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Part.135 渺小者的反抗

第433章 Part.135 渺小者的反抗

陰暗的地下酒窖里傳來一股寒氣,寒氣的根源是用於儲藏果酒而準備的寒冰。

對於帝都而言,想要在夏日弄到冰塊並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帝國的法師塔就坐落在歐內斯特。甚至有不少的低階魔法師在選擇自己的魔法路線時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冰系,就是為了在夏日裏出售冰塊來為賺取幾分補貼。

當然,這樣的魔法師往往被大部分魔法師所鄙視。

「這裏躲著監視者?」

老薩姆有些懷疑地看了身邊的中年人索拉爾一眼,低聲道。

「千真萬確,我也是不經意之間發現的。」索拉爾沒有回頭看老薩姆,只是躡手躡腳地在一個個高大的酒罈之間尋找著監視者的蹤影,「你小聲一點,我們現在是非法進入了別人的酒窖,如果被抓到了會被罰很多錢的!」

老薩姆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他手上那雙黑色的手套在寒氣之下已經隱隱凝結起了一層霜:「放心吧,如果真像你所說這裏有監視者的行蹤,沒有人敢罰我們的。」

前方的索拉爾輕輕地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了一絲嘲弄。

——黑手部隊,想不到在監察部被摧毀之後,貴族們居然啟用了這個部門......

身為監視者,索拉爾對於帝國里的許多事情都了如指掌,包括這個短暫出現在帝都里然後又迅速被取消的部門——因為所謂的黑手部隊,本來就是為了制衡監察部而創立的部門。

在前代的監察部部長手中,監察部和城衛軍的區別其實並不太大,他們更接近於躲在暗處的城衛軍這樣的部門。那位監察部部長也只能以能力平平來形容,也正是因為他的能力不足,那時的監察部遠不同於現在,整個部門裏充斥着和其他機構一般無二的懶散與圓滑,根本看不出任何現在監察部的影子。

照理來說,這樣一位平平無奇的監察部部長,在他逝世之後,他的名字便自然會在歷史的長河裏被淹沒。但事實上,這位部長卻以另一種方式,成功地在歷史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因為他有一雙慧眼,一雙能夠識人的慧眼。

數十年前,這位一向圓滑的監察部部長破天荒地面見了當時還是大皇子的斯圖加特,從他的手中要來了一個名叫「尤瑟夫」的年輕人。

後來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自從尤瑟夫進入監察部,當時的監察部部長就賦予了他巨大的信任,儘可能地栽培這個才從法師塔學院畢業的年輕魔法師。尤瑟夫也沒有辜負他的信任,監察部里對他的質疑聲只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監察部也變得愈發強大,諸如南丁格爾之類的人物猶如雨後春筍一般從監察部里紛紛涌了出來。

直到某一天,當時的國王陛下突然驚覺自己的手下居然有了這麼一支恐怖的力量。

在連續數十次收到「某處發生暴動」之後,緊跟着監察部的處理報告就會出現在他的桌面上,這種可怕的執行力以及對於情報的控制力,讓這位國王終於將警惕的目光放在了監察部之上。然而他並不為此感到高興,因為他認為監察部的力量已經有些過於龐大了些,甚至這種力量已經對他產生了威脅——因此,他秘密組建了一個全新的部門,用於監視監察部的部門。

這個部門,既是「黑手部隊」。

黑手部隊之中,其最高領袖既是國王最為信任的「王之黑手」,而其下則分為三個階層,對應監察部的大特使、特使以及監視者。甚至對應大特使的「公爵黑手」正好也是四位,而其下的「伯爵黑手」則有十餘位,最底層的「黑手哨衛」更是數不勝數。雖然在一開始,黑手部隊和監察部的碰撞大都輸多勝少,但如果再給他們一些時間,他們一定會成長為監察部最大的制約。

