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辯

第105章 辯

「爹和梵天前輩閉關了,連我都和二妹都被趕出來,最近恐怕見不了客。」

「哦……緣慳一面,吾甚惋惜。不過,棋邪的安危無須姑娘掛懷。」

「這樣我也不久留了。」

雖然很想了解靈霄燭幽的打算,秀心考慮到父親的狀況,只能選擇婉言拒絕。而棋邪既與靈霄燭幽約見,便已等同明示雙方已有合作的意向。

少女轉念一想,地冥還會來縱橫峰的幾率,無疑降到了最低,那就沒有繼續守株待兔的必要。

靈霄燭幽與縱橫子相視一望,卻未急着讓主人送客:「無妨,神機尚未歸返。吾四人恰可一論時局。他日江湖再會,或能減免無謂衝突。」

「我家的態度一直那樣,只要不是誰做出了什麼傷天害理的殘暴之舉,或者必須合力對抗的滅世大魔頭,其他都不怎麼過問。」

秀心聞言坐在原位,端正道:「另外,不準在六庭館管轄的範圍內大肆出手,殃及無辜,最主要不能壞了我家的地。爹說了,基礎建設不容易搞,不能讓外面的人胡來,否則重建起來太麻煩。」

「基礎建設?」

「民生?」

「百姓之生計?」

靈霄燭幽淡漠的語氣里,彷彿透著少許諷刺:「苦境戰禍兵燹,從未止歇超過年許。人命傷亡尚且不論。家園破碎,流離失所,難民苦於居無定所,已成常見之態。只求偏安一隅,豈非粉飾太平?」

「無所謂別人怎麼看。」

二妹把玩著垂落心口的銀白髮梢,代替姐姐答道:「爹嘗試過藉助欲界的力量,雖說未能長久,但大局上已讓武林風波平穩了許多。就連之前的災劫,也能儘快疏散難民,放在以前可做不到。」

「但,地冥、精靈與幽界,仍舊屠戮無數生民。而世上如令尊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姐姐說得不錯,那不就是基建的問題么?」

理解靈霄燭幽沒有貶低自家的意思,神秀心氣一順也就坦然應道:「要是每個地方都有像我家一樣的聖樹庇佑,血闇結界、天火之災又怎麼攻得進去?」

「嗯。」

「苦境的人真奇怪,總是有很多傢伙空想救世,實踐起來卻只會空談理想,完全不考慮可施行的概率,恨不得一口吃成胖子。」

二丫頭對此嗤之以鼻,眨眨古靈精怪的眼睛,一點都不客氣地說:「路邊連個公共的茅坑都沒有,偏偏都想着追星拿月,也不看看那幫民眾是什麼德性。你給他們一個太平世界,都能給你弄成一團糟。」

「神秀……」

「知道啦,我不說了。反正六庭館周圍的百姓,都在想辦法入籍搬到咱家那邊,爹做得好不好自有公論。再說了,樹立一個好的榜樣,才會起到輻射周邊的作用。」

「卻也會招人嫉恨——吾既有心登門拜訪,自無詆毀令尊之意。只願同盡心力,扭轉武林亂象。正如兩位姑娘所言,民智原該正確引導。但觀當下,江湖各派,連安守一方都無法做到。覆舟之水常因謠言挑撥,若滔天之洪滅頂而至。」

靈霄燭幽從善如流,胸有成見道:「是以,吾欲廣結各方之力,還世道海晏河清。」

「那,你為什麼不回儒聖明德,以德風古道之力不是更容易做到?」

「吾主滿腔激憤鬱郁自刎。其中緣由,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清道明?」

看似搖頭否決,靈霄燭幽隨後竟主動將有關夏勘玄身亡之隱秘,明明是深執入骨,從頭至尾一一道來,卻不見半點情感波瀾:「……那年妖魔勢盛,依眾人哀懼惡欲而生,縱使儒門全力以抗,要平禍端依然耗時過久。是故吾主提出,以《神儒玄章》儘速制裁邪魔,免除犧牲擴大。但,皇儒藺天刑寧可拼盡一門慘烈,亦不願動用神儒玄章,唯恐波及受困百姓,而至情慾遭奪,失去心識。」

