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Part.67 其之終 齊格飛,梅林【下】

第666章 Part.67 其之終 齊格飛,梅林【下】

「你知道嗎,很多時候實力無法決定一場戰鬥的走向。」

銀髮的精靈笑嘻嘻地背着雙手,在那片永無白晝的曠野之中看着躺在地上的年輕人,微笑道:「這就是為什麼我不願意刻苦學習鬥氣和武技的緣故,那些東西太直接、也太單調了些。出乎意料的武技終究是比出乎意料的魔法要少的,只要留意武者本身,武者就很難做出什麼意外之舉;而如果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魔法師本身身上,只會被魔法師那層出不窮的奇特魔法打敗。」

精靈微微頓了頓,咂了咂嘴道:「就像你一樣。」

「輸了就是輸了,要殺要打我都認。」躺在地上的高大年輕人臉色陰沉,同時用力地掙了掙身子——結晶束縛得很緊,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掙脫,「長夜曠野的屍潮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精靈族也很久沒有出現在長夜曠野之上了,兩件極其罕見的事情同時發生,我不信這之間會毫無關聯!」

銀髮的精靈愣了愣,忽然噢了一聲:「這就是為什麼,你追着我打了一天一夜的原因?」

年輕人很想告訴銀髮精靈自己其實更多的是因為看不慣他臉上的笑容,但是現在形勢比人強,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而是冷哼一聲別過了頭去。

銀髮的精靈忽然笑了起來,他緩緩地蹲下了身子,用手揉了揉年輕人那滿頭的金髮——這樣的舉動非常無禮,年輕人的目光中頓時噴出了怒火,恨不得將眼前這個一臉混蛋笑容的傢伙撕成碎片。

銀髮的精靈輕輕地咳了咳,認真地道:「有人摸過你的腦袋嗎?你的父母除外。」

年輕人咬着牙,怒道:「敢這麼做的,都被我送進了診所。」

「那這也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情。」

銀髮的精靈嘆了口氣,煞有其事地點頭道:「我明白了,長夜曠野上之所以會出現屍潮,是因為有人摸了你的腦袋。」

......

......

齊格飛躺在地上,靜靜地感覺著自己的意識正在慢慢變得模糊。

「你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嗎?」

一雙有些古舊的黑色長靴停在了他的眼前,同樣停在他眼前的還有一根金色的手杖,尤瑟夫那有些沙啞的聲音也同時響了起來:「你很疑惑,疑惑為什麼自己剛才還在噴吐龍息,下一秒卻已經躺在了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孩子,這就是實力的差距,我要擊敗你,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

齊格飛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疑惑,因為那不重要,他也不想去思考這一點。

就在剛才,他的龍息分明還在瘋狂地肆虐轟擊,可是在短短的一剎那間,一切的局勢都變化了——他倒在了地上,渾身上下四處血肉模糊,彷彿時間在那一刻忽然跳躍了一截,而跳躍之後的結局,就是以他的重傷慘敗告終。

「是命運。」

尤瑟夫側了側頭,自顧自地解答了他的疑問:「我宣告了你戰敗的命運——輕而易舉,只需要一句話的功夫。」

他微微頓了頓,嘆息道:「雖然就在剛才,你突然突破到了九階,可是那在我的面前依然無濟於事。」

齊格飛輕輕地笑了笑,幾乎用盡了自己渾身的力量,緩緩將腦袋側了過來,把譏諷的目光投向了尤瑟夫。

尤瑟夫的目光悲憫而落寞,他搖了搖頭,嘆息道:「實力,實力,許多事情都能夠用實力來解決,甚至連古神種的入侵,都同樣能夠用實力來解決。梅林的想法沒有錯,實力許多時候並不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但是顯而易見,不能被實力決定勝負的戰鬥,往往只是少數。」

他正視着齊格飛譏諷的目光,低聲道:「結束了,孩子。好好休息吧,你輸得並不恥辱,你只是被怒火沖昏了腦袋而已。很快你就會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明白有的付出是必要的,有的犧牲是無可奈何的。」

齊格飛微弱地笑了笑,嘴唇輕輕動了動。

尤瑟夫揚了揚眉,他雖然強大,但是那並不代表他就掌握了世間一切的能力,至少唇語他還沒有掌握。他輕輕地彎了彎腰,猩紅色的能量一閃而逝,旋即便注入了齊格飛的體內。

他想聽清楚齊格飛到底還想說些什麼,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的勝利在這一刻,被徹底扭轉。

