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3章 路談（下）

「你……」一邊走，岳紫宸一邊看着霍雲，道：「重要的事情都辦完了？」

「對，」霍雲點頭，回望了岳紫宸一眼，「其實這也不算什麼重要的，就是一幫不入流的傢伙胡鬧而已！」

聽他說得這麼無所謂，岳紫宸皺了皺眉，問：「可我怎麼聽說這次死了很多人，而且都是朝廷命官和他們的家人呢？」

「是啊，」霍雲還是那樣輕鬆，「要說這件事裏的重點，這是唯一的一個重點，按照大夏律令，擅殺朝廷命官者罪同謀反，可要說這件案子死的人多，我卻不敢苟同，以往經過我手的難事，哪一件不死上幾十上百人的？一樣是人命，這次和以往又有什麼不同呢？」

岳紫宸垂下頭沉默了，霍雲發現了這一點，轉頭問道：「你怎麼了？上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發現，這段日子你好像有些變了，是因為檀州的事么？」

「不是。」岳紫宸搖搖頭，臉上依舊不見任何神采。霍雲又問：「那到底是怎麼了？」

「是……」岳紫宸抬起頭看向霍雲欲言又止，嘴唇囁嚅了幾下之後，再次把頭偏回去，低聲道：「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啊？」霍雲聽不明白了。

岳紫宸又把頭轉回來，神情有些複雜的看着霍雲，沒有再憋著，將那天楊浩涵所說的話都向霍雲說了出來。

霍雲越聽神情變得越凝重，聽完之後又面帶氣憤，「他怎麼能告訴你這些？！」他語氣中含着對楊浩涵的責怪之意。

「他為什麼不能告訴我？」這回輪到岳紫宸不明白了，「看你的樣子，他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既然她都已經知道了，霍雲也沒有辦法再隱瞞下去，只好輕輕的嘆了口氣，低着頭，輕聲道：「是的，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可那又怎麼樣？」他抬起頭看着岳紫宸，反問：「這是朝堂之事，為什麼你必須知道？還有，你為什麼要因為這些讓自己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岳紫宸還在辯解，但語氣中的虛弱已經將她出賣了，所以下一刻她的神情就黯淡了下去，「只是……我覺得以前的想法……真是太幼稚、太可笑了。」說着，她嘴角浮現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你為什麼要這麼想？」霍雲皺皺眉，「這有什麼可笑的？真正可笑的人不是你，簡單一點有錯么？不如說是那些將一切都變得複雜化的人，他們的錯！」

岳紫宸抬起頭，帶着深深的疑惑，問：「為什麼啊？」

「我先問你啊，」霍雲豎起一根手指，嚴肅道：「你覺得人類為什麼需要火呢？」

這個問題岳紫宸沒有想過，在她的認知中，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需要原因的，或者說因為需要，這就是最大的原因了，她不解的搖了搖頭：「什麼意思啊？」

「我知道你或許以為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但你有沒有想過，在遠古的時候，那時候的人們沒有我們現在的這些工具、甚至不知道火是什麼，就像人們一出生，就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也就沒有我們的理所當然。」

「那時候的火，只能依靠其自然出現，就像天上打下一道雷，劈中了樹木，或者地上的乾草引燃了，而當人們靠近這團火的時候會發現它是溫暖的，但過分湊近了又會有危險，他們就想，如果寒冷的冬天有它，那是不是就會好很多了呢？」

「可是，這火是天然引起的，人們不懂如何才能擁有它，不過不懂不要緊，只要肯下功夫鑽研它就可以，使用火是技術活，跟打磨石器不一樣，這是一個從無到有的轉變，沒有人知道古人到底用了多長時間、嘗試了多少方法才掌握了火。」

「也就是說，古人最初想要火僅僅是因為心裏一個單純的願望，他們並不知道火到底能用來做多少事，後來的那些都是通過不斷的摸索而得來的。這本來是好事，可是當人們掌握了這種力量之後，很快就又把它用到了其他的地方，比如說戰爭。」

「火的出現帶給人們的不止是便利，還有疼痛，」霍雲臉上很是鄭重，「也許這是那些最早研究出火的人所沒想到的，他們只是想要改善自己的生活，卻沒有想到他們的後代們利用這種力量去毀掉別人的生活。」

「如果人們一直堅持着最初的單純願望，那麼這個世界會簡單許多。」他的眼神中透著深邃，「我們都已經忘記了，最初的開始，都源於那一點純粹的願望，是我們自己將它們都複雜化了，最終受到傷害的也是我們。」

「我在想啊，」他臉上又恢復了一些笑容，看着岳紫宸，道：「這世上單純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越來越少的人忽視了曾經的純粹，這不是進步，而是愚蠢的倒退。像戰爭這種事之所以始終周而復始，就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總是在重複著上一代人的過錯。」

「我們曾經在那條路上走得很遠，客人如今，這條路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走偏了。」他問岳紫宸，「這到底是誰的錯呢？」

對霍雲的話，岳紫宸一開始聽得有些暈乎，可接下來她就明白了，聽到最後，她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至於霍雲的問題，她想這個答案他們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回答。

「所以，」岳紫宸眨了眨眼睛，雙目中帶着異樣的神采，「你是覺得，我應該保持住這份單純？」

「對，」霍雲認真的點點頭，「我是這麼覺得，這些事你應該置身事外，甚至連知道的必要都沒有。」

「那……」岳紫宸想了想，又問：「我現在都知道了，該怎麼辦啊？」

「知道就知道了，」霍雲的反應出奇的隨意，淡淡的笑道：「知道跟改變是兩回事，更何況你不在朝中，不會經歷這些的，只有親身經歷過才能談及改變，如果聽別人說說就能改變，那隻能說明你這個人啊，太善變了！」他笑嘻嘻的，最後四個字怎麼聽都不像好話。

岳紫宸柳眉一豎，不高興的上前一步，一把抓在了霍雲的手臂上，道：「你說誰善變呢？！」

「哎喲！疼！」霍雲急忙捂住手臂，皺眉道：「我不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么？」

「這是可以開玩笑的么？」岳紫宸倒顯得不依不饒，霍雲臉色一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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