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第493章

此外,還有人問,說面對一部作品我們到底是直面已經成為客觀存在的文本及其社會效益,而不去糾纏作者原意呢?

還是從作者本人的思想傾向、創作緣由入手,才能夠更好的理解作品。

對此,紅學家周汝昌先生說,這個問題其實提得非常好,很深刻。

怎麼說呢?就是說嚴肅對待我們怎麼樣閱讀理解這部偉大的著作。

這不是一個消閑解悶的問題,許多人一聽這樣的問題心裏就有感受。

並且老先生還想就這個問題提了兩大方面。

比如就他本人那麼一點微薄的經驗來說,弄了50多年近60年紅學,其實就是這兩大方面并行不悖,沒有偏廢,一個就是文本。

因此有很多人批評他,說周汝昌他弄的都是外物,研究什麼曹雪芹家世,一切亂七八糟他都研究,他就是不研究文本本身。

人家說你不是看的是《紅樓夢》嗎,你那是什麼呀,老先生對此說他大概對我的著作不完全理解,是從和胡適交往。

他是一個在校的學生,不知天高地厚,知識淺陋,就是膽子大。

我要涉足於這一個領域,這個時候我從哪一方面入手,是今天大家所說的那個文本。

而且他從來就沒有離開版本,比如和胡適爭就是爭這個。

今天你給程乙本作序,讓汪原放標點、分段,新式的格式,把西方語文的一切形式、外貌都搬到我們中華語文的上面來,有了一定的方便性,受了讀者的歡迎。

但是硬搬硬套、不適合我們中華語文的那一方面也很嚴重,甚至於還有破壞。

這是他那個時候少年理論的一種理解,我說我要發誓,不要你這個程乙本這個壞本子。

我們應該校勘一部最好的接近曹雪芹原文的本子,我和胡先生爭,胡先生大度,一點都不在乎。

我說了一些少年氣盛不太客氣冒犯的話,大學者仍然平等待我,並且表示你要想做這個工作,我盡我的可能幫助你,借給你書。

因此老先生的紅學開始是從文本,就是這文字本身,一字一句,哪個是曹雪芹的原文。

要知道如果你連原文還辯不清,拿過來說曹雪芹長曹雪芹短,哪裏好哪裏壞,這沒法講道理。

所以他這個少年就是看不通想不通,要爭。那麼我怎麼是離開了文本的一個研究者呢,所以大家不理解我。

關於這個問題就是說我們到底是注重文本的那個字句,還是你弄的好多曹學,曹雪芹的家世、生平、朋友,人家批評我,你考的是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說是大家糊塗了嗎?

為什麼這樣,你了解曹雪芹怎麼了解,把曹雪芹孤立起來,真空裏跟社會分離,跟歷史、政治、背景也分離。

他的親戚朋友是這一伙人,一類人,有親切關係的人,了解他的人,你從他那裏獲得曹雪芹的信息,今天是信息世界,我們是做這種工作。

我們閑着,有那麼多的閑功夫,去看他的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這不可能,也沒有那樣的道理。

所以你看一看曹雪芹留下的史料那麼一點點,我們是費了這樣的大事情,從外圍一圈一圈地往裏找,這個曹雪芹,原來他有這麼多方面的特點、特色,他個人的性情,心靈,他的交往,他的一切是吧。

這個明白了,然後你再看《紅樓夢》,哎呀~他原來說的是這個。

比如原來就看那個字面,什麼故事,你長我短,姐姐妹妹,你看這兩者能分離嗎,你不了解曹雪芹的頭腦、心靈、感情、環境、處境、命運,你能看得懂《紅樓夢》嗎,我不相信。

我們一切工作是為了更好、更正確地,更接近地先理解了曹雪芹,這是怎樣回事,然後再說你的感想。

因此認為這個好,我認為這個不對,那是你的事,我的事,而不是曹雪芹的事。

可是當你還沒有真正了解、理解曹雪芹,你就說長道短,這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那不都成了白費了嗎,那讓曹雪芹於地下聽了,哈哈一笑說:你這跟我沒關吶~

除此之外,還有人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很大,比如他問周先生認為《紅樓夢》的核心主題是什麼,第二個問題又很具體,問對俞平伯先生的色空說作何評價?

