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Part.206 血染尼德蘭【四】
對於東區的人們而言，今天的夜晚註定是個人心惶惶的夜。
尼德蘭的東區本來就不是提供給尼德蘭居民們使用的，除了靠近中心區域那一塊以外，東區更多的地方和貧民窟並沒有太多的區別——這裏龍蛇混雜，各式各樣的作坊佇立在錯綜複雜的街道之中，石頭堆砌的牆壁沉默地俯視着從它們之間那狹小的街道路過的行人，與尼德蘭特有的城中巨樹組合在一起更讓人覺得窒息。地面上的青苔與不知名的蟲子糾纏在一起，整個都顯現出一種破敗的氣息。掛在房門屋檐下的油燈隨着穿過小巷的寒風微微搖晃，而那無數油燈所照出的影子，更讓每個在夜晚路過的人都有些心驚肉跳。
這裏的空氣從來沒有好過，就算這裏佇立着無數的參天大樹也依然沒能讓這裏的空氣好上半點。魔葯那刺鼻的氣味瀰漫在小巷裏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靠近地面的樹榦都被那魔葯腐蝕得有些發黑。街角和死胡同里堆滿了散發着異味的垃圾，等待着每個月來一次的尼德蘭治安官們來收走。時不時地有骨瘦如柴的魔葯成癮者瘋狂地翻找著那些垃圾，對於這些魔癮者而言，死亡還排在魔癮之後。
——尼德蘭的東區，被稱為【城內城】的區域，絕對的自由與混亂，這一點在他們剛剛進入尼德蘭之時琪亞娜就曾講解給梅林等人聽過。
雖然驛館城堡所在的區域也是東區，但比起東區深處而言，那裏實在是好上太多了。那些不怕死的商人與雇傭兵冒險團們也很清楚，在這東區之中最有價值的就是居住在驛館城堡里的眾人，因此不管他們是抱着怎樣的想法，所住的地方都會離驛館城堡更近一些。因此那東區的深處，除了那些好奇心過剩的傢伙們以外也沒有人會去探查。
但這並不代表着東區深處就沒有人了，總會有心思各異的人選擇在那種沒有任何人會投來視線的區域居住的——他們或許是作坊的守夜人，或許是城中的盜匪和黑販子，或許是沒有錢在其他幾個區居住只能在這裏苟活的乞丐，或許是圖謀不軌想要黑吃黑的冒險者們。在東區的深處，弱肉強食才是主旋律，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法則。
——因此，當整個東區的大街小巷裏都穿行着沉默無聲的黑袍戰士時，沒有一個人會探頭出來用好奇的目光去觀察他們。好奇心只會害死人，而不會讓人獲得任何的好處。這些生存在東區的人們對此極為清楚，所以每一扇房門都關閉得嚴嚴實實，甚至連燈光都沒有從屋中透露出來一絲，整個東區都在這一剎那間陷入了死寂。
「怎麼樣？有希望嗎？」在一間黑暗的房屋之中，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率先對身邊的同僚們低聲開口道，「那些傢伙讓整個東區都陷入了沉默，如果我們現在去弄點魔癮草或是別的什麼好東西回來，我們就發了！」
「安靜點，混蛋！」他身邊的男子恨不得把他的嘴巴捂上，「你也看到那些傢伙的力量了，雖然沒有智慧，但是他們卻都是高達四階的大劍士！如果我們被發現了，那我們誰都跑不掉！」
中年男子還想說話，一個黑影忽然從他們頭上跳了下來。那道黑影卻是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獨臂男子，他甫一落地，便狠狠地瞪了中年男子一眼壓低聲音道：「閉嘴，如果我們被發現了就全完了！你難道忘了剛才那些魔癮者的下場了嗎？該死的，那些傢伙根本就沒有半點理性可言，活生生地把睡在路中間在他們前進路徑上的魔癮者給踩死了！」
中年男子脖子一縮，乾笑道：「我當然記得，我當然記得——不過他們都是些沒有智慧的怪物，我們如果失手了，想跑還是沒問題的吧？」
獨臂男子咬牙道：「我剛才在上面觀察了一下那些傢伙，發現有我們之前沒有見過的東西出現了。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什麼了嗎？騎兵！人和馬縫在一起的騎兵！」
那第三名男子眨了眨眼，有些猶豫地道：「要不咱們還是別出去了吧？錢雖然好，但是也得有命花——」
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無數根長滿了倒刺的長矛便從門外戴着恐怖的力量直接射了進來。脆弱的木門在這樣的武器之下就如同紙一般薄，木門上的無數個破洞也證明了這一點。屋內的幾人大驚失色，但他們剛剛轉頭，一個高大的影子便直接從門外撞了進來！
