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嗯，我不恨你

有的時候，我們會想要留住一個人，為了留住這個人，甘願放棄世間所有……倘若能夠用自己的性命去調換陳訣，方瑩絕對會義無反顧的願意並且去做。但是……現在她要交換的，卻是眼前這個在這一世陪着自己走過的人。

薄后卿也好，現在面前的「蘇卿」也好。

李昭聖或許怨恨陳炬，她卻並不怨恨，因為他一路陪伴自己走至現在，他從未傷害過她分毫，他保護她，照顧她，不顧一切的站在身邊。

這樣的人……她又怎麼能用他的性命去交換。

最終，方瑩就那樣跪坐在地上，眼淚不住的從臉側滑落，她搖了搖頭，聲音痛苦而沙啞：「不……我寧願你好好活着。」

眼瞳微微一怔，心臟處彷彿有什麼封凍的東西逐漸坍塌，這數百年來自己的執念和孤寂，在聽到這句話的剎那，彷彿得到了釋懷。陳炬緩緩上前，抬手撫上了她的發：「我曾以為這一生一世，都將孤身一人……」

她聽到他琅琅如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如今有你這句話，便足以。」

他微笑着，撫在她發上的手緩緩收了回去，然後他就這樣義無反顧的邁開腳步，從方瑩身邊走過，筆直得踏上了天龍台。

底下所有人都震驚著，看着那個陌生的人跨入天龍台去。

這些人誰也不知道，他曾也站在這天龍台上，忍受十八銅鏡洗禮，忍受錯骨分身之痛，最終登上了帝位。

跨上天龍台的那一刻，那些飛舞在空中的灰燼一下子靜止，然後如同粉末一樣一點一點閃爍起來，如同在銀河的星辰美麗至極。這些光芒像是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屬，那深藏在某一個地方的魂心，靜止過後，剎那間鋪天蓋地涌了過來，無數光縷在空中綻放，投射出像花一樣美麗耀眼的煙火。

光芒映照在方瑩臉上，她看到那個人……看到那個立在天龍台上的人，他曾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重重複復望着這美麗景色。他不知道在這世間站立了多久，久到青石橋的石板地都佈滿了青苔，邊緣被磨的殘破不堪。周圍的城鎮隨着時間不斷變遷，從繁華到寥無人見，他看盡了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陳炬——」

一聲吶喊過後，那站在光縷中的男子回過頭，白皙的面龐在光芒的照耀下猶如籠著一層淡淡霧光，瑩瑩如玉。

「阿瑩……」

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愛你……若有來世，縱然化作你腳下的青石路，我也願意。

「陳炬！！！！！！！！！！！！！」

剎那間，所有的光芒消散，那個回頭的人已不再，陳訣從那散開的光芒中跌落下來，摔到了地面。眾人所看到的，是他們的前太子消失之後再次出現，彷彿是被十八銅鏡認可，折射的光所照射在他身上，卻並沒有傷到她半分。

「大越王……」「大越王萬歲！」「大越王萬歲萬歲！」「大越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底下所有臣民歡呼起來，他們忘記了那個站上天龍台的銀髮男子，只看着重新出現的陳訣，新帝君！他們歡呼著，吶喊著，熱淚盈眶！

只有方瑩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已經從眼前消失，與那些光芒一起，消散在了風中。

他曾窮其一生追求自己想要的，到頭來卻發現仍不如這天空被點燃的瞬間，那跪在地上絢爛如花的女子所落下眼淚動人。

「你別動，一切有我。」

「他回來……我便會灰飛煙滅，若是如此，你還希望他回來嗎？」

「我曾用魂靈碎片化作薄后卿陪伴在你身邊，你救我，護我，與我結為夫妻，如今我以陳訣之軀回來了，你是否要讓我離開，去換回另一個你所擔憂之人……」

「阿瑩，別恨我……」

嗯，我不恨你。

大越1305年，前太子陳訣登基為帝，立子陳韞為太子，李芳盈為後。大越1306年，四皇子陳欒因逃獄被抓，同年7月，在越河追捕途中墜河身亡。至此，大越國開啟了漫長繁榮的訣盛之治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