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見客（六）
阿芸是第一次聽到原來鳴鹿城裏這家看似平平無奇的鹽鋪，背後還有如此曲折的背景故事，不禁有些感嘆。
阿九卻一撇嘴，不是很在意的說道，「說到底，不過是場利益的追逐戰罷了，只要是有買賣的地方，都有着這樣那樣的明爭暗鬥，不足為奇。但不管怎麼說，那些私鹽販子，確實該殺。」
「據我說知，那些私鹽販子不光販賣私鹽，還在暗中從事拐賣小孩兒的工作，將那些十三四歲的娃娃綁了去，天天為他們幹活兒，吃的又少，做的又多，整天面對着那些發黃髮臭的有毒滷水，基本上有去無回。」
「喲，客官，沒想到您還知道這些事，這可是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呢！」跑堂的小二有些詫異的看了阿九一眼，情不自禁的感嘆道。
「沒什麼好驚訝的，我本來以前也曾經在名鹿城附近住過一段時間，所以了解部分事情。」阿九淡淡的回答道。
「行吧，客官，那您在這裏稍稍坐一會兒，馬上就到您了，我先去收拾東西了！」小二招呼了一聲，繼續去給那些新進來的客人遞板凳和茶水。
「阿九？」
「嗯？怎麼了？」
「你剛剛為什麼不趁機問一問那謝無惑所在的位置？」阿芸有些不解。
「他會知道嗎？他不過是個跑堂的。」阿九淡淡一笑，回答道，「也正是因為他是個跑堂的，即使知道謝無惑的所在，也沒那個權力，沒那個膽量將我們兩個引薦給他，所以沒必要多費口舌。」
「那你剛剛為什麼要和他扯那麼多？」
「閑聊罷了，總不能一直板著個臉吧！這樣會引起別人懷疑和經濟呃呃的。」
「哦！」阿芸算是明白了，「那等一會兒，該怎麼見到謝無惑呢？」
阿九沒有回答她，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先四下觀察了一下，沒有人在注意他們，隨後迅速將袋子扯開一個小口，露出裏面黃燦燦的金子。
「啊，這是！」阿芸小聲驚呼道，「那不是你昨天在醉仙居里贏的錢么？」
三十兩黃金，說不上很大，但也是尋常人家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用來買鹽的話，可以堆滿整個倉庫。
「只要我們的交易夠大，那謝無惑自然需要親自出面。」阿九有些得意的解釋道，「你那裏還有錢嗎？」
「當然有的，你想幹嘛！」阿芸在袖子裏掏了掏，同樣拿出一個小巧玲瓏的錢袋，被阿九一把奪去。
「借我充充場面唄！」阿九笑的很開心。
「好吧好吧！」阿芸拿他沒轍了，無奈的擺擺手。
「下一位客人！」跑堂的小二突然的高呼，讓兩人回過神來，「到我們了。」阿九說道。
「你去還是我去？」
「我去吧。」阿九將兩個一大一小的錢袋收入懷中，闊步走到櫃枱前。
櫃枱之後，坐着個滿臉市儈相的鼠須中年男子，面前擱著一把被摸的發黑的算盤，還攤著一本厚厚的賬本。
「客官，您是要買什麼鹽？買多少鹽？」
阿九神秘一笑，湊了過去，低聲說道，「這裏人多眼雜，可以換個地方說話么？」懷裏兩個錢袋子顯露在此人眼前。
他不是個蠢貨，明白了阿九的潛台詞，但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狹促一笑，回答道，「可以自然是可以，但是您得先跟咱透個底。畢竟，後面還有這麼多人在等著，數額太小的話，不值得我們花費多餘的功夫。」
「說個界線唄？」阿九沒有直接打開袋子，反問道。
「就在你前面的那位，是個西域胡商，他買了一百兩銀子的雪花鹽，還不夠資格。」鼠須中年人笑了笑，「您只需比他高，就可以了。」
「高多少？」阿九又問道。
「這個您隨意，哪怕是一文錢。」
「那好說，」阿九背着身子，解開那個大些的錢袋，從裏面取出十兩黃金，又解開那個小些的錢袋，從裏面取出一塊碎銀子。
「十兩黃金又半兩銀子，夠了么？」阿九將黃金和銀子交到他手裏，笑着問道。
阿九行動隱秘，又背着身子，身後的人看不見阿九到底把什麼放到中年人手裏，只看到那中年人一下子露出喜色，隨後又收斂。
「當然，這些夠了，您有資格了！」中年人壓抑著心裏的喜悅，高聲喊道，「二毛，把這位貴客迎到後堂的雅座去！」然後換上一副謙卑的臉色，「您先到後堂去休息片刻，一會兒我們大賬房會和您親自談這筆生意。」
若只有這十兩黃金，他自然不會這麼興奮，但他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大些的袋子，很明顯還有東西！
「阿芸，我們走！」阿九收起金子和銀子，招呼阿芸來到他身邊，面無表情的跟着那名叫二毛的夥計走到後堂里去。
那二毛也覺得詫異，沒想到剛剛這個和自己相談甚歡，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客人，居然是位大老闆，尊貴到他們謝家的大賬房都得親自出面！
「兩位客人，您們先坐，我馬上去喊我家大賬房！」將阿九兩人安頓下來后，二毛又為他倆倒了杯茶——這次可不是那種苦澀渾濁的粗茶，還是專程從南地運來的上好毛尖。
帶着白色絨毛的茶葉在滾燙的茶水裏曲張翻卷著，沉到杯底，整杯茶水也被染上淡淡的綠色，夾雜着一絲琥珀的光澤。
阿九不是個懂茶的人，不管是何種茶水，他只能夠分辨出苦澀與否，其中的香氣韻味，什麼都品不出，只是牛飲一口，裝模作樣的感嘆一聲，「好茶！」
阿芸看着他不懂裝懂的樣子，捂著嘴偷笑一聲。阿九不好意思的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誒，不得不說，這謝家的鋪子，待客還是有些門道的。」
感受着屁股下柔軟的坐墊，阿九有些放肆的將雙腿擱在面前的茶几上，顯得恣睢而狂傲。
「像個二流子。」在兩人獨處的時候，阿芸可不會給阿九面子，竭盡一切挖苦之能，「把腳放下，看看你像什麼樣子，讓別人看見了不得好好笑話一番！」
正當阿芸挖苦着阿九的時候，客房的門被輕輕推開，身材肥碩的劉管事帶着熱情的笑容走了進來。
「您就是那位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