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Part.90 繃帶送葬與痛覺抹殺

生活在草原上的亞提拉，比起其他的王國而言要鬆散許多。

這個王國比起王國，更像是無數個小部落和大部落聚集起來的產物。他們雖然聽從於亞提拉的中心，草原上最壯麗的城池「拉丹金帳」里所發出來的命令，但他們自身也擁有着獨特的權力。這是亞提拉公國的特點，他們對於自己屬下的各個部落基本上沒有管理的企圖和打算。

對於其他王國的王者們而言，拉丹金帳里的大單於為什麼會這樣做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對於自己的王國與臣民沒有控制力，也就代表着自己的王位隨時都有可能會被人推翻，這對於一位王者而言是無法接受的。因為他們畢生的精力，往往都消耗在控制這樣的事情無法發生之上。

但亞提拉公國卻不同，這個王國只信奉一句話——適者生存，弱肉強食。

不同於其餘王國的叛亂，對於亞提拉公國而言，這個王國根本就沒有叛亂這種說法——叛亂是合理的，只要你自認為自己有取代現在執掌大權的單於家族。但叛亂失敗的結果也是可怕的，掀起叛亂的部落會舉族屠盡，只要沒有離開部落超過十年，都是被屠殺的對象。

曾經也有單於想要改變這樣的形式，想要讓單於的位置永遠留在自己的家族——可惜結果並非如他所願，就在他頒佈這項命令后三個月，他的家族就被整個亞提拉公國里憤怒的牧民們殺了個一乾二淨。於是新的單於家族出現了，他們享受着身為單於家族的權力，並等待着下一個叛亂者為他們的統治畫上句號。

草原上的狼嚎亘古不變，而這個多少有些畸形的王國也一直鼎立在大陸東北部的草原上，從第一代王者阿提拉開始，他們的騎射手和騎兵就呼嘯在草原上的每個角落。到現在數百年之後，單於家族已經更換了數代，而現任的單於家族已經在位有近百年之久了。

在許多年之前，整個亞提拉公國都認為現在的單於家族很有可能打破單於家族無法存在百年的詛咒，因為不論是現在的軍臣單於，還是單於的十三個兒子，都可以稱得上是一時人傑。但在四年前發生的重大變故，直接讓這個強大的家族變得有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起來——那直接導致一位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單於的小王從此之後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一位王者忽然變得剛愎自用多疑謹慎，一位大祭司的繼任者直接被驅逐出了自己的故鄉。

人們知道的，只有那是一場被封鎖在所有知情人記憶之中的戰爭，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叛亂與鎮壓。人們還知道，從那之後，冒頓便成為了一個無人理會的小王，甚至至今沒有自己的封地；而冒頓的手足兄弟賽加，則從此離開了亞提拉王國。據說軍臣單於一直在暗中派人尋找他的下落，但賽加卻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竟是讓身為一國之王的軍臣單於也尋他不到。

而此刻，賽加卻詭異地出現在了尼德蘭之中，與貝奧武夫對立在競技場之上。

當然，現在在場的眾人之中只有寥寥數人知道賽加的身份，對於普通人以及梅林等人而言，他依然只是那個「神秘的褐發男子」。賽加顯露的咒術也是眾人從未見過的，能夠從咒術上直接認出賽加身份的，參賽者中恐怕只有對於賽加極為熟悉的冒頓。

賽加手上的黑色繃帶構成的短劍雖然看上去沒什麼特殊之處，但繃帶上閃動着的黯淡光芒卻讓貝奧武夫心中有些不安。他的鏈子斧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上，此刻正交叉在自己的身前，凝視着雙手持劍的賽加。

「冒頓有你這樣的朋友，還算不錯。」賽加的目光中看不出什麼感情，他語氣之中的稱讚似乎也只是客套之辭而已。他的聲音只有貝奧武夫和他自己能夠聽見，因此貝奧武夫也有些疑惑——冒頓？眼前的這傢伙和冒頓有什麼關係嗎？

