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片木簡

第156章 一片木簡

李緣死了,是蕭白素最早發現的。

今天天亮之時,眾人起身,李緣卻未動,蕭白素去叫他,他也不理,蕭白素覺得奇怪,便推了他一下,誰料他頭一歪,嘴角竟有一大灘血跡,蕭白素驚嚇之餘,忙叫喊眾人。

眾人驗過屍身,並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被人暗害,又聯想他昨日裏便瘋瘋癲癲,可能是得了失心瘋,半夜發病,無人知曉,便死去了。

眾人既已得出結論,便不再去理,他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死一兩個人,在他們眼中,已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即便死的是一個掌門,也無所謂,對於他們而言,只要死的不是他們自己,他們就都不會在意。

眾人仍將李緣的屍身放在那個洞中,待到他們走出終南山,再通知修遠幫的人來取。

如此,他們在山中兜兜轉轉,又走了一日。

傍晚時分,眾人忽見前面有個小草齋,齋名「落英齋」。

蕭白素看到這個齋子,尤其是看到齋名的時候,不覺一怔。

他喃喃自語,「為何這齋子的名字竟與我的齋子一樣,奇怪,奇怪…」

可蕭白素也並未多想,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興許這是哪位前輩高人在此隱修,齋名也恰巧是與他的齋名取重了,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想罷,他便輕輕地笑了笑,覺得甚是有緣,便忍不住地要進去觀瞧一番。

齋內並沒有人,只有一張木桌,兩把木椅,三條長凳,四個蒲團,外加五張宣紙,紙上放着毛筆,毛筆已禿,硯台中的墨也已干,宣紙上也已累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屋內擺設都已略顯陳舊,顯然,這裏久已沒有人居住。

眾人已不打算再走,今晚便在這草堂之中過夜,也算是有個遮蔽之處,況且,這草堂比那山洞自是要強過百倍。

夜已深,眾人忙着生火,做飯。

突然,隨行的一人,名叫烈九州的,是涇原閣的閣主,他閑來無事,便在草堂之中,四處閑逛起來。

當他轉過那把木椅,走到書案前,駐足觀看之時,忽然,一片木簡闖入了他的眼帘。

這片木簡造型奇異,不像是其他木簡那般方方正正,而是一頭削尖,一頭近圓,且,那木簡之上,密密麻麻地還像是有些小字。

烈九州本來並未在意,這裏本就是個書齋,在這種地方,會有木簡當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他只是覺得無聊,便想着細看一下那木簡上的小字,權當是打發時間,也算是解悶了。

想着,他便已拿起那片木簡,用袖子拂去簡上灰塵,便細細地讀了起來。

沒想到,他僅僅才讀了一行,便已震驚得無以復加,瞠目結舌,嘴巴半天也合不攏了。

他趕緊回過神來,這次,他是完全地認真了起來,他捧起那片木簡,不敢再有絲毫懈怠之意,逐行逐句逐字地,細細地讀了起來。

待他讀完那片木簡,月已正中,夜已很深。

烈九州忽然長長地呼了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便像是知道了普天之下的一個大秘密,且這個秘密,還只有他才知道。

那種感覺是美妙的,興奮,緊張,渾身戰慄。

以致當他走出那間草堂之時,他已有些分不清,此刻高懸於天上的,究竟是月亮,還是太陽。

此刻,眾人正在草堂外飲酒賞月,今晚的月色的確很美,月亮彎彎淺淺,便像是一葉孤舟,橫亘於那滿天星斗之間,可偏偏那彎淺月又極白極亮,照耀着滿地的枯草,便像是枯草鍍上了純白的銀,開出了純白的花。

蕭白素坐在離眾人很遠的地方,一個人抱着酒罈,一個人喝着悶酒,一個人賞著孤月。

他向來便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也是一個不太愛熱鬧的人,所以,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是遠離眾人的。

他也是一個沒有什麼朋友的人,這也難怪,像他這樣性格的人,本就很少朋友,當然,除了李緣。

李緣是蕭白素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今生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

而且,李緣也是唯一一個知道他的秘密還能不死的人,因為李緣是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忍心殺他,縱使他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可這也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

可就在今天,他卻看着李緣,看着自己今生唯一的一個朋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卻又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無法說。所以,此刻,蕭白素的心情,可想而知。

「蕭閣主,為何一個人喝悶酒,來這裏與大家一起坐坐…」玄月一舉手中酒罈,沖着蕭白素嚷道。

蕭白素回過頭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悲傷,但他仍然儘力擠出一絲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想一個人坐會兒。

