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第142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清雨微濛,滌塵凈埃。

清幽山間野徑,曲折延伸,直向道門聖地。

罕有人至的路上,卻見毛驢噠噠前行,碎了一地寂靜,馱著一名青衫女冠,漫吟自詡之詞。

似是一路百無聊賴,妙齡少女忽而住口,橫斜坐靠着毛驢頸背,兩手墊在脖子下方,素麵朝天,開口即向牽着毛驢的護衛問道:「現在都沒到么?」

「騎着一頭驢,你想快到哪裏去?」

「小刀,我花了十兩銀雇你,快用你便宜的腦袋想想辦法。跑不快,你就派不上用場啦?」

「十兩銀就護送你去聖龍口,苦境的炮灰命真不值錢。你要快,不如跟這頭倔驢去說。」

「怎麼說話呢?」

栆木簪輕簡束冠,鵝蛋臉女子看似臉嫩,渾身卻是道氣盎然,目光更是銳利之至:「姑奶奶不是功體出了岔子,憑我沅芷湘蘭·逸青萍的名頭,哪用得着你送?」

「沅芷湘蘭用來形容你……」

「嗯?」

「真是恰如其分。」

濃眉大眼的俊朗青年,背着一口寬闊布刀,識相地吹捧起來:「憑你和六翮飄逸道拂衣的關係,誰敢說你怎樣?」

「可不是?」

逸青萍忽如憶起不忿之事,憤憤難平道:「不過,老三教的高層,現在居然連道拂衣都不認得。敢讓三教仲裁請道瑛去聖龍口,處理這等陳芝麻爛穀子的小事。」

「沒辦法。誰人不知,聖龍口的道生最愛砍人。從三世道君,到玄天六陽,無一例外。一言不合,就是武上分生死。亂世狂刀更一日三千斬,和黑道別無二致。也只有道瑛師叔你,才能鎮的住枱面。」

「道瑛、道瑛,如同美玉一般的奇石。說到底仍是塊石頭……喲,讓廢人去鎮場子?」

「呃……」

「他們是巴不得我死。」

情到傷心處,逸青萍如泣如訴,突地坐正了身子,從腰間取出一個翠玉葫蘆,綁在隨身帶的竹劍上,架在毛驢頭頂懸掛嘴邊三尺,晃晃悠悠,分外誘人。

小刀見狀略一沉默:「這是你的救命葯。暴殄天物,不如掛一根胡蘿蔔。」

「這驢,哪能是一般的驢?走着!」

「喂,等我!」

翠玉葫蘆雖是密封,淡淡幽香卻是沁人心脾,連驢也不例外。

一言甫落,不知是察覺聖龍口生變,又或覬覦葫中佳釀,逸青萍坐下毛驢,竟是跑得飛快,轉眼絕塵而去,險讓小刀跟丟。

銀鈴響笑,若淙淙山泉,世俗而拔俗,朗朗玄玄,漸失人跡,徒留餘韻不絕。

韶音漸起,叩門入道,吹落山間梨花,一領霞衣仙客!

「淡花瘦玉佩瓊文,瑞露清芬盡日輪。」

「此身合是仙人未?細雨騎驢渡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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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龍古拙,赤焰長明。莊嚴道教廣場,玄袍道者屹立其中,左右各列雙道子,為天下廣傳紫陽、青陽弒師叛道之議,靜候三教銜命垂詢。

昔日玄天法地人並列,如今五道唯剩左一晏虛子,這一名故人長伴旋璣左右。剩餘三人,卻是道教後起新秀,各有所長,依次替進,補全缺位。

伯明子,號臨道,身着靛墨錦紋武袍,刀法剛猛暴烈,接替威臨子居其三。

瞬霄子,號寒山,武藝承襲血陽子一脈,劍法別有小成,接替廣寒子居其四。

蘭舟子,號沉樂,喜音律,擅使一手胡琴,接替樂真子居其末。

四人性格互不相同,此刻卻是同體時艱,朝着眾道之首旋璣一拜,斂容肅色等待來人。

不料銜命未至,不速之客惡風勁掃,霍已侵門踏戶。

但見神圖天降,翳曜玄劫問鼎。聖龍口不滅之火,竟是龍嘯風生,熾燃更盛,赫有喧賓奪主態勢!