——那影子，正是他們剛才所提到的半人馬騎兵！
那半人馬渾身也包裹在黑袍之中，整個身體都被黑色的布匹包裹在內。他的手上握著一柄大斧，高大的身體足足有近三米高，彷彿從地獄來的騎兵一般。他的面容被一層黑紗籠罩着，讓人有些看不清晰，但那黑紗之後的綠色光芒卻是滲透了出來。他的背後倒插著九柄長滿了倒鈎的長矛——或許本來是十把，而現在有一把，正插在剛才那名說話的男子的大腦里。
「加入大軍吧。」半人馬騎兵緩緩地逼近了嚇得幾乎失禁的兩人，陰森的聲音從臉上的黑色紗布之後傳了出來。他一隻巨大的馬蹄在地面上刨動着，彷彿只要他們有一點逃跑的想法，他就會在第一時間用鐵蹄將他們碾碎。
中年男子用恐懼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邊的獨臂男子，但下一秒，一雙大手就將他提了起來。他尖叫着回過頭，卻發現自己的身前已經多了一名黑袍戰士。他雖然看不清那黑袍戰士的臉，但卻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在看着他——巨大的恐懼充滿了他的內心，他尖叫着看着黑袍戰士離自己越來越近，直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被黑袍戰士按進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兩名提着長矛的高大黑袍戰士從屋中走了出來，無聲地與半人馬騎兵一同消失在了街道之上。
「看到了嗎？」梅林悄悄地問身邊盡量掩飾著身形的齊格飛。
齊格飛面色陰沉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從他們四人踏入東區開始，眼前的敵人就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黑袍戰士了。那些實力逼近五階的高大黑袍戰士變成了他們最棘手的敵人，因為那些傢伙不但會從遠距離投擲威力非凡的倒刺長矛，還會呼喚附近的所有黑袍戰士來加入圍剿他們的行列之中。
薇薇安靠在牆壁上無聲地喘著氣，她是眾人之中體力最差的，要勉強跟上其餘三人其實並不太容易——但她不能一個人留在防守陣地里，她的能力是最奇特的，梅林需要藉助她的力量，她也不願意在自己的朋友們都出去拚死一搏之際自己在陣地里等死。
布倫希爾德關切地看着自己身邊這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小的夥伴，這一路上的奔跑與躲藏就算是對於她而言也有些困難，更別說一向養尊處優的薇薇安了——她其實很好奇梅林為什麼能做到這些，甚至在隱藏身形這一點上比她和齊格飛還要更加經驗老到。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魔法師能夠做到這些，所以她只能將這一切歸結於梅林是半精靈這一點之上。
「我們沒有太多的休息時間，該繼續突擊了。」眾人現在正身處於一棟房屋的二樓處，正躲在黑暗之中恢復自己的體力。而齊格飛看了看門外越來越密集的黑袍戰士們，微微站起了身子，用嚴肅的神情看向了眾人。
梅林有些不忍心地看了一眼薇薇安，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開口說話。反倒是薇薇安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站直了身子握緊了拳頭。齊格飛目光中也閃過一絲歉意，然後轉頭就舉起了手中的巴姆魯克，一劍劈了出去！
澎湃的黑火席捲了整個街道，齊格飛這一劍之下，整個街道的黑袍戰士頓時死傷過半！
四人從齊格飛從二樓轟出的破洞裏一躍而出，紛紛落到了地面之上——薇薇安則是被布倫希爾德直接抱出去的——甫一落地的眾人立刻就看到了從天空之中射來的數根倒刺長矛，那些長矛燃燒着微弱的綠火，破空之聲更是讓人心中發寒，讓人絕對不想被那些長矛射中一次！
高聳的結晶瞬間拔地而起，從地面一直延伸到了天空。到達了六階之後，梅林的魔力質量和數量都有了不小的提升，這樣的魔法倒也並不會像之前一樣還要喘口氣才能恢復了。半透明的結晶將那些長矛阻擋在了空中，順路將從他們身後的黑袍戰士全部攔在了結晶之後！
