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第320章

一身青布僧衣的樹大師見到眾人也很驚喜,在和陳履安與雲軼奇見過禮后,看向華瀾庭他們微笑道:「我說今個兒一大早兒,凌煙閣前枝頭上的喜鵲不停地叫喳喳呢,果然有稀客駕臨。」

晦岸說:「師父啊,您的神境通功夫不是開了嘛,怎麼沒料到有貴客蒞臨?」

樹大師敲打了一下晦岸的頭:「哪有那麼神奇,現在還處在需要機緣巧合、心血來潮時才能有所感應的時期,師父又不能什麼事情都未卜先知。」

陳履安和雲軼奇面上沒有顯露,內心很震驚。之前樹大師是自行封印了功力到仙洲里雲遊的,華瀾庭等人只知厲害,並不清楚真實的水準,現下樹大師的修為可還在陳履安之上,幸好是友非敵。

兩下里敘話聊過後,樹大師知道他們還要去參加廣濟寺大典,如今日子快到了,於是決定立即施法,為貓妖增加一命。

在讓晦岸把貓妖帶入凌煙閣地下一層的靜室后,樹大師又邀請了華瀾庭十人和傷重的風火倫、一罄以及子鼠和他一起進入地下,並著人帶陳履安和雲軼奇幾人去佛堂與棲霞寺方丈見面。

華瀾庭等人不明其意,認為是樹大師讓他們觀摩貓妖長命的施法過程。

在靜室門外圍了一圈坐定后,樹大師道:「等下我會以『佛里佛氣』紫金缽盂施展『佛光普照』」。

「聽晦岸說,你們想了解佛學和密宗的有關事情,你們可以向我提問,大家一起探討。諸位的注意力越專註,神思越凝定,施法的過程就會越順利。開始吧。」

大師身邊的紫金缽盂放出金光,逐漸籠罩了靜室和眾人。

華瀾庭率先發問:「據我所知,佛家皈依儀軌中有『不與外道為侶』的規矩,大師見聞廣博,所修頗雜,您是如何看待和處理不同教門宗派之間在教義上的衝突的?佛修又是如何對待外道,看待沒有信仰的人的?」

樹大師言道:「首先,這句話不意味着不能和信奉不同的人在一起交談和交朋友。不與外道為侶的意思是,不應該有一個能在精神上影響左右你的異教親近同伴。」

「如果說修佛是向左走的話,那就不該讓一個向右走的人影響到你的信念,那會讓你感到困惑,甚至偏離自己選擇的方向。」

「在這裏,我並沒有說其他的教門不如佛教,僅僅是說它們在本質上是不同的,而一般人無法同時追隨兩種不同的法道。」

「會有人說他們的道法博採眾長,是集大成的教門。這或許是很好的嘗試,但不會有效。我認為,最好是保持世界的多樣性。」

「就像菜系中有川菜、淮揚、粵菜、魯菜等等一樣,人們可以選擇吃什麼,但如果將它們混在一起,做出來的,一定是一道沒有特色不好吃的菜肴。」

「如果你頭疼,就吃治頭疼的葯,不意味着你要去譴責或不尊重其他藥物,或者是向胃疼的人推銷頭疼葯。」

「除了教義大異的宗教外,佛家和道家、儒家,以及佛門中不同的派系之間,因為我看不到重大的衝突,所以你可以信仰佛教,同時應用儒家的價值,而和道門修行者在一起也會有很多的助益。」

「需要指出的是,在見地相同類似的點上,大家是可以相互借鑒融合的,但總體而言,不同的教法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在我看來,每種教法和修行路徑都是獨特而完整的。當你的識見沒有到達一定的高度時,不要貪多嚼不爛。」

「至於說在法門竅訣上,可以有兼容,例如一名佛修,他可以同時外修聲聞、內修大乘、密修金剛。」

林弦驚接着問:「佛法中有八萬四千法門,信眾要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呢?」

樹大師回道:「在佛門,活佛、上師和本師是大夫,信眾是病人,而佛法是葯。」

「佛法就像那些不同種類的藥材與療法,每一種對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形下奏效。事實上,八萬四千法門只是一個象徵性的虛數表述,法門比這個要多得多。」

「佛陀教授我們不同的內容,一種法門並不必其他方法殊勝。有時為了鼓勵弟子,不讓他們分心散亂,傾向於說某種特定的方法是最適合、最好的,但那僅僅是種訓練的方式,不應理解為一種比另一種更好。」