制約,平衡,這是身為王者最喜歡使用的手段。

——只可惜,這一天終究沒有到來。

理由很簡單,因為黑手部隊還沒有投入使用多久,國王駕崩了。

而新任國王斯圖加特陛下上任的第一句話,就是「把那個什麼叫黑手部隊的玩意兒給我撤了」。

至此,本來聲勢浩大的黑手部隊在一夜之間盡數消失,這個連監察部都要忌憚三分的龐大部門在帝都里沒有留下任何痕迹,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會去關心那些被驅散的黑手部隊成員後來去了哪裏,喪家犬總是不會被任何人放在眼中,除非這條喪家犬曾經是所有人的噩夢——就像現在的監察部一樣。

而現在,在索拉爾的眼前,這個早已解散的黑手部隊居然再次出現了。

顯而易見,現在的黑手部隊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能夠給監察部造成麻煩的部門了。隨着時間的推移,曾經的黑手們大都年事已高,甚至有不少人早已去世。長時間的怠惰也讓他們早已沒有了過去的警惕,或許他們連自己曾經的許多技巧都已經忘記得一乾二淨;而監察部則全然不同,他們一直在吸收新鮮血液,一直以最嚴格的要求管理自己,此消彼長之下,現在的監視者們早已不是區區殘缺的黑手部隊能夠對付得了的。

——要動手解決他嗎?

酒窖里那黯淡的光芒將老薩姆那毫無防備的身影倒映在了巨大的酒桶之上,也映入了索拉爾的眼中。

索拉爾只是一名普通的監視者,扮演小販索拉爾這個身份已經有十餘年了。這十多年來,監察部都彷彿遺忘了他一般,從來沒有任何指令下達給他,也沒有任何一次任務尋求了他的配合。如果不是每年新年都會有一名特使找到自己問話的話,他幾乎都認為監察部已經放棄掉自己了。

但他從來沒有怨恨過監察部。

他是一名監視者,並且一直以此自豪。縱使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子與家人都不知道他的這一層身份,但這依然是他認為自己這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一點。他對於監察部有着絕對的信任,他知道這個被所有人視作洪水猛獸的部門為了保護帝都到底奉獻了多少——而這,正是他也想做的。

監察部沒有聯繫自己,不過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到派上用場的時機罷了。自己的同僚,正在連同著自己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索拉爾深吸了一口氣,握住了自己藏在袖子裏的蛇形短刀。

帝都里發生了劇變,這一點他很清楚。強大到令人恐懼的監察部在法師塔的偷襲之下死傷慘重,自己的同僚們昨日被眾目睽睽之下送上了絞刑架,他們那一聲聲高呼至今還留在索拉爾的腦海之中無法散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監視者身份是否依然被人記得,他很懷疑或許知道自己身份的特使們或許已經全部犧牲了。

所以,他決定做些什麼,告訴所有隱藏在暗處的監視者們,他們還有同胞。

「我沒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氣息,你該不會是看錯了吧?」老薩姆的耐心看來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他再也沒有保持着之前的那種語氣,身為黑手的氣勢漸漸地從他身上顯現了出來。

索拉爾皺緊了眉頭,語氣顫抖地道:「不可能,我明明看見過有監視者出現在這裏的!」

老薩姆不屑地看了索拉爾一眼,沒有說話。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索拉爾是不是別有用心,因為所有情報都顯示,這個中年人至少在街上已經擺了有十年的攤了。而在他的眼裏,這個中年人不過是一個利欲熏心的小商販而已,此刻語氣的顫抖也是認為本來自己唾手可得的財富馬上就要化為烏有了——然而對於老薩姆而言,就連他眼裏高不可攀的佩特老爺,在黑手部隊的面前也不過是一個任由擺佈的小不點而已,區區一個小商販還不敢動什麼歪心思......

他腦中的想法沒有繼續延伸下去,因為索拉爾的動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身前的索拉爾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霍然回過了頭,正用激動之中帶着幾分緊張的目光看着自己!

老薩姆的呼吸也為之一頓,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死死地看着索拉爾的動作。只見索拉爾正屏住呼吸,輕輕地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後指了指兩人身旁那一個個巨大的酒桶,旋即抿著嘴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酒桶!?

老薩姆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對索拉爾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目光。

——索拉爾的想法沒有錯,難怪自己感受不到監視者的氣息,因為那個傢伙根本就是躲在了酒桶里!

