龍首，臣服邪神。你們人地兩得，自然不賠。」

注視碩大擘古母鏡片刻，御天者神色優哉游哉，望着逸青萍：「識時務者，未來才有生存權利。」

「師叔，他們居然沒多帶一個八部眾來？」小刀稍稍一愣，面不驚、心不動，從容發問。

「需要麼？」

身負狼辰雙曜，實力直追八部眾的獒狼刀者，亦有其能為自信：「傷兵敗將，何足言勇？」

「傷兵敗將的一招之能，足以扭轉乾坤。」

擘古子鏡托於掌心，逸青萍一見敵人高手數量低於預期，心裏登時明鏡一般推算出，另外一邊的道邪鏖戰將更為艱險，不容緩兵長斗。

邪眼獒狼輕蔑之詞甫入耳，即見道瑛一拍座下毛驢，一溜煙將傷員背上，馱著天極、朱尊踏蹄疾去。而她本人則足不沾塵，兀立半空之中。

九首道馗立展滅元爐神威，精純道元混合邪流，霎時畫地為牢燃起邪火封圈，將幾人圍在陣內。如此超越極限的力量，更令九首道馗志得意滿：「今日，你們誰都跑不了。滅元爐將令你們全部煉化其中。」

「跑？」

驀現玄光閃爍，古樸擘古母鏡驟放光明，逸青萍恥笑一聲，始尊仙器應和殘缺道元，頓生無邊吸力，將御天者、獒狼兩人吞入母鏡，只留九首道馗、黑夜鳴殺在外。

心緒電轉，逸青萍關門同時，更將擘古子鏡拋予天極：「天極府尊，七仙器之間互相排斥，不用太多顧慮。」

「吾在，叛道得意不了。」

朱尊元氣大傷，一時難堪大用。天極雖受重創，根基猶遠在九首道馗、黑夜鳴殺之上，擁有足夠勝算。

不過，早知擘古鏡中另藏空間，自身能為更得龍首加持，御天者左右打量之後，尚不認為有何不妥，老神在在望着道瑛笑道：「有邪神龍首在，你還妄想一人斷後？」

「邪染之氣，他們無從突破。無知捨身，終究徒勞。」

話中雖顯自傲，白髮刀狼揮刀神速，猶然狠辣果決。浮誇煞氣，宛與龍首相呼應，化作虛幻邪龍之影，壓迫逸青萍所立方寸之地。

寒烈刀光縱掠向敵，御天者靜觀其變，確認鎮壓鏡中的龍首已有泰半邪源活化，放在身後的雙手暗自掐訣，伺機而作。

殊不料，奈落川自認穩操勝券之際，逸青萍竟反其道而行，徑直迎向白髮刀狼凌空虛邁，手中青竹一挑邪煞刀氣。

無邊煞氣正欲灌敵經脈，意圖封鎖壓抑道瑛功體，獒狼卻頓感對方體內空無一物，自身雙曜煞氣邪元，盡若泥牛入海，全無反應！

「不對！」

「無妨，速戰速決，將她拿下。」

瞬目交兵，不容遲疑。經驗老到，白髮刀狼雖覺有異，根基迸發刀威愈急，白練暴漲三尺。刀與青竹兇猛一撞，眼看逸青萍身不由己受力而退，被逼至龍首附近，御天者·奈落川當機立斷，即刻運轉邪神晶玉，解封眼前邪神龍首，與白髮刀狼一齊夾殺。

「不過如此！」

邪龍虛影咆哮震耳，渾雄無邊之力勢無可阻，直朝逸青萍俯衝而下。御天者朝天翻掌，再激半數邪源蛻化，威赫聲勢動蕩大千，即要將目標徹底將死。

迅電流光，驚險爭鋒，道瑛心如止水，蜃樓雲所模擬半數邪源，竟在此刻反口一搖龍頸，使得奈落川殺人未遂。清楚蜃樓雲模擬僅得一時之功，難以牽制邪神虛影，道瑛瞬息念定，撒手擲出掌中青竹，勁勝離弦箭羽，點在白髮獒狼刀背。

「世人愚昧，些許伎倆，豈知神之眼界？」

剎那衝突，存亡只爭一瞬，御天者所懷邪神晶玉大放光明，立與示流島上休養的八岐邪神產生共鳴，浩瀚威壓縱隔千山萬水，仍令天極、朱尊渾身一沉，宛若天傾罩頂。

就在邪神魔威首現神州之刻，御天者眼界中卻另見驚異景象。擘古母鏡空間，原已被無盡黑霾充斥。無論道瑛有何能為，都將直面八岐邪神之威。

不過，奈落川深瞳所映，逸青萍外表輪廓，此刻卻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透明隔膜封閉，固若金湯將邪氛盡御於外。

御天者本身實力淺薄，逸青萍內里空虛不足，爭得便只有這頃刻機變。

下一刻，道瑛瘦弱身軀驟顯莊嚴氣態，平常一般右手半伸，朝着虛空輕輕一揪，蜃樓雲倏爾回歸道瑛掌心頃刻，一半磅礴邪流在體內「祂」的眼皮下過了一手。

縱使無法借得「祂」之力量，道瑛卻使得這一半邪源徹底脫離御天者掌控，與另外一半活化邪源融匯一處兀生極端內訌，登時無差無別原地爆轟，同時失控！

「龍首邪氣只得一半，那剩下一半，當然是道瑛在用。」

淺笑怡然，純留篤定。聽在雙邪之耳，卻似輕嘲微諷，迴響不絕。逸青萍反擊迅至，白髮刀狼身處中央首當其衝，頓遭龍首邪氣爆破，雙曜之能亦難承近距極能，當場重傷。

「你，速退。」

御天者一看情局不對，急忙厲喝白髮刀狼，隨之設法操控倒襲逆沖而回的邪源。饒是功力不足，斬一個重傷刀者，卻是手到擒來。道瑛先一步把握時機，再將碧玉葫拋上空中，一桿青竹劃在白髮刀狼頸口，封喉亦不見血，出人意表搶殺一人。

失序邪流驚爆橫衝，眨眼來到逸青萍身邊，卻似莫名水遇巨石，自行雙分。而受如此巨力撞擊，擘古母鏡亦然受損，生出無數縫隙。奈落川再祭玄力，終不負其望將被困邪源釋放，使得殘餘邪氣化作淡泊邪龍飛首之影，極速衝天回歸遠方島嶼。

不過，難料最穩妥的邪神一環出了差錯，折損白髮獒狼這名臂助，御天者先鬆了一口氣，旋即方覺勝負之勢已然逆轉。

「陀羅滅辰、空劫喪辰……勉強夠用。」

雖然失去龍首邪源，復得凈化過後的雙曜，逸青萍借外力化己功，依舊得以維持足夠實力。看似一般無二的兩曜，道瑛竹劍揮灑間，此刻竟若有星河流轉，令人目暈神眩，不可逼視。

「御天者·奈落川，八岐座下第一人，光靠你自己，打得過這頭死掉的獒狼嗎？」

「這般輕藐之詞，可是會令邪神震怒。」

「唔，但，道瑛就是——看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