「——魔法。」

齊格飛長出了一口氣,他的視線已經徹底被鮮血所浸染,在那一片模糊之中,他向著尤瑟夫那一片混沌的身影,輕輕地笑了笑:「我......會一點魔法。」

這句話毫無頭緒。

無所起,無所終。

他們沒有說自己為什麼會一點魔法,沒有說自己之所以說這句話的原因,甚至他沒有說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

因為他認為梅林還記得這一點——既然梅林知道,那麼尤瑟夫一定會明白。

他不善言辭,從來如此。

尤瑟夫微微皺眉,當時和安德烈之間的話語頓時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事實上,他們倆打了個賭。

——我明白了,齊格飛賭輸了,所以他就來找你學習魔法了?

尤瑟夫的心裏忽然閃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那一絲不祥來得非常突兀,突兀到他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能夠讓他感覺到這種不安。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閃過了無數的身影,有斯圖加特,有獅心王腓特烈,有約書亞,有教皇庇護,有怒焰之潮,有漫步者神眷者,甚至不在這裏的鐵劍華勒士與烏瑟納爾的極晝軍團,無數的可能性在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但他卻在一瞬間全部排除掉了。

齊格飛看着尤瑟夫忽明忽暗的面色,笑得更加開心了幾分:「你明明......知道是誰......」

尤瑟夫輕輕眯了眯眼,將目光投向了齊格飛的不遠處。

投向了那具月白色的、早已冰冷而毫無聲息了的身體。

「我從來沒有小看梅林,所以我在第一時間殺死了他。」

尤瑟夫低下了頭,看着齊格飛面如金紙的臉龐認真地道:「我知道他總會令人意外,我知道他能夠以那樣羸弱的身軀戰勝主教、全知者、以及我無面之王的那幾人,我更知道這傢伙只要活着就會帶給人無限的可能,所以我才在第一時間殺死了他。」

「梅林很可怕。」

尤瑟夫頓了頓,面色無比認真:「但是死人,並不可怕。」

「你......錯得太離譜了.......」

齊格飛輕輕抬起了頭,緩緩移了移身子,臉上的微笑燦爛而迷人。

「死人並不可怕——」

「但是梅林,除外.......」

齊格飛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漸漸變得厚實了幾分。他揚起了腦袋,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更加燦爛:「......就算梅林死了,也同樣可怕。」

他揚起了腦袋,也抬起了身子,從而徹底露出了自己身下的那巴掌大的玄機。

將一切反敗為勝的玄機。

——因為在他的身下,有一個紙質的小小魔法陣。

尤瑟夫的瞳孔驟然縮小成了一個點,不論是他還是大魔導師的時候還是現在,都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反應。他的身影幾乎是在一瞬間便來到了天空之中,因為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可能性!

「你們之間都太過了解對方了,梅林知道自己會被你在第一時間解決掉,就算他能夠僥倖逃脫,你也會將所有的注意力傾注在他的身上,防止他動任何的手腳。」

被齊格飛壓在身下的魔法陣緩緩亮起了灰色的光芒,並非魔力的藍色,也不是梅林特有的幽藍色,而是灰色。

死亡一般的灰色。

「要讓你完全對他失去戒心,只有一種方法。」

齊格飛的面龐被那魔法陣的光芒映得有些發灰,他抬頭看着天空之中,輕聲喃喃道:「就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死人並不可怕——如果他死了,你就不會再提防他了。」

「我也是剛才才明白,從一開始,他就在等着你......」

齊格飛笑了笑,一字一頓地道:「去殺了他。」

「原來如此......」

尤瑟夫低頭看着地面,看着齊格飛此前斬出來的劍痕、那些像是斬歪了一般的劍痕紛紛亮起了灰色的光輝,忍不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我幾乎忘了——你和梅林呆了那麼久,又怎麼可能沒有學到他那些彎彎繞繞呢?」

他明白了。

但是他發現自己明白得好像太晚了。

齊格飛的所有攻擊,都只是掩飾而已。從一開始,他就在地上不斷地用阿隆戴特與龍息刻畫着魔法陣,刻畫着線條最為簡單的魔法陣——他雖然不明白魔法陣到底該怎麼畫,但他畢竟是齊格飛,畢竟是帝國最著名的天才,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夠記住任何武技、任何畫像、以及任何的東西!