玄月便一臉淫邪地笑道:「相傳,蕭閣主金屋藏嬌,蕭夫人為當世第一等美人,蕭閣主坐在那裏望月發獃,莫不是在思念美妻,想暖被窩了…」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

看來,蕭白素有美妻之事,在武林之中,已不算是什麼秘密。

蕭白素望着玄月,仍是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向來不喜歡與人爭辯,這是他的性格使然。

「是啊,據說蕭夫人,不但是蕭閣主的夫人,還曾是蕭閣主的師娘呢…」烈九州也已坐了下來,他一坐下來,便來調侃蕭白素。

眾人聞言便又哈哈大笑。

看來,蕭白素的美妻曾是他的師娘這件事,在武林之中,也已算不得是什麼秘密。

蕭白素又看了一眼烈九州,他的臉上仍舊帶着笑,只不過,那笑任誰看來,都已顯得有些僵硬。

「而且,據說蕭夫人是蕭閣主殺了他的師父白三股后才弄到手的…」烈九州喝了一口酒,悠悠道。

眾人愕然。

這次,蕭白素的臉上終於不再掛着笑了,因為,他的整個人已經飛起,此刻,他的劍已抵在了烈九州的咽喉處。

這時,烈九州的一口酒還未咽下。

眾人忙過來勸架,他們也認為烈九州的玩笑開得有些過了。

眾所周知,蕭白素的師父白三股是病死的,且白三股臨死之前,蕭白素還在其師父的床榻邊,盡心儘力,伺候服侍,不敢有絲毫怠慢,便是他的親爹,恐怕也就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而且,蕭白素娶師娘,是白三股臨死前所託,以死相逼,又叫蕭白素髮了毒誓。

蕭白素無奈,只得答應。

但白三股死後,蕭白素對師娘依舊尊敬非常,不敢有絲毫的褻瀆之意。

他們只是名為夫妻,實則並無夫妻之實,平日裏,蕭白素對他的「妻子」,仍以師娘相稱。

蕭白素的臉已通紅,對於他這樣的老實人,在眾人面前這般詆毀他,當是比殺了他還教他難受百倍。

可烈九州卻仍是笑笑,將那口酒慢慢咽下,並沒有絲毫道歉之意。

相反,烈九州仍是笑道:「其實,我們都被騙了,蕭白素與他的師娘早已暗地裏勾搭成奸,先前,背着他的師父白三股,後來,被白三股發覺,但白三股礙於情面,並沒有當眾戳穿,沒想到,這二人竟起了殺心,聯合設計,毒死了白三股,又假裝說是白三股病重,其實,白三股究竟是不是病重,我們誰都不知道,至於後來的,白三股臨死之託,更是他們二人之間上演的一出好戲,為師盡孝,為母盡忠,不但贏了名,還抱得美人歸,真可謂一舉兩得,一箭雙鵰的妙計啊…」

蕭白素的臉已經慘白,當然,並不是因為他心虛,只是,他這個人,平生最愛面子,他的面子,便是比他的命還要重要,他是容不得別人半句詆毀的。

他的劍已又向前遞了三寸,劍尖已有鮮血流淌。

可眾人仍不相信,道:「你這麼說,可有證據,怎可平白無故便冤枉好人?」

烈九州一笑,道:「便是我不說,天下之人誰又會相信,孤男寡女,在一起十年,竟會規規矩矩,老老實實,沒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你說證據?我當然有!哼!我今日,便要當着天下眾英雄的面,揭開他這層虛偽的面紗…」

說罷,便自懷中將那片木簡掏了出來,「諸位請看,這是我方才在草堂之中無意撿到的,上面詳詳細細地記載了蕭白素所乾的那些無恥勾當,想必是哪位高人留下,只為來日能夠還世人一個真相……」

眾人便接過那片木簡,爭相傳看,看畢,皆將目光投向蕭白素,只不過,那目光之中,已帶着鄙夷與厭惡。

蕭白素看到眾人的目光,他沒有將那片木簡要過來一看,更沒有反駁解釋,他已懶得再說什麼,對於他來說,眾人的目光,早已說明了一切,便是他再聲嘶力竭地吵嚷,辯駁,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已猛地將劍收回,轉過身,一言不發,走進草堂之中。

他的臉更白了……

一夜過後,當黎明破曉之際,眾人睡眼惺忪地醒來,卻見草堂大梁之上,有一個人,確切地說,是掛着一個人。

人們定睛一看,不禁驚駭,那人是蕭白素。

蕭白素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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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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