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卷終 明乘道聿盡太虛·序·三教誅神

「春秋聖卷·明乘道聿盡太虛！」

魔梟、儒宗，邪首，三方剎那共聚咫尺。一觸即發的氣氛，忽隨靈霄燭幽一聲清嘯，宣告結束。

琅琅金石之聲，迸發夏勘玄所創鎮教絕學曠世神威。清音雅正滌塵，浩瀚聖氣澎湃奔騰，逼使重創的君臨黑帝，匆忙閃躲鋒芒。

留在原地不動的邪首，卻只能任由聖氣衝擊，崩毀成彌天邪氛。而在邪首驚爆頃刻，靈霄燭幽硬承其勁，亦不由氣息紊亂。

但，龍首邪源即欲重聚之時，始終不曾動作的問奈何，忽而雙臂翼展，一股陌生的鬼神驚怕之力，驟然於其頭頂前方半空乍現。

「強用這股辟天聖力，將給我這衰朽軀體造成相當負擔……好友，可莫要辜負吾這片苦心！」

佛魔合體未成，問奈何也只能燃命為用。力量之火搭配三教玄功，問奈何一改平日病弱，豁元一助靈霄燭幽。

霎時，辟天神力結合春秋聖卷，匯成一股天地至聖之功，在龍首尚未凝聚成形前，便已一鼓作氣沖刷天幕，將常人難以祛除的邪源，強行抹消殆盡。

靈霄燭幽趁勝追擊，手中劍光芒乍現，首度以蠻力破除龍首余邪，盡顯儒門浩然清流聖威。但在同時，靈霄燭幽首當其衝獨受龍首反噬，亦不由提袖用掌背拭凈唇邊血色。

「板蕩世道，將以此為始而定。」

掃清殘留邪氛，靈霄燭幽定睛凝望黑帝：「萬魔驚座以為如何？」

「你，不同凡俗。」

縱使儒聖明德高手如雲，亦不見像靈霄燭幽一般強勢出擊。但君臨黑帝倘若知道，當初皇儒藺天刑平亂世而尊皇，便是夏勘玄主事謀划，或許就不會有此詫異。

不過，戰至此處，幽界大勢已去。君臨黑帝縱未灰心喪志，卻猶聲漫全場：「無限，你帶人先撤。幽界魔脈，不能就此斷絕。」

「嗯？！」

「本帝乃幽界靈族，有血族隨我死戰，足矣。」

「少廢話，有我在。你落單，我奉陪！」

自爆七輪，元功倍翻，獨逞單鋒極威。曠神愉縱明前路將是十死無生，也要替黑帝殺出一條血路。幽都精銳，卻無一人膽怯，不願苟且偷生。

「你，保重！」

靈霄燭幽盛勢難阻，死戰只是全體覆滅。

縱有諸多不甘，無限冷靜判斷取捨，但為朱雀衣安好，迫不得已唯有與縱橫子硬拼一記，旋即放出所有殺魂，儘力替同族爭取時間，本人則朝幽界後方撤離。

跟着無限撒手棄戰，放開手腳的縱橫子，更是所向披靡、無人能擋，殺聲中衝上近前的幽界魔族、魔將，盡皆難敵道機縱橫，紛遭肢解暴斃！

「揮手再斬百萬頭……呵，吾竟還有今日。單鋒早非主宰，為大局，魔傅何不獻命？」

「那，看你本事了！」

魔者自爆根基的劍斗，似乎早已註定結局。而方才靈霄燭幽之所以能擺脫原始魔君，將戰況一舉徹底扭轉向正道有利，乃因關鍵處爆發更為激烈的酣戰。

就在原始魔君即將落敗之時，裁翠微為奪其魔功，藉著亂戰掩蓋身形，陡然出現偷襲。

然而這一舉動，卻被末日之初、秀心、原始魔君三人一併洞悉，衍變為眼下四方角力的怪異局面。

三個魔始、一個秀心，按道理應該先合力殺敵。但有前車之鑒，功體蛻變之後的裁翠微，顯然不願繼續讓魔始坐大。

面容相似的兩面女子，神魂一源的魔君、魔尊，各懷心機打算，像搓麻將一般分別成了對家，八掌疊合互拼內元。龐大氣場，瞬間便已將弱者掃退戰圈，令人難以接近。

察覺秀心、末日之初相互制衡，裁翠微靈思一動，當即加催玄穹真常之氣，力壓受創不輕的原始魔君，摧枯拉朽突破蚩皇魔功與金身，漸令天平趨於傾斜！

「你的功體？！」

「是你妄想不到的完美。」

末日之初見獵心喜道：「哈，如今的你，才真正有承載始主之能的資格。」

「就怕你消化不良，吃我不下！」

莫說正邪不毀之軀，光是玄穹真常之氣，便足令末日之初萬分覬覦。但看原始魔君居於下風，末日之初心思瞬變，陡然引動後手，將兩道分魂之能收歸自身，只留下重傷的原始魔君負隅頑抗。

