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art.6 騙局與演技

第7章 Part.6 騙局與演技

歐內斯特的夜晚是大陸上極為出名的一道風景。

五大公國的帝都,東北的亞提拉公國的拉丹金帳一進城就能被那股濃烈的香料味和羊膻味頂個跟頭;西南邊的拉美西斯公國一年之中又有至少十個月處在漫天黃沙的氣候之中;正西方海珊公國的「濱海明珠」亞特蘭蒂斯本來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城市,但城中的居民就不那麼令人滿意了——海珊人一向靠海為生,平時是商人和漁夫,偶爾客串一下窮凶極惡的海盜;正北方的弗拉德公國就更不用提了,雖然那個國家美麗而強大,但是夏天都只有十來度的寒冷天氣實在是談不到適合居住。

只有歐內斯特,作為大陸上最美的城市,「不夜之城」、、「奇迹之城」、「理想之城」等外號的擁有者,幾乎難以令人找出這個城市美中不足的地方。以至於數年前著名的游吟詩人歌德來到歐內斯特時,都不由得發出感慨:「這個風情萬種的城市如此迷人,幾乎讓我捨棄了自己身為游吟詩人的尊嚴。」

——當然,或許人太多和城市太大勉強算是缺點吧。

每當入夜的鐘聲響起,不管是相對貧窮的城北,還是作為商業中心的城西,亦或是富人和貴族們聚集的城東,萬家的燈火都會照亮整座城市,以城西的百花街為最。

百花街是歐內斯特人流量最大的街道之一。百花街上數不勝數的酒肆餐廳賭場劇院以及大大小小的風月場所足以看花外來遊客的眼。時不時地還有在大陸上巡遊的游吟詩人和馬戲團在百花街上高歌一曲或是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戲。長街上的笑聲幾乎可以傳遍整個歐內斯特,每個來到百花街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被這條街上洋溢着的快樂所感染。

但城市裏有一個地方,卻和歐內斯特有些格格不入。

城南的那一道高牆之後,寂靜和肅殺籠罩着整個王城。

過去的王城之夜雖然寂靜無比,但絕沒有現在的這種緊張氣氛。自從三位王族在自己護衛的保護下不明不白地死去之後,王城的氣氛便有些不同尋常了。

馬利克公爵府,數十位監視者在府外十步一崗守衛著這座空無一人的府邸,而暗處,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監視者們正觀察著公爵府的一草一木。

公爵府內只有培克靜靜地坐在卧室的圓桌旁,安靜地看着馬利克被魔力包裹着的身體。他宛如一座雕塑,只有幾乎細不可聞的呼吸聲和時不時眨動的眼睛還能證明他還是一個真正的活人。

培克是一位七階的魔導師,在大陸上已經算是邁入了高手的行列。他今年已經四十歲了,按理說四十歲的七階魔導師甚至可以說是很有天賦,但培克不同——他是揠苗助長的七階魔導師。他通過強行刺激自己的魔力迴路,使自己得以在三十五歲之時便達到了七階魔導師的級別,但這樣的後果也很明顯,他這一生想到到達八階魔導師都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目標了。

他不後悔,他當時做出這樣的選擇是經過充分考慮的。雖然他的朋友不明白,他的家人也不明白,他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支持他去這樣做,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請當時已經是七階魔導師的安德烈為他進行了迴路刺激——一如他十多年前義無反顧地加入了監察部一般。

不同於那些能夠擁有自己明面上身份的特使,他是十六位特使中比較特別的一位——他是一位暗特使。

他沒有明面上的身份,在光明的世界裏他也只是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魔法師,甚至連帝國法師塔的記錄里,他都只是一位四階的魔導士而已。雖然在監察部里他有很高的地位,手下也有數百名監視者,但永遠只能在黑暗中行使自己的權力——錦衣夜行,是的,他永遠不能表現出自己真正所擁有的權力。

但他很滿足,因為他根本不需要那些所謂的榮譽和享受,甚至連他自己的實力也只是他打成目的的一種工具而已——他是一位理想主義者,他的理想便是能夠保護著這座城市直到死去。