賽加並不打算為他解釋自己和冒頓的關係，也不打算說明自己的身份——雖然他知道貝奧武夫和冒頓的關係不差，但當年他們的發現實在是太過駭人，只要不是冒頓的首肯，他不願意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身份與他們的發現。更何況他並不看好貝奧武夫的實力，如果貝奧武夫不是他的對手，那麼賽加不認為貝奧武夫能夠給他們兩人帶來什麼幫助。

——那件事情的影響太過深遠，幾乎可以顛覆整個單於家族。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看着貝奧武夫謹慎萬分的身影，賽加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雙劍，低聲道：「你是冒頓的朋友，至少要證明你擁有站在他身邊的能力。」

貝奧武夫更加莫名其妙了，眼前的褐發男子和冒頓顯然關係匪淺，並且對於他也有一定的了解。不過看起來消息有些閉塞，因為他在質疑自己有沒有資格成為冒頓的朋友——他和齊格飛與梅林關係很好，而就在昨天冒頓剛剛被齊格飛揍得心服口服。

賽加手中的雙劍忽然分解成了無數的繃帶，然後化作了一道道黑色的氣體消失在了場地上。他的黑色繃帶似乎就是他思維的延伸，他的任何想法都會被他的繃帶所具象化。賽加漆黑的瞳孔緊緊地盯着貝奧武夫，忽然沉聲道：「念在你和冒頓關係不錯，我就提前提醒你一句——我不準備收手了，你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貝奧武夫雖然在梅林面前一點脾氣沒有，但是他到底也是帝都之中數一數二的天才武者。賽加的話基本上就是在挑釁他的尊嚴，這是他無法忍受的。他忽然一步踏出，低喝道：「廢話少說，你先打贏了我再考慮別的吧！」

他已經失去了和賽加說話的心情，他現在很想給眼前的這個褐發男子的臉上狠狠地來上一拳。銀色的鬥氣澎湃而出，貝奧武夫直直地衝到了賽加眼前，左手的斧頭脫手而出，右手的斧頭重重地劈向了賽加的面孔！

賽加卻嘆了口氣，低聲道：「......送葬。」

剎那間，無數道黑色的繃帶從他眼前的土地上噴涌而出，成百上千的繃帶從地面直直地射向了天空，將猝不及防的貝奧武夫直接包裹了進去。那些繃帶形成一個球體，將貝奧武夫包裹着帶上了天空之中，它們從四面八方射入了那個球體之中，而繃帶構成的球體也在努力地收縮著，似乎打算就這麼將貝奧武夫碾為粉末！

貝奧武夫的咆哮聲從黑色圓球之中傳了出來，傳入了場邊眾人的耳中。梅林捏緊了手中的巨大法杖，他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心已經有些出汗了。齊格飛也皺緊了眉頭，他能夠感覺到褐發男子這個咒術之中蘊含的強大力量，甚至就算是他也會感覺有些棘手的力量。

「如果你現在認輸，不會受到太重的傷。」賽加看着黑色圓球之中滲出的鮮血，輕聲道。那是貝奧武夫的血，貝奧武夫已經被那黑色的圓球所傷了。

「閉嘴吧，混蛋......」貝奧武夫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圓球之中傳了出來，他的咆哮聲從未斷絕，看來他還在做着努力——他不想輸，他不想成為所有人之中第一個被刷下去的人，這會讓他從此以後在梅林等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也會對他未來的道路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

賽加很明白貝奧武夫的想法，但是他並不打算停手。他的目光之中閃過了一絲惋惜，貝奧武夫的天賦很不錯，也是一條光明磊落的漢子，但他並不能因此而心慈手軟——沒有什麼比喚醒冒頓更重要的事了，犧牲一個貝奧武夫，就能夠將整個亞提拉公國喚醒，這樣的計算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賽加緩緩抬起了一隻手，對準了天空之中的圓球：「那麼，再見了。」

梅林騰地站了起來，就準備進場去救下貝奧武夫。這樣的舉動是違規的，他可能會因此被取消掉參賽的資格。但是區區的奧多羅大賽，比起自己的朋友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不想再看見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的眼前了。