與此同時，末日之初元功再提三分，猝不及防忽朝裁翠微施以辣手，恢弘強功盡迫敵身，不料卻是無功而返。

「你們慢玩，我不奉陪。」

不毀之體，全然無損。失去魔始魔魂的原始魔君，裁翠微根本不感興趣。

銀鈴響笑聲中，魔女當機立斷收回元功，與末日之初搏上一記，旋即藉著后震之勢，翩然化作漆黑魅影，宛若一隻蒼鷹沖霄而起，瞬眼消失於烏暗天色。

可在同一時間，根本不知原始魔君已失魔魂的海宇之主，莫名趁隙插手截人，將重創的恣東流搶離現場。而末日之初雖面現沉怒，隨後竟也古怪一笑，張口一言即令海宇入套。

「戰鱗你幫原始魔君，可是要與苦境正道為敵？！如此情深義重，始主萬分感佩。」

「哼！」

不明就裏，海宇之主卻也不屑辯駁，虛晃一招把原始魔君搶了出去，當場遁之夭夭。末日之初主意拿定，亦將魔神喚回身側，留下幽界一地狼藉的殘局，攜著倚情天撤離現場。

轉眼之間，死暘魔神消失。剩下的幽界魔將，毫無疑問難敵諸多高手，未過多時便已陣亡戰線，卻無一人選擇苟活。

無窮無盡的魔血，將怒山地界塗成赤紅，一改萬堺屈辱歷史，翻開神州一頁嶄新篇章。

「靖宇宗源」巨碑聳天而立，見證幽界慘烈落幕。

旦夕過後，窮途末路的幽都魔主，此刻亦只剩豁力死戰的絕命亡途。

眼見麾下一一赴死，就連曠神愉也撐劍不倒，戰死在棋邪手中，無處可退的君臨黑帝喟然一笑，最終強運魔黑天，粗狂霸聲擴散方圓：「一招，結束如何？」

「雄才大略，汝為幽界一代魔梟，該允你最後體面。」

「勇氣！萬魔來謁，千秋絕；風霆驚座，無盡劫！」

漫天紅雪荒焰，盡匯高舉右臂五指。渾身魔威透發，萬魔驚座榨盡魔脈真元，不求生存，只為一證彼此高下。

「魔上——天地同滅！」

魔火過處，大千沉淪，腳下千里地震不息，魔火岩漿噴涌不止。最終上魔之極式入目，心知黑帝以命為注，靈霄燭幽歷經魔君、邪首兩次消耗，亦不敢大意怠慢，奮勇疾揮沾血冰蛾，倏引八風天乘，霜寒劍氣一舞九州，同將功體提至極限。

「春秋聖卷·聖天淵浩蔽霜明！」

神兵剖分吞世荒焰，將濃厚魔氛掃至兩側，疾掀千萬山石，掩埋幽都冥洞。黑帝掌威震傷肺腑，靈霄燭幽不壞之軀難破，霍已一劍洞穿魔主心臟。

面對面，眼照眼，注視末路黑帝，靈霄燭幽臉色湛靜，輕吐終結一語：「結束了。」

「……本帝期待，你又將是怎樣的謝幕？」

「好戰之魔，無緣得見。」

靖宇宗源，靖寰宇之亂，豈可為一魔駐足？

耳聞最後詰問，靈霄燭幽唯留下那淺淡八字，再不看凄美戰亡之景，回身步步，走向屹立不搖的豐碑。

江山未握，霸業不成，不過檣櫓飛灰。千里浩風吹過，一如魔血漫灑天地，隨身湮滅，盡化燦爛冰蛾，短暫而璀璨！

君臨黑帝陣亡之際，俯瞰正魔浩戰步入尾聲，立身石碑右側的問奈何沉吟片刻，忽朝靈霄燭幽問道：「八部眾與儒聖明德，好友將來作何打算？」

「計劃不變。」

「嗯……吾，強運力量之火，三教合招，軀體越發難以承受，往後難盡全力，恐成汝等拖累。」

「佛魔合體尚未現世，怎會是拖累？幽界雖有漏網之魚，限於立場之別，註定無限難成大器。」

靖宇宗源擺上枱面，必成未來眾矢之的。靈霄燭幽卻似無感，與問奈何對視着平靜從容一笑，只因他們真正底牌從未展露人前。

「等好友駕馭佛魔合體，借辟天聖力納盡虛無。盲從的天下人才會知曉，誰，才是真正的——三教第一人！」

「吾亦萬分期待，那讓武林瞠目結舌的局面！」

「玄章普奏，天下歸和，將辟萬世未有之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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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禍將盡，天地中的火紅雪花亦逐漸停止。元氣衰竭、氣力難支的玄真君，此刻正在紫陽子掩護下撤走，不久便被秀心和一名許久未出之高士接應。