「千載幽沉河山枯,萬里誰人堪競宇。虛天妄道何足論,一握玄劫八溟屠。」

素未蒙面,真氣卻是如出一源。就在玄劫主降現同時,又見襲殺紫陽子的玄聽默如淵,與三人并行,身後跟着一眾流離失所的上德谷諸道,氣勢洶洶壓境。

身後千百道者整肅而立,神仙圖內飄渺之音,直傳眾道雙耳:「旋璣,道尊之位,不該由叛徒篡奪。你為聖龍口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率眾棄暗投明,方是光明正道。」

「神仙圖!你……究竟是誰?」

「與亂世狂刀一樣,名正言順的道尊嫡傳。」

「道尊只有狂刀一名親傳,豈有第二人之說?」

玄劫主輕聲一笑:「真的無嗎?我拜入道尊門下,更在狂刀之前。」

「絕無此事……不對,難道?!」

「是憶起道門虧欠,還是後悔曾刻薄待我?」

「你是那名無極派遺孤。」

「或者,你更該稱我一聲道尊、道主。」

道尊落難之時,曾受無極派遺孤收留,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情。

短暫的沉靜,似是玄劫主留給旋璣子所剩不多的思考時間。玄道·旋璣子欲言又止,出口卻也僅能是一句:「當初你性情走向極端,道尊終不曾收你為徒,孝文。」

「呵,那我失去理智,又是誰的過錯?」

「萬事因由,不從人願。你雙親之死,並非慕容嬋加害本意。更遑論,你亦對她施以殘酷報復,何苦執著?」

「錯了,我不曾固執,更已放下過去。在被三世道君圈禁星河殿的甲子時間內,我已清心戒躁,更得道尊靈機點化勘破過去,否則你以為這一身藝業何來?」

「這……」

當初三教主擊敗魔魁,道尊傷軀愈見衰敗,只能在神仙圖中苟延殘喘,保存流失功力。而他事後雖捨去根基予三傳人,在那之前卻也為了保證戰力,於神仙圖蘊養留下數百載精純道元,留待孝文清醒,罕為人知。

原本,道尊與孝文終欠缺一線師徒緣分。不想今日再會,旋璣子竟驚愕得見,對方今非昔比之實。

雖說難辨認神仙圖中真正形貌,旋璣子亦感覺得到對方修為確遠在他上,唯有沉重回應:「吾,不可能背叛道主。」

「憑什麼?」

「嗯?」

「難得做了一回好人,就抵得過兩回戕害蒼生?」

玄劫主譏刺道:「為了合修會,三教死了多少無辜?八岐邪神之禍將至,他又背道弒殺師長,這就是青陽子所謂大義?」

「吾……」

「你的忠,該是誠心於道門,而非是愚忠。」

翳曜玄劫主豁然笑道,「念你忠義,我不為難。除你之外,聖龍口只要有人能接默如淵三刀,我就寬限一段時日。反之,聖龍口一統,你須率眾重歸星河殿誅殺叛逆,如何?」

「誇口?!」

在場無人知曉,默如淵乃以驚鴻三瞬稱最。

驟聞三刀之判,旋璣子與那名號稱玄聽·默如淵的刀者驀一對視,心下卻登時咯噔一聲,隱有不妙徵兆。

但四道子一聽被人如此小覷,卻已紛紛叱喝請戰。旋璣子腦思疾動,倏爾打起了拖延主意,頷首應道:「好,就賭三刀。」

「道首,讓我先來。」

「當心。」

拖着一口斬馬大刀,伯明子越眾而出,與鶴立雞群的默如淵正對。誰知玄聽打量幾眼,便斷言道:「一刀已是勉強。你會死在我第二刀下,退去吧。」

「何不一試!刃縱風雷!」

剛猛銳音,響徹層雲,烈火交織雷鳴,刀勢大開大合,疾馳厲殺。看出道首旋璣忌憚,伯明子甫出第一式,已是傾力而為。

然而,默如淵立足不動,白練刀光應聲而發,竟是信手化招,沉雲絕影氣芒逆襲,一擊即令伯明子虎口見紅。

「尚可,但,不足。」

「好快!」

雖有高妙刀藝可敗對手,一念三招賭鬥之約,默如淵亦不拖戰,索性運使「驚鴻三瞬」一舉拿定輸贏,眨眼行跡消失眾道視線。

快如奔電,幻影萬千,默如淵騰挪移轉,近身歸一殲敵。伯明子自知縱拼盡全力,亦至多於此刀之下苟延殘喘,電光火石之一瞬,即是生死茫茫。

「斬!」

「咦,好刀。」

殊不料,就在默如淵殺刀臨頭之際,伯明子驟覺一股柔和牽扯雲勁,將其拉出重創之危。隨即布刀左右兩划,人字兩撇,立足古今,千磨萬擊,巋然不搖。

石光電火,一瞬絕影雖未建功,內力高低之差,足令來人退卻。默如淵疑問間,一瞧濃眉大眼插手的小刀龍行虎步,布刀巍然插入地層,止住退卻之勢,不禁暗自稱奇。

「你又是誰?」

「道瑛師叔的護衛兼馬……驢夫。小刀,小刀的小,小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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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秀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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