薩麥爾的死亡，已經讓他足夠難過了。

「冷靜點，梅林！」齊格飛連忙拉住了梅林的手臂，梅林在關係到自己朋友的時候總是容易失去平日裏的冷靜，「你就算進到場內，你也沒法突破那幾位魔導師設立的屏障的！」

梅林回頭看了齊格飛一眼，低聲道：「我能突破。」

齊格飛瞳孔一縮，目光轉向了梅林的右手——幾近微不可見的黑色氣息一閃而過，只在齊格飛的目光之中留下了寒冷的身影。

齊格飛嘆了口氣，緩緩地捏住了身後巴姆魯克的劍柄：「我跟你一起去。」

梅林笑了起來，但就在他剛剛下定決心決定沖入場內救下貝奧武夫時，貝奧武夫有些狂放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遮遮掩掩的混蛋，這也正是我想要說的話！」

異變陡生！

就連梅林都認為貝奧武夫已經落敗之時，貝奧武夫中氣十足的聲音忽然從黑色圓球之中響了起來！

一隻大手從黑色圓球之中伸了出來，在賽加驚駭的目光之中，渾身是血的貝奧武夫居然就直直地從黑色圓球里撞了出來。他身上帶着無數的傷口，大大小小的傷口之中甚至還有數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創傷。但貝奧武夫就像毫無感覺一般，他狂笑着如閃電一般衝到了居然沒有反應過來的賽加眼前，大笑道：「我知道你是誰了，裝神弄鬼的混蛋，只有你會對冒頓如此上心——可是啊，別說我有沒有站在冒頓那個混蛋身邊的資格了，你應該問的是，冒頓那小子有沒有資格站在我們這群人的身邊！」

眼看着賽加眼中閃過的驚慌和疑惑，貝奧武夫咧嘴一笑：「你的咒術，不過是將痛覺加重了十倍而已，通過無數並不算極為強大的攻擊摧毀對手的意識，從而戰勝對手而已——混蛋，別說加重十倍了......」

巨大的拳頭離自己的眼前越來越近，下一秒，賽加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彷彿被一柄重鎚狠狠地打在了天靈蓋上一般，視覺聽覺嗅覺都瞬間離他而去了。他感覺自己在天空中飛，耳邊緩緩恢復的聽覺正傳來貝奧武夫的最後一句話：「別說是十倍，就算是一百倍，老子今天也一定要把這一拳轟在你的臉上！」

轟！

賽加的身影撞在屏障之上，然後緩緩地劃了下去，最後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他的臉在繃帶之下看不清模樣，但貝奧武夫的拳頭豈是一個巫師能夠受得了的？貝奧武夫的拳頭足以轟碎石頭，而這一拳沒有將賽加的腦袋直接轟飛，顯然是已經手下留情了。

貝奧武夫身上流下的鮮血已經在地面上匯聚起了一個小小的血潭，他喘著粗氣看向了保持着翻欄桿動作凝固着的梅林，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對着梅林舉起了大拇指：「老大，我打贏了！」

嘭！

貝奧武夫保持着豎着大拇指的動作，轟然倒在了地上——失血過多導致的休克，讓他只比賽加晚了幾秒鐘失去意識。但他還是獲得了勝利，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樣。

梅林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貝奧武夫——他很清楚貝奧武夫的心理，在他們這一群人之中，貝奧武夫確實不論從身份還是實力上都沒有任何值得稱道的地方，不論是威廉、浮士德還是齊格飛都是這個團隊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員，而梅林就更不必說了。只有他——只有他貝奧武夫，似乎一直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只要他能做到的事，似乎別人都能做到，他完全只是一個錦上添花的存在一般。

但梅林卻不能安慰他。

這種安慰會顯得像是強者對於弱者的憐憫，對於貝奧武夫而言只有壞處沒有半點好處。想要改變這種局面只能靠他自己，而這一戰，顯然就是證明自己的好機會。這一戰若是貝奧武夫落敗，那麼他可能會從此一蹶不振；幸運的是，貝奧武夫戰勝了自己強大的對手，這名對手甚至可能從實力上而言比自己還要更加強大。

「痛覺抹殺......」迪亞士看着場內昏迷不醒的貝奧武夫嘆了口氣，「這孩子，看來為了這場戰鬥的勝利，已經近乎是在燃燒自己身體的潛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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