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0章 最後的尊嚴

「大……都督？！」王副將瞪大了眼睛，緩慢又沉重的叫出了這三個字。

「別叫我大都督！我沒有你這樣的部下！」趙章雙目一瞪，大手一揮，低吼了一句，霍雲來找他將這件事告訴他的時候，他也是不肯相信的，可是當他們躲在林中將這件事看得一清二楚的時候他才相信了，對此他痛心疾首，長期以來身邊最得力的部下竟然會是一個大陰謀的執行者，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好了兩位，聽我說下去怎麼樣？」霍雲插進了話，他走到跟王副將距離很近的地方，俯身湊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你讓你的部下偷偷的將一批火藥運出了軍營，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因為火藥是重要物品，每一批的接收和使用都要進行登記，並每隔一段時間進行檢查。可惜啊，負責登記的人中也有你的人，他幫你改動了數字，至少從表面上做得天衣無縫，這一切我都知道。」說完，他就把身子直了起來。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一切都如我所料，於是當你要求將堰山的士兵全都撤走的時候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有你覺得這段時間為什麼我沒有查火藥這麼重要的環節呢？你該不會以為我無意漏掉了吧？哈哈！」

「自從我知道這些之後，我就在想該怎麼樣對付你？靠府衙的衙差顯然力量不夠，只能依靠池州軍了，只是趙大都督尚在傷勢恢復之中，其實池州軍的大權是掌握在你的手裏的，想從你手裏調動兵馬不引起你的注意是不行的。」

「於是，我就決定冒一次險，在你行動開始的時候，這個計劃進行到這裏僅剩下最後一步，交給別人你肯定不會放心，到時定會自己到場指揮，那麼軍營里發生什麼事你也不會知道了，而我就可以趁着你不在軍營的時候找到趙大都督，將事情都告訴他，然後他以大都督的身份下令，調動軍隊，如此一切條件都已備齊。」

「只是我剛才說過了，這是一次冒險，你一旦離開軍營就必是要馬上投入行動，留給我的時間不多，如果你們動作快，那麼在我們到來之前就可以完成炸藥的安裝，我們其實是在進行一場賽跑，最後的結果是我跑贏了！」

聽到這裏，王副將沒有疑惑了，他之前也有想過出現這種局面，可他絕對不希望，這最壞的局面他無法承受，可最終事與願違了。

他不怨天、不尤人，只能責怪自己，是自己太不小心了，他低估了霍雲又高估了自己，表面上一直提醒自己這是一個不好對付的對手，要小心，可實際上沒有與霍雲交過手的經歷讓他從心理上缺乏小心謹慎。

「哈！哈哈哈……」王副將高聲大笑起來，他已經從地上坐起來，不顧手掌的疼痛，仰頭大笑，笑得無比暢快，笑聲當中隱約帶着一點凄涼。

「好！好！」王副將從心底里、真心實意的吐出這兩個字，他看着霍雲，「我輸了！徹底的輸了！」

「成王敗寇！你說的對，在我想要將其他人踩在腳下的時候也應該想到會被別人踩在腳下，可我不相信，我以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沒想到卻是我的一廂情願！碰到你這個對手，我輸得心服口服！」

「你或許看不起我，可我卻是真心的佩服你！你那麼輕易的就把我擊敗了，或許真的有一天，我那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會敗在你的手裏！」說着，他忍痛從地上艱難的站起來，他要與霍雲平等對視。

「可是，我並不後悔！」他昂起頭，展示著身為人最後一點自尊，「你知道么？我為主子做事，只要做得好了，他就會重重的賞賜我，給我無數的金銀、錦緞，讓我和我的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我做了這麼多年的軍人，得到的又是什麼呢？什麼都沒有！」他恨恨的一跺腳：「因為我們是屯田軍，沒有作戰任務，就代表着沒有功勞可立！沒有功勞，我們就沒有額外的獎賞，連糧食都是我們自己種的！」

「每個月，就算我做到了副將的位子上得到的也只有那少得可憐的餉銀！我們當初是為什麼要當兵的？！要是連自己的家人都顧不好，憑什麼要我們出生入死？！」

「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出生入死過，所以我們得到的才少！」趙章忍無可忍，他氣憤的走上來幾步，與霍雲並肩直面王副將，怒氣沖沖的吼道：「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家人！可你有沒有真的為你的家人考慮過？！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就代表着你要提心弔膽，稍有差池便會殃及全家！」

「現在你輸了，你家人也要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受到懲罰，一輩子蒙羞！你明不明白？！」趙章因為生氣氣息變得極為不穩。

「我沒有別的選擇！」王副將不敢去看趙章，只能把眼睛偏向一邊，「眼看着我大半生就要過了，屯田軍建功立業的機會越來越渺茫，我要是不鋌而走險就一點可能都沒有了！提心弔膽？我當然會，可是跟巨大的好處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

「那你可知，」這次說話的是霍雲，「這次如果你得逞了，那麼你一家子的富貴的確有了，可是千千萬萬戶別的人家會因此家破人亡，你為了自己一家而害了那麼多人，你可知道？」

「我當然知道！」或許也是豁出去了，王副將這次沒有迴避，而是與霍雲和趙章對視，「可那又怎麼樣？打仗本來就是要死人的，就算不打仗人也是要死的，人為什麼要殺人？還不是為了自己，所以我為了自己殺人不是很正常么？」

「你！」見他絲毫沒有悔改之意，趙章胸中怒氣更甚，指着他的鼻子大吼：「簡直喪盡天良！」

「大都督，」儘管怒氣撲面而來，但王副將顯得很冷靜，「你一直是我們的榜樣，是一個模範軍人，你正直無私，對生活困難的士兵家中也是盡己所能的施以援手，你身為大都督，不僅不貪取一分士兵的餉銀，還把自己的貢獻了出來，分給士兵們，家裏永遠只有那幾畝田，住的也還是那幾間簡陋的房屋，多年來連修葺都不捨得，怎麼會有人想到那竟然是你這個大都督的家？！你太大公無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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