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最烈的燒刀子

第251章 最烈的燒刀子

南荒,苗疆。

月朗星疏,涼風乍起,皺起一池春水;竹枝輕擺,亂石叢生,漾起層層漣漪。

「三王」杜白蘇佇立船頭,自從夫人來后,她便像這樣一直站着,站了很久。

湖風清爽怡人,帶着絲絲涼意,揚起杜白蘇的長發,竟隱隱可見瑩白,那是月光的顏色,還是憂愁傷神所致的縷縷白髮。

夫人蓮步款款,已走到他的身旁。

杜白蘇斜眼看了一眼,自腰間取下酒葫蘆,道:「來一口,上好的燒刀子…」

夫人撇撇嘴,笑道:「就算是上好的,也還是燒刀子,尋常百姓家都喝得起的燒刀子…」

她雖然這樣說,可還是一把便奪過了那個酒葫蘆,取下葫蘆蓋兒,聞了聞,一股濃烈的酒香頓時沖入她的鼻孔,刺激着她的神經。

「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愛喝這最烈的酒…」

夫人仰起頭,將燒刀子倒進嘴裏,如喝水一般。

杜白蘇看了看月光湖水氤氳下的夫人,轉回頭,笑了笑,說道:「你不也還是一樣…」

一罈子燒刀子,裝得下一個酒葫蘆,夫人一口氣便喝了半葫蘆。

燒刀子流入胃中,火辣辣的,夫人不禁打了一個酒嗝,臉上,也是如燒刀子般火辣辣的紅。

夫人將酒葫蘆遞給杜白蘇,望着空中皎白的明月,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如此,她總認為,苗疆的明月,總是要比別的地方更大些,也更圓些。

夫人的雙目有些迷離,她已有些站不穩,便坐在船板上,沐著湖風,倚著桅杆。

「果然是最烈的燒刀子,難怪你愛喝…」

杜白蘇仰起頭,把剩下的半葫蘆燒刀子倒進嘴裏,然後便坐在夫人的身邊,坐得很近。

「我不光愛喝最烈的燒刀子,還愛着一個最烈的女人…」

夫人望着波光銀白的湖面,不知是燒刀子太烈的緣故,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她的臉更紅了。

「我的兒子已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你的頭髮也已白了…」

杜白蘇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扭過頭,慘然一笑,道:「當年,若不是…」

「你大哥近來可好?」

夫人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杜白蘇立刻住了嘴,笑道:「不好,近來,大哥的頭髮也已白了不少,身體也已越發的不如從前…」

不知為何,杜白蘇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竟然是一副很高興的神情。

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大哥是為苗疆操勞,身體才累垮的,你怎麼能這麼說他?」

杜白蘇撇了撇嘴,擺出一副很疑惑的樣子,道:「嫂嫂,我怎麼說我大哥了?我只說大哥身體越發的不如以前,可,這是事實啊…」

夫人把頭轉向一側,不說話了。

湖風涼爽,她卻醉得更深了。

「聽說你派苗疆五毒追殺我們?」

夫人悠悠裊裊的聲音傳來,和著湖風,卻如燒刀子的酒味兒一般,熱辣嗆人,傳入杜白蘇的耳朵里。

杜白蘇輕輕地咳嗽一聲,似是被燒刀子熱辣的酒味兒嗆到了。

「沒錯…」

夫人道:「你應該不是想要殺我,或是殺白鳳兒吧…」

杜白蘇嘆道:「他們倒是能殺得了算啊…」

夫人輕笑道:「我也料到,你不會那麼蠢,那麼,你的目的是什麼?」

杜白蘇費力地站起身,扶著頭,緩了很久,方才搖搖晃晃地走到欄桿旁,雙手扶著欄桿,笑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夫人似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仍在眺望着湖面。

杜白蘇接着說道:「你真地要將她帶回苗疆?」

夫人沒有側頭,依舊望着湖面中那輪倒映的明月,良久,方才緩緩說道:「她身負南荒蠻鳳血脈,是苗疆聖女…」

杜白蘇幽幽嘆道:「苗疆聖女啊,若是真地帶回苗疆,苗疆各寨定會不遺餘力,奮力搶奪,苗疆,要亂了…」

夫人忽然側過頭,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有我在,我看誰敢搶…」

杜白蘇尷尬地笑了笑,道:「唉,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這性子,還是這般烈啊…」

夫人一把奪過酒葫蘆,倒了倒,卻沒有倒出一滴酒。

「還有酒嗎?」

杜白蘇笑道:「你若是還想喝,我現在就可以去買…」

夫人抬起頭,怔怔地看着他,道:「去哪裏買?」

杜白蘇一指遠方,迎著晚風,陡然喝道:「天地是壺,山川做杯,江河為酒!」

夫人不禁向他望去,臉上帶着譏笑,道:「可是最烈的燒刀子?」

杜白蘇微微一笑,道:「不,是最柔的竹葉青…」

夫人皺起眉,問道:「為何?」

杜白蘇望着淼淼湖水,幽幽道:「細水長流,天長地久,醇香綿軟,回味無窮…」

夫人不禁笑道:「想不到,像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會喝那最柔的竹葉青,可我還是更愛那霸道濃烈的燒刀子…」

杜白蘇「嘿嘿」一笑,道:「其實,這治國便如飲酒…」

夫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道:「哦?你可說來聽聽…」

杜白蘇便揚起手臂,慷慨陳詞。

「治國,治人,需以德服人,便如飲那竹葉青,小口啜飲,慢品慢酌,方能收買人心…」

夫人不禁一笑,道:「若是刁民鬧事,聚眾謀反,你那竹葉青,可還飲得下去?」

杜白蘇笑道:「人若是總喝一種酒,也難免會乏味的…」

夫人舉起酒葫蘆,道:「所以,這個時候,就要飲那最烈的燒刀子,換換口味了?」

杜白蘇點點頭,道:「沒錯,可燒刀子實在不宜多飲,會喝醉且不說,主要是會傷身…」

黑夜中,夫人的眼睛猛地閃過兩道精光,再無半點混濁迷離之態。

「你是在勸我,對付那些人,要多採用懷柔之法?」

杜白蘇道:「懷柔為主,霸道為輔…」

「若他們也是一群刁民呢?」

杜白蘇冷笑兩聲,道:「天若是太冷了,便少不得要喝幾口燒刀子暖暖身子了…」

夫人忽然站起身,卻仍舊有些搖晃,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杜白蘇忽然轉過頭,定定地盯着夫人,月光下,他的眼神中竟隱隱有些哀傷。

「我只希望你能夠記住,我們同為苗疆後裔,不應為了一個外人,壞了同胞之誼…」

夫人目光一凜,冷笑道:「我會請他們喝竹葉青的,可若是他們不愛這竹葉青,那我也便少不得要請他們喝燒刀子了…」

杜白蘇自夫人手中輕輕地拿過酒葫蘆,掛在腰間,一躍身,便已站在湖面之上。

夫人喊道:「你去哪兒?」

杜白蘇一揚手,喝道:「天下!」

夫人道:「你不隨我回去嗎?」

杜白蘇微微側頭,道:「我會化作這山川,河流,以身作酒,陪你,如何?」

夫人的臉又紅了。

「你走吧!」夫人大聲喊道。

「我當然要走…」杜白蘇嘴角輕挑,微微含笑。

月光下,湖面上,一人踏波而行,白衣白劍,飄然若仙。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

杜白蘇的聲音和著晚風,已經聽不大清了。

「相煎何太急…」

夫人望着山川,望着鏡湖,望着明月,望着那個已遠去的人,喃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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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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