「《神儒玄章》……裁翠微去找皇儒前輩的時候,好像聽她提起過。」

「裁翠微?」

「嗯,魔始化身之一。」

「哦,魔始曾欲竊先知之眼而遭四創道共驅逐。她會對《神儒玄章》有所覬覦本屬情理之中。」

既與裁翠微私下聯絡,並交易奪取儒聖明德五方御筆,靈霄燭幽一聽秀心之言,遂將奪筆嫌疑不動聲色推給魔女,「言歸正傳,吾主與藺天刑爭執不下,交由儒聖明德眾人公決,因服從多數之見並未啟用《神儒玄章》。而後經歷無數苦戰,各方犧牲不計其數,儒門終平中原禍端。」

「然後,夏前輩……」

隱隱意識到之後的話,八成與夏勘玄之死有關,少女聚精會神:「……遭到了門內的非議?」

「門內門外惡言其不辨善途,該卸主事之責。吾主威權損盡。其後,玉儒無瑕曾勸他另立門戶,奈何吾主不欲因立場見識之別,而致將來同室操戈之局面,最後自刎含恨而亡。」

無意再在陳年往事上多費口舌,靈霄燭幽直切正題道:「兩位姑娘認為,《神儒玄章》是否該用?」

「唔……」

秀心眉眼稍垂,不急着說明腦中所思。

二丫頭卻是心直口快,沒有多客套地說:「得看用的人嘛,給我爹能玩出花來,儒聖明德水平不夠,思想上有問題。另外,我認為夏勘玄有一件事沒做好。」

「嗯?!」

靈霄燭幽不經意音調微提,好似薄有怒意。

神秀沒聽出什麼異樣,自顧自說道:「夏老前輩還是太清高了,沒能拉下架子和別人耍嘴皮子,這可是儒門的招牌呀。比如,儒門當時投票的時候,怎麼不把民眾意見也收集起來,大家一起做個抉擇?就算時間不允許,來不及公投,也可以在疏散的時候把意見傳達給民眾,讓他們自己做選擇才叫真正的公平。要民粹,那就民粹到底。到時候,跑得了的就跑,想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來的、或者時間不夠逃不了的,往《神儒玄章》影響範圍裏面鑽,不就是兩全其美了?」

「汝是如此認為?」

靈霄燭幽搖了搖頭,略帶澀聲地答道:「辯駁皇儒,本不在於對錯,而在救人。傾危之時,原不該貽誤戰機。吾主深通道淺易從,又豈會放任擴大無意義的舉動,造成更多損傷?」

「但之後的非議,卻全都是民粹。聽你的意思,過去那場禍患的死傷,也要遠超出預估。夏前輩並沒有做錯決定,只是不夠細化,因此而亡十分荒謬。」

神秀托腮道:「當然,我沒有說皇儒錯的意思。儒聖明德的儒門人士愛救誰是他們的自由,犧牲更是大義之舉。只不過,腐儒終究是腐儒,眼高手低的毛病真是免不了。」

「二妹,咱家也算儒門的。」

「喔……」

剛一開口就噎得銀髮小姑娘說不出話,秀心隨後坐直了身子,談起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換做是我……我有二妹從小弟元神獸身上拔下來的那根拂如玄絲,又聽過龍琴操克制玄章,我是一定會用《神儒玄章》的。但……就事論事,假若當時玄章無解,兩位老前輩的選擇都不能算錯,但他們卻又都有大錯。」

「因何?」

「像你認為我爹有能力做到更好,卻沒有從大局入手。但,我從不認為爹現在是偏安一隅,或者像聖司心灰意冷另闢世外桃源。二妹有一句話說的對,神物本當物盡其用。換做是我爹,假如《神儒玄章》真有其效用,他一定會想辦法圍繞着它擬定出能夠妥善利用的方案來。」

對於爹親的做法,秀心一直抱着無條件的理解與信賴,眸如燦燦之星凝視着靈霄燭幽,篤信不疑道:「雖然不敬,我還是想實話實說。《神儒玄章》傳承至今,儒聖明德所歷劫難不在少數,偏偏無一人做過深入思考,似乎背靠昊正五道,便當真是穩如泰山。自皇儒前輩以下,均只欲將其束之高閣,恍若洪水猛獸。儒聖明德無一人思變,傳至這一代竟罕有人知曉玄章,已是萬分可恥。而夏前輩不該自刎放棄,這是他最大的錯。換而言之,太學主僅以斷章指點,龍宿伯伯便譜寫出龍琴操,就是一項明證。」

「可恥……么?」

「先賢之傳,豈有無用之理?神樂本無錯,錯在後人——不思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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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秀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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