某種角度上來說,培克是一位極為高尚的人。

他殺過的人絕不在少數,他也在黑暗裏令無數人家破人亡過,但他從不後悔自己的行為——那些被他審判的人都是這座城市、這個帝國里不需要的廢物,都是企圖侵蝕這個王國的蛀蟲。對於蛀蟲,他沒有任何的憐憫之心,他只有一個選擇,他也只想做這一個選擇——殺掉他們。

培克握緊了拳頭,恨恨地看着馬利克的身體——他當然不是在瞪馬利克,他是想起了梅林。

該死的梅林,空有能力卻不願意為這個王國奉獻自己的一份力!

居然用錢才能請動他……萬能的造物主賦予你這樣的頭腦和能力,你卻就想拿它來掙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嗎!?

培克深吸了一口氣,穩住了自己的心情。

他閉上了眼睛,靜靜地守護著馬利克與梅林佈下的魔法陣。

少頃,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地面緩緩地浮起了一層白霜,他放在桌上的左手周圍也已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那薄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擴散開來。他的面色很平靜,但雙眼已經開始在整個房間的四周搜尋起了敵人的影蹤。

事實上,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氣息,他也沒有感覺到有魔力的波動,但他就是知道這房間里已經多了一個存在。

因為他是一位暗特使,他能感覺到有人將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這是他平日裏一向避諱的事,這會讓他感覺到不適。

他沒有趕去保護那座魔法陣,只是將魔力擴散到了自己身邊,彷彿比起那座魔法陣而言,他自己的安全還要更為重要一些。

他不知道的是,在黑暗之中,有一個他看不見的存在已經圍繞着他轉了三圈了。若不是培克周圍的魔力涌動太過暴烈,只怕現在他已經受到了那看不見的東西的襲擊了。

因為培克妨礙到了他。

既然沒有什麼機會,那不可視之物也放棄了先襲擊培克的打算。它的時間很寶貴,不能花大把的時間來解決培克這個障礙。既然培克只能被動防禦而無法妨礙它,它也懶得再管培克了——只要將這個魔法陣破壞,只要將馬利克扼殺在此,那麼自己就不會被這些可惡的監視者發現了。

它是這麼想的,或者說操縱它的人是這麼想的。

但當它進入了魔法陣準備用自己的靈魂力量破壞這個魔法陣的一瞬間,意外發生了。

馬利克睜開了眼睛,忽然笑了起來。

那魔法陣忽然劇烈的波動了起來,淡淡的藍色魔力在空中彷彿凝成了霧,迅速地瀰漫了整間房屋。在濃霧之中,一個虛幻的影子出現在了馬利克身前——而魔法陣觸發之前,那裏本來是空無一物的!

「我就知道你會來,而且是親自操控著惡靈來——雖然我下午說的那番話其實有些漏洞,但惡靈果然不會有自己的靈智,它能給你傳達的訊息也僅有簡單的【馬利克沒死】和【魔法陣】之類的吧?」馬利克笑嘻嘻地坐了起來,同時從床下抽出來了一根巨大的法杖,「我可以先為你解惑。很不幸,馬利克公爵是真的故去了,而這個魔法陣的作用也不是什麼救人的魔法陣,而是製造魔力濃霧的魔法陣。」

他解除了自己的變身術,於是梅林的臉出現在了惡靈的眼前。

「你太着急了,我今天下午剛剛說我要離開了,房間里的安魂花氣味就沒有了。說到底惡靈畢竟是智慧低下的存在,若是等我真的走了它再回到你那裏去,那我也不會知道它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了。」梅林看着那隻尖嘯著四處衝撞著的惡靈,笑道,「你能驅使惡靈這一點着實令人驚訝,但你實在是太過自信了——你能驅使惡靈,那為什麼就覺得沒人能禁錮得了你的惡靈呢?」

那隻惡靈依然在四處衝撞著,但這淡藍色的魔力霧氣似乎極大地削弱了它的能力,它似乎根本無法從這濃霧之中逃離。它本就是純粹的靈魂構成的存在,現在整個房間里魔力實在是太過濃郁,甚至影響到了惡靈本身的構成。