對此周汝昌先生回答說,先說冒犯老前輩色空觀念的幾句話,然後再說那一部分。

先說反的再說正的,我這個話不太客氣,把俞老先生的這種色空觀念說做反的,我是不同意色空觀念的。

因為你說裏邊沒有色空觀念,那不是很分明嘛,以文本為據,特別是甲戌本開頭有一大段,後來給刪掉了,四百多字。

說是那個僧道坐在那裏長談,海闊天空,談來談去,人生萬事,到了最後是萬境歸空,一切繁華都成為過去,那怎麼不是色空觀念呢?

以及你怎麼說人家俞平伯看得不對了,好,這是你的理由。

那我就辯論了,我們是開辯論會啊。俞老先生這樣的看法對不對,任何人都可以評論,在座的諸位,甚至還有俞老的親友,決無不恭不敬之意,這一點我要說明。

然後我說我的學術見解,就是說這個一僧一道到了全書裏頭起什麼作用,一個大問題,當時曹雪芹為了作小說,為了給一般市民,還不是文人、學士,也不是為了今天像諸位這樣的讀者,這個歷史事情一定要分清。

他不設這些沒人愛看,上來就得有點神秘色彩,把你引下去。從女媧補天,然後一僧一道,這都是給你安排一個似朦朧似夢幻的東西,這個大概是說着玩吧,而裏面暗暗埋伏下正經大事,他是這麼一個手段。

你怎麼能相信說這就是主題了,最好的反駁就是我剛才已經引了,我再說一遍。

甲戌本開頭那一首七律詩,你一看前半和後半的兩截,前半四句我背一背,不一定正確。第二中文網www.dearzwxs.com

「浮生著甚苦奔忙」,浮生就是人生。曹雪芹這首詩,不知是誰題的,是脂硯齋還是別人,胡適先生認為這是曹雪芹本人的,作完了這部書最後題的。

他說人生著甚苦奔忙,你幹嘛這麼苦奔忙,為財、為名、為利,每天都這麼奔忙,他是這個意思。

「盛席華宴終散場」,就是再好的聚會、盛大的宴席,到後來也得散夥,最後散場。

「悲喜千般空幻渺」,人這一生嘗的苦辣酸甜的百味,悲喜辛酸都是空的,渺茫的,都不算數。

「古今一夢盡荒唐」,古今歷史上的萬人萬事,英雄、豪士、帝王、將相通通都完,都是荒唐事。

你看這四句,俞老先生有道理,你瞧這不是萬境歸空、色空觀念嗎,佛家就說所有天地之間都是色,相就是看得見的。

但是它是無有的,最後沒有,那俞老先生有道理,人家沒有說沒有憑據的話呀~那你為什麼不贊同啊?

我說我也有理由啊,你再看看后四句怎麼說的。

后四句變了,那是一個引子,那是以通俗的見解價值觀念來起頭,引讀者看是這麼的,但是它後邊說了,「漫言紅袖啼痕重」,也不要說,你就不在話下,紅袖是一個女的。這個指誰,暫時不扯。

啼痕就是那個流着淚的痕迹,重,哎呀~那個淚簡直,這空嗎,那個紅袖那位女性她那麼傷心流淚,她空嗎,她要空了她幹嘛還傷心,這都是無所謂,都過去了。

悲也是假的,喜也是假的,我這高興。是這麼回事嗎,底下又說「更有情痴抱恨長」,情痴就是曹雪芹啊,他臨死恨也沒解。

他的朋友不是說,鄴下才人應有恨。這是挽他死了的詩啊~他死了恨還沒消。

抱恨長,沒完沒了的這種恨,這個恨不是仇恨,漢字不要那麼死解,這個恨就是一腔的感慨,還是我剛說的宇宙、天地、萬物、人生、社會、政治什麼什麼經歷都在這。

無以名之的這麼一腔仇恨,抱恨長,為了這個寫作,這是空嗎,最後兩句我剛才不是引過了嗎,再說一遍,結局了,正因為紅袖在那裏哭,著書的人在那裏哭。

血淚寫成的,「字字看來皆是血」,一滴一滴皆化血,「十年辛苦不尋常」,這是色空嗎?