而這其中,當然包括他懷中那枚取自於梅林身上的魔法陣!

尤瑟夫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終於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很想打斷這個魔法陣,但是他卻無法打斷這個魔法陣。

因為魔法陣的效果,已經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個魔法陣沒有任何的魔法效果——只是一個信標而已。

散發着死亡氣息的信標。

讓尼夫海姆捕捉到不願歸去的死亡氣息、派出獵魂人的信標。

地面上的齊格飛已經無法繼續矚目這一幕了,雖然他很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義,可是身體卻已然再也無法支撐他保持着意識的清醒——雖然尤瑟夫沒有奪走他的性命,但是他給齊格飛帶來的傷勢實在是太重太重。在意識尚存的最後,他將最後的目光投向了梅林的方向,那目光之中有殷切,有堅定,有盼望、期望、還有希望。

——我能夠依靠你吧?

——一直。

——相信我。

齊格飛笑了笑,終於倒在了地上。

在一片混沌之中,他似乎隱約聽見了笑聲,以及某個他以為是幻聽的聲音。

——那麼,你也能夠依靠我。

灰色的霧氣驟然擴散了開來,一條黑色的絲線毫無徵兆地猛然出現在了空中,下一秒,黑色的絲線驟然張開,巨大的圓形黑暗就這麼詭異地張裂在了空中,像是這個世界被一張無形的巨口吞噬了一塊般。緊接着,一股令人心中頓時無比沉悶的氣息在剎那間傳遍了整個王城,無數蒼白而詭異的手臂也同時自那黑暗之中驟然探了出來。

就在那片黑洞般幽邃晦暗的深暗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面帶羊頭面具、腰攜彎刀的人影。

他手中拿的不是民間傳說中獵魂人的鐮刀,而是一柄彎刀。

碧綠色的彎刀。

帶着羊頭的人影左右看了看,他看了一眼梅林的屍體,又看了一眼齊格飛昏迷不醒的身體,終於搖了搖頭,握住了腰間的彎刀。

而在他握住彎刀的那一刻,死亡的氣息,驟然湧現!

「早上好,先生。」

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驀然響了起來,那聲音既熟悉又陌生,但卻讓尤瑟夫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苦笑——他知道自己還是中計了,知道自己在最後的最後還是沒能徹底擊敗梅林,甚至他現在很懷疑,雖然自己現在已經抵達了世界階,可是還是會輸在梅林的手下。

他有自信擊敗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

可是他現在的對手不是人。

而是一個世界,被稱之為尼夫海姆的世界。

「無知的愚者,永遠做着逃脫死亡的......後面的我不記得了,請原諒我,我只是個剛剛上任的獵魂人而已,而且上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打敗主教的時候。」

戴着羊頭的獵魂人忽然笑了起來,他的右手握著自己的彎刀,左手卻緩緩地抬了起來,輕輕地取下了自己腦袋上的羊頭。

與此前的獵魂人不同,他的頭盔是羊頭,而並非馬頭。

而在羊頭之下,那個漂亮得宛如少女一般的碧眼銀髮精靈正帶着最欠揍的笑容,眨巴著那一對碧綠色的眸子,目光之中帶着的惡意與揶揄,令得尤瑟夫都忍不住有些想挽起袖子在他臉上狠狠地來上一拳!

「當我說早上好的時候,你應該同樣回答早上好,這才是有禮貌的表現。」

銀髮的精靈輕輕地咳了咳,從地上撿起了繁榮之貌,然後與彎刀狠狠地拼在了一起。

他的臉上帶着最溫和的笑容,宛如見到了好友的少年,宛如見到了戀人的少女。

像春日的陽光,夏日的微風,秋日的落葉,冬日的飄雪。

像酒鬼看見了美酒,像賭徒看見了金幣。

像是這世間一切的久別重逢與初次見面。

也像是尼夫海姆的獵魂人。

以及那個在歐內斯特留下了無數故事的精靈。

「臭老頭,你不懂禮貌,所以我要幹掉你。」

彎刀與法杖,在那一刻,頓時拼接而成了一柄鐮刀!

象徵死亡的鐮刀!

......

......

——我能夠依靠你嗎?

——一直。

——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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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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