奇怪的是，秀心一眼就看到紫陽子手裏提着「玄真君」的人頭，但玄真君本人卻安然無恙，不禁問道：「伯伯，你這是在做什麼？」

「青陽子命紫陽來取我頭顱，從而取信於道武王谷中的邪王。今日黑帝身亡，吾玄元大失，將往一名好友住處調養，順帶替他醫治病症。」

「青陽子……道武王谷？」

與合修會之主算是陌生，秀心也就這麼一聽，接着還是先主動替玄真君理順氣脈。

與君臨黑帝慘烈一戰，玄真君的功體後患，要比萬魔驚座大的多。將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動用三不朽與「萬劫不復」，暫時退出苦境江湖，倒不失為一條穩妥之路。

而在此時，紫陽子亦轉朝另外一人，問候道：「旋璣，汝確定要這樣做？」

「道主之舉偏離正道，不該縱容。旋璣身為道首，自當恪盡職守。」

「玄道，你是青陽最信賴的左膀右臂。你該當知曉，他並不希望汝等涉險。」

紫陽子眼前之人，竟是聖龍口道尊一脈，青陽子所提拔天地門五道子之首——玄道·旋璣子。

與活着的玄天六陽不遜三世道君一樣，五道子雖然輩分比六陽更低，拜入道尊一脈門下的時間，卻並不比六陽來得要短，甚至更長一些。

而在這五名「後起之秀」當中，玄道·旋璣子乃為個中翹楚，武功、道法皆獨樹一幟，曾與四方無君力斗毫不遜色，連戰無數高手，堪稱文武雙全，實乃回歸道門后的青陽子，最為依賴的智囊。

但看他今日態度，似對青陽子卧底之舉頗有微詞。紫陽子謙和一嘆，眼波柔緩猶疑勸道：「你我皆信賴青陽，何不靜觀其變？」

「人之立世，當有規矩。旋璣追隨的人，是聖龍口的道主，並非合修會的青陽子。」

「這句話是令吾難堪啰？」

「吾無此意。」

「罷，你的決定，我會轉告青陽。若他執意完成計劃，屆時兵刃相向，莫怪刀劍無眼。」

紫陽子為玄天六陽之首，心裏十分清楚六陽與道尊嫡傳一脈，關係存在着不可調和的裂痕。

別說玄真君願意把道皇遺冊送給青陽子，現在也願意配合行事。

那，只代表自從聖龍口人才凋零，玄真君認可青陽子具備統帥道尊一脈的能力，卻不意味肯定他曾經的為人。

否則，當初青陽子率領五道子，與天岳、鬼樓鬥智斗勇之時，玄、天真君兩人就不會避世不理。

挑明了講，青陽子主動上門請求幫忙可以，要玄真君聽話替他指哪打哪，便純粹是痴人做夢。沒有跟青陽子計較清算陳年舊賬，已經算是玄真君涵養夠好。

換用在五道子身上，青陽子雖有伯樂之情，晏虛子、廣寒子、樂真子更獻身以報，卻不代表頗具領袖風範的旋璣子，會盲目屈從於道主的職稱。

向紫陽子頷首致意，旋璣子坦然應答：「吾若無能減少不必要的犧牲，自是旋璣能力不足。但，吾相信玄道能為，不會讓道主失望。」

「如今儒門聲勢浩大，你須當心行事。」

「……道臨天下化萬物，佛慈照世渡眾生。儒暉千古傳薪火，三教同心天地行。」

「哈，好一個三教同心天地行！不送。」

沉默少頃，旋璣子不作辯駁，僅僅口念詩韻。耳畔傳來青陽改志之詞，紫陽子啞然一笑，唯有提着真假莫測的「頭顱」，背過身去獨自前行。

然而，人在前往道武王谷中途，紫陽子卻見一名黑髮道者靜謐如淵，昂首挺胸攔住紫陽子前路，一言不合舉刀問殺。

「空谷清音起，一曲如淵默。」

「你是？」

「紫陽子，家師寧真君之仇，你該捨命償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