老薩姆悄無聲息地湊到了一個離自己最近的酒桶旁,然後輕輕地抬手敲了敲。

從酒桶里傳來的聲音非常沉悶,顯然桶里裝滿了美酒。他們兩人已經來到酒窖已經有快十分鐘了,老薩姆不信那名監視者居然能夠在酒桶里憋氣憋上十分鐘之久,更何況在酒里憋氣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沒有再管眼前的這個酒桶,而是徑直走向了下一個。

沉悶的響聲接連在酒窖里響起,而索拉爾則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只是注視着老薩姆的一舉一動。老薩姆也沒有管他,一個普通的小販,這個時候會緊張害怕也是情有可原,他可以理解。所以他從一個又一個的酒桶路過,但卻至始至終沒有看向眼前這個正在不斷顫抖的中年人一眼。

——這個,一隻手已經握緊了匕首的中年人。

老薩姆的努力並沒有白費,當他敲到離他和索拉爾最近的一個酒桶時,酒罈里所傳來的迴音終於有所不同了——這個酒桶之中,沒有任何的東西,只是一個空酒桶。

酒窖是用來儲藏美酒的,當然不會有空酒桶。

老薩姆的臉上驟然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從腰間抽出了一柄細劍,緩緩地靠近了那個酒桶——下一秒,他手中的細劍如閃電一般探出,悄無聲息地刺向了那個空空如也的酒桶!

但他的劍還未觸及到酒桶,酒桶便轟然爆炸了開來!

一道黑色的影子,與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從酒桶中直直地撲向了自己!

老薩姆輕輕地咬了咬牙,監視者們果然還是和過去一樣狡猾,自己還未來得及動手,他居然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動靜。但老薩姆卻絲毫不懼,細劍前刺的同時,老人高聲吼道:「索拉爾!拿下他,我們倆就都發財了!」

發財,對於一名長年掙扎在帝都底端的小販而言絕對是一個不得了的辭彙——老薩姆對於這一點很清楚。

所以他很滿意地看到了索拉爾微微一愣,旋即咆哮著撲了上來。索拉爾的動作毫無章法,速度也並不快,顯然他是一個沒有任何鬥氣的普通人。老薩姆當然不指望索拉爾能夠做到什麼,他更希望自己眼前的那道黑影能夠在第一時間轉身幹掉弱小的索拉爾,這樣就能讓自己能夠以更小的代價取勝。

可惜的是,那條黑影並沒有如他所想,依然直直地撲向了自己。

老薩姆輕輕地嘆了口氣,心中暗自咒罵了一句。

眼前的這道黑影雖然快,但比他依然差了一線。如果接下來他的動作沒有任何的變化,那麼這道黑影一定會被自己刺穿胸膛,而自己充其量也不過是被砍傷罷了。

短暫的權衡之後,老薩姆心中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猶豫。他手中的細劍更快了幾分,他不想再讓黑影有任何變招的可能性,只能毫無辦法地吃下自己這致命的一劍!

——於是下一秒,他的劍穿過了一件黑色的大袍。

——與此同時,一柄彎曲的匕首貫穿了他的喉嚨。

老薩姆有些疑惑,但他發現自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緩緩流逝。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是刺中了一件監視者的大袍,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喉嚨處會多了一把匕首。

但他最不明白的,還是為什麼這把匕首被索拉爾握在了手中。

人在死前總會想問個究竟,可是老薩姆卻做不到了。他的喉嚨被洞穿,再也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用怨恨且不解的目光瞪着索拉爾,口中不斷地發出一聲聲怪異的氣聲。

「索拉爾這個名字,是假的。」

眼前的中年人忽然揉了揉自己的臉,將自己偽裝了十年的面龐改變了回來。

「小販這個身份,是假的。」

中年人依然是中年人,但之前的畏縮與貪婪卻再也不見了,他的臉上只有濃烈的嘲弄和不屑。

「不過我看到了監視者這一點,卻是真的。」

中年人走到了老薩姆身前,拔出了那柄匕首,在老薩姆生命的最後,輕輕地附耳道——

「因為,我就是那個監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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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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