我要是色空我出了家做和尚,我寫《紅樓夢》我吃飽了撐的,世上有這個道理嗎?

所以我根本不能同意俞老的色空觀念,說一部《紅樓夢》這個大書不值十年辛苦,是為了宣傳一個色空觀念,你們諸位看開了吧~看破紅塵,無所謂,今天你去旅遊去玩玩吧,你聽這幹嘛。

好了,我答了一半是吧,可是這一半當中已經把那一個問題也回答了。

結合第一問,那不是一個消閑解悶的問題,他要寫人,人怎麼來的,人生,所謂人生者,這是一生的閱歷。

這個閱歷是什麼造成的,社會、人與人的關係、人與天地的關係,中華神話講天人合一,人與物,物我的關係,物代表外物,我代表我自己的心靈情,千頭萬緒的關係,都用他的這個手段納入書中。

它是這麼一回事,我認為跟色空觀念恰恰相反。好了。

以及還有人是問周老曾提出過《紅樓夢》本有一百零八回的觀點,可脂批多次提及百十回,究竟是脂硯齋的說法對,還是周老的說法對,是否能說造成兩種說法的原因是因為書稿未定而造成的緣故。

對此周汝昌先生又回答說,我畢恭畢敬竭誠回答您這個問題。

您這個問題聽起來好像是個數字、數目的問題,但涉及到整個《紅樓夢》的大佈局大章法,乃至於整個內容的問題,確實提得好。而且我對這個問題作過一些思考。

這個一百零八從哪兒來,是否我造出來的,我自己認為不是。我已經說過多次,今天再簡單重複一下,這女媧鍊石這大石頭他說得很分明,他先說高十二丈,這個時候脂批就說了這個十二,照應的是正釵,正釵十二名。

然後他又說了,這個大石頭是正方形,正方者每邊相等,每邊多長,二十四丈,是高的一倍。

二十四丈,四個邊,一乘是九十六。這個脂批又說了,這照應副釵,這副釵不僅是一副二副三副,很多副,層次。九十六個都是副釵,只有十二個是正釵,十二加九十六恰恰一百零八。

那這個不是我造的,書里的。你不是重視文本嘛,我這個是文本證據,你再批評周汝昌不對,那不行,我得找律師開庭打官司。

這是說笑話,也就是說,我怎麼錯的呢,有人當然可以不同意,學術問題,我沒有說強加於人,你非說你得承認我的一百零八,我也沒有這意思。

然後再一個證據就是,根據脂批透露書的最後是情榜,他明明白白說,他只看了一部分開頭,正釵是誰誰誰,第一次還數不清,第二次自己改正、補正。

正釵十二副釵十二再副還是十二,如此簡單說下去,到了九排包括一排正釵,八排副釵,這是九排。

要知道九是古老的中華文化品評人的格,叫上、中、下,品評藝術品、書法,都是用這個辦法。

上、中、下,上裏邊又分上、中、下,中裏面又分上、中、下,中上、中中、中下,下又分上、中、下,九品,古畫叫做九品中正。

這是一個中華文化的傳統,九排,每一排十二,這麼一個簡單的小學乘法,又是一個一百零八。

那我這個一百零八論難道是是毫無根據嗎,這是第二。第三你說小說都是一百回,一百二十回,還有多少回,你怎麼來了一個一百零八,哪裏有,沒聽說過。《東周列國志》一百零八回。

乾隆時代的另一部小說也印出來了,早印出來了叫《歧路燈》,歧路,走岔路了,可東可西。一個燈,指明你應該往這邊走,那邊是邪路,這一部書是勸善書。

也是寫一個敗家子,浪子,也是結交戲子,胡作非為,最後歸正了,浪子回頭。

這部書,我的認識針對《紅樓夢》,裏面有位少爺那是賈寶玉的對頭,多少回,一百零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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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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