倒刺長矛穿透了結晶，但剩下的力量已不足以讓他們發揮本來的威力了，被齊格飛一巴掌就全部打斷在了空中。他沖在最前面，同時頭也不回地問道：「梅林！哪個方向！」
梅林很佩服他這種方向都不知道就敢往前沖的勇氣，但他還是立刻回答道：「北方！我們一路上看到的所有半人馬都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說實話，在現在薇薇安仍然還在推演的這一刻，幾乎沒有任何可以讓他們確定的情報提供給他們。那些半人馬雖然來自那個方向，但那個方向到底有着什麼，梅林卻是半點也不知道——在這種實力差距懸殊的局勢之下，只要有一點可能性他們都必須要去調查，因為不對等的局勢不允許他們掌握到足夠的情報之後再行動。
齊格飛當然明白這一點，不同於布倫希爾德上過戰場，他不但上過戰場，甚至還確切地指揮過一支軍隊——當然，那只是一場剿匪的小戰爭，雙方的人數加起來都不超過一千人。但齊格飛的軍事天賦是毋庸置疑的，當初梅林把他誆騙進帝國學院學習魔法時讓他放棄了自己的軍事理論課，直接導致整個軍部都在圍剿梅林，讓梅林不得不在監察部里臭老頭那不懷好意的笑容之下度過了一個月。
如果齊格飛能夠不計後果地釋放黑火，或許這些黑袍戰士的數量再多也沒有意義。但齊格飛到底也是人類，他的鬥氣並非無窮無盡，在第一波黑火放出之後也只能依靠自己無匹的肉體來為身後的眾人開闢出接下來的路徑。他的武技沒有什麼章法可言，因為那位獅心王本就是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大騎士，他所傳給齊格飛的武技也很簡單——不論什麼姿勢，什麼招式，只要能夠殺死你的敵人，那就是好武技。
所以齊格飛平時使用的武技都是堂堂正正的帝國劍術與簡單的以力服人，因為一旦他使用自己的家傳武技，整個畫面就會變得美不勝收，畢竟他還沒有達到自己父親那樣千錘百鍊的能夠在眾目睽睽的決鬥之中踢人下體的臉皮——那是只有梅林能夠與之相媲美的臉皮。
現在的齊格飛渾身上下都是武器，他的劍揮砍而出，收回來時能夠依靠手肘再狠狠地將一名黑袍戰士轟進人群中；他轉身揮劍，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帶起金色的鬥氣，讓好幾名黑袍戰士直接被包裹着金色鬥氣的拳頭錘得筋骨寸斷；他向前突擊，身後的——身後是梅林幾人，所以他收回了自己正準備后踢的腿，老老實實地突進。
「穿過這個房屋！」眾人眼前的道路忽然變成了左右前進，想要繼續向北就只能左轉或是右轉來繞過眼前的高牆。但對於梅林而言這並不算是什麼問題，反正撞壞了也沒有人讓他賠錢，所以他當機立斷地對齊格飛下達了指令，並且腳下沒有任何減速的意思，直接沖向了牆壁！
他們當然不可能跳到房屋之上，在房屋之上飛檐走壁的只有史詩故事裏的俠盜們才會那樣做，甚至故事裏最好還要有一輪圓月，好讓他們的身姿顯得更加飄逸——事實上那樣做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無數長矛瞬間插成一株仙人掌。
齊格飛幾乎是毫不遲疑地咆哮著沖向了房屋，他全身上下燃燒着金色的鬥氣，雙臂交叉在身前就一腦袋將牆壁撞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口。金色的鬥氣在黑夜之中是顯得如此璀璨，巨大的響聲也讓本來沉寂的北區掀起了波瀾。煙塵與簌簌落下的碎石對於想要追擊的黑袍戰士們稍微停住了腳步，而另一頭，包裹在結晶之中的眾人猛然穿過了煙霧，落入了另一群黑袍戰士們的包圍之中！
「殺死他們。」一個陰森的聲音從眾人穿過煙霧的同時驟然響起，眾人齊齊抬頭，身材高大的半人馬在身高體型都幾乎一模一樣的黑袍戰士們之中顯得格外明顯。那半人馬的前蹄刨動着地面，而他的身邊，卻全是手持大盾與長矛的黑袍戰士！
「梅林！」薇薇安有些驚喜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梅林咧了咧嘴，用力捏緊了手中的法杖：「不用你說我也能看出來，這些傢伙擺出來的分明是防守陣型——我們要找的傢伙，就在他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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