「每種法門都有特定的受眾,需要根據時機和每個人資質的不同而傳授,不應拘泥。」

「例如佛陀教導行游僧人在托缽化緣時,無論別人供養什麼,都應該接受。這種情況下,你們可能會看到僧人接受了肉食,這不是在許可吃肉,重點在於是化緣時不應挑揀選擇。」

「佛陀的偉大在於,不會只針對某一個類型的人去教導度化,佛法不會因為文化的不同、時間的推移和環境的改變,而變得狹隘與局限。

「八萬四千法門,從中選擇和自己感覺相應的。怎麼尋找適合自己的法門?我的建議是探索。」

「尋找的過程也是成熟的過程,只要堅持不懈,一定會有美好而豐厚的回報,只要精進不懈,滿懷渴望,保持開放的心態和批判性的思維,一定會和你的法門相遇。」

「好壞快慢都是次要的。」

「眾生的資質各異,能力有別,認知不同。葯是一樣的,劑量可不同。快慢也是相對的。」

「打個比方。一個小孩生病了,需要通過服藥來治療。問題是如果他嫌葯苦,不肯喝,那就只能哄他吃、騙他喝。大人要把湯藥兌上牛奶、蜂蜜、果汁,這需要時間去做榨取、染色、標記等等工作。」

「但如果這個孩子有勇氣、有能力看到葯就直接喝,那就會快許多。」

「一日頓悟成佛的先例也不是沒有。」

「所以,學何種法門還取決於人。有的人生性謹慎,會選擇較長但安全的路;有的人會選擇捷徑,但是路上有障礙,如果不能很好地應對,那反而會比別人更晚到達。」

易流年又問:「來的路上,晦岸說末法時代有很多假大師偽活佛跳出來騙人,人們要怎麼分辨和選擇指路人呢?」

樹大師說:「確實有這個問題,情況還很嚴重,時代不同了。」

「我記得我的上師過得是顛沛流離的生活,他日復一日地傳播佛法,他們那一代活佛是在帳篷裏面培養和教導弟子,吃的是青稞蕎麥,喝的只是煮開的熱水。」

「但現在年輕的活佛傳承者們前呼後擁,被人膜拜,不曾挨過打,不曾在被棒喝得頭破血流,他們有人服伺,習慣於使喚人,他們被過度保護,他們沒有被拒絕過,他們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他們甚至連親自走路都不肯。」

「你們想想,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會親手去穿,怎麼能指望他去解救眾生呢?」

「很多時候很難判斷真偽,因為只有大成就者,才能判斷另外一個人是否是大成就者,或是具有長期傳承的寺廟才能做到。為此,我們需要去考驗自己的傳道者。」

「例如,用他的自己的方法去考驗他。他癲狂,你就比他更癲狂。他愛責罵人,你也去辱罵他。他如果並不為此生氣,也沒有因此改變價值取向、行為態度和思考方式,那或許就還不壞。」

「另外就是,要觀察他的發心和動機,看他是否對世俗事務過於熱衷,看他們對弟子的精神價值關注多少,而不是看重你供養的多少。」

「再有,就是看他掌握多少佛法知識,但實際上那是一個非常次要的判斷方式,更重要的是看他是否戒律清凈,這不僅指外在的戒律,而是對三寶與因果規律的尊重。」

「很多人會為了錢財、權力和名聲而傳授佛法,甚至是當作一門生意去兜售,這是非常嚴重的過失與惡業。」

「好的師父,是一個會教給你解脫之道的人。他關心你的解脫,有勇氣告訴你需要聽到的,而不是只告訴你你想聽到的。」

「活佛與上師同樣是人,並不完美,也會犯錯誤。「

「我自己也時常迷惑,希望可以做出正確的選擇,卻如同風中之羽一樣難以抉擇,而是被各種境況拉來推去。所以,我並不願意被稱作為活佛,那只是一個名號。」

就這樣一問一答,時間過去了將近一個時辰。

最後,樹大師彈指一敲紫金缽盂,一道振聾發聵、清脆而悠揚的聲音響徹凌煙閣,對貓妖的增命完成。

眾人從對答中醒脫出來,紛紛一下子驚住了。

他們人人發現自己的傷勢盡皆痊癒,在場的無論受傷輕重,包括子鼠在內,全身再無一處明傷暗疾。

更令人驚喜的是,他們每個人的修為都直接躍升了一個小境界。

大師慈悲!

樹大師沒有提前告訴他們,而是借坐談為託詞,用佛光普照為他們施了密宗的復原之術。

大家都站了起來向大師致謝。

大師沒有起身,只擺了擺手,神色間十分疲憊,身旁的紫金缽盂和他的面色變得黯淡了幾分。

樹大師沒有言說,實際上,為貓妖施法和為眾人治傷與提升,以其卓絕的修為和紫金缽盂的佛力,也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負擔和消耗不小。

這是樹大師的善意之舉,但也為他們帶來了麻煩。

棲霞寺地處偏僻,和魔修轄區之間還有幾座山峰和寺廟。

自從樹大師初開神境通神通后,一旦魔修有侵入進攻這片區域的行動,樹大師每次都能心生感應,從而提前做出應對。

但今天功力耗損后,這個神通沒能及時激發自行啟動。

大家此時都不知道,一場危機正在悄然向他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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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門大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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