「我本來只抱了五成期望覺得你晚上會出現的,運氣不錯,我賭對了。這隻惡靈應該和馬利克有什麼仇怨吧?——那麼你呢?你是什麼人?」梅林也不急着將那隻惡靈抓住,只是笑眯眯地盤腿坐在床上,「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等我們查清了這隻惡靈的身份,你是誰自然也就能猜出來了。」

說着,梅林從腰間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藍色水晶瓶。

「你知道是這是什麼嗎?——對不起,忘記了你現在是在操縱這隻惡靈,並不能回答我。」梅林眨了眨眼,舉起了手中的水晶瓶,「這是鎖魂水晶,對於靈魂擁有極強的封鎖能力。雖然你是惡靈,但說到底也是靈魂的一種吧?」

那隻惡靈忽然停止了動作,安靜地看着梅林,或者說看着梅林手中的水晶瓶。

「梅林!快動手!它要分魂!」培克瞳孔一縮,低吼出聲!

梅林一愣,然後一甩手將水晶瓶扔向了那隻惡靈——然而太晚了,那隻惡靈忽然痛苦地尖叫一聲,整個軀體忽然燃起了詭異的綠色火焰。那火焰迅速地吞噬了惡靈的身影,然後在它刺耳的尖叫聲中在空中燒成了一團,最終只留下了一捧小小的灰燼。

水晶瓶無力地跌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滾動了兩圈,然後死氣沉沉地不動了。

「梅林,你!」培克氣急敗壞地衝到了梅林身前,梅林卻淡淡地打斷了培克:「我什麼我,計劃一直是按照我的構想在走的。」

培克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了心中的憤怒:「好,那你解釋一下,你的計劃就是說上一堆沒用的廢話,然後坐視它離去?」

梅林忽然看着培克笑了起來:「你也覺得我抓得住它?那看來我的演技真是不錯。」

培克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梅林走過去撿起了地上的瓶子,將它放進了培克的懷裏:「喏,收好,這可是帝國學院裏著名的熔爐餐廳外送魚子醬的玻璃瓶,你就當留個紀念吧。」

培克有些傻眼地看着梅林,不太明白梅林的意思。

「又來了,為什麼你們就不能動動腦子呢?」梅林嘆了口氣,耐心地坐了下來,「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只是把它引過來讓我看一看而已。能夠囚禁靈魂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有,有那些東西的都是黑魔法師——何況這可是惡靈,只怕要相當高階的黑魔法道具才能將它囚禁住吧。今晚的收穫已經遠超我的預料了,我本來只是想看看它到底有多強才佈下了這個魔法陣,沒想到它錯誤地估計了我的魔法陣強度,居然選擇了分魂來逃回自己的老巢……」

梅林又從小包里摸出了兩個小小的玻璃瓶,將地上的黑灰裝成了兩份:「拿回去檢測一下吧,這東西提供的情報就已經值回我們今晚這一出大戲的票價了。更何況它還附送了我一個不得了的消息……」梅林的臉色忽然閃過了一絲不忍,「培克,你知道惡靈往往會擁有特殊能力嗎?」

「有所耳聞,聽說它們的特殊能力和它們的死因有所關聯。」培克點了點頭。

梅林嘆了口氣:「我剛才看到了,那傢伙是通過牆來進行移動的——這也就是為什麼護衛們沒有意識到有東西接近的原因,它的能力一定和【牆】離不開關係。」

「牆?」培克摸了摸自己的鷹鈎鼻,忽然面色一變——那這隻惡靈的死因,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了。

是被牆壓死了,還是活生生地被砌進了牆裏?

「人類對於自己敵人的殘忍程度,可從來不會讓我感到驚訝。」梅林聳了聳肩,打了個呵欠,「明天把檢測結果交給齊格飛吧,我明天還要去拜訪一個很有趣的傢伙,你可能找不到我。」

梅林舉起了手中的小瓶子晃了晃,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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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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