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怪人」 死了
五日前,李夢龍正給「怪人」抓頭髮里的虱子,忽然,沉寂多日的牢獄長廊中響起久違的腳步聲。
李夢龍心頭一動,翻身坐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須臾,獄卒來到,打開牢門。
李夢龍自覺站起,向前走去。
不成想,獄卒竟一把將他推回,而後手指「怪人」。
獄卒道:「你!跟我們走!」
李夢龍滿臉驚詫,望着「怪人」。
「怪人」反倒一副早已瞭然於胸的樣子,廢話不多說,站起身就跟獄卒走。
只不過在經過李夢龍身邊時,饒有深意地看了李夢龍一眼。
一夜過去,「怪人」未曾回來。
又過一日,仍未歸來。
李夢龍不覺有些擔心。
雖說他與「怪人」並未有太多交情,可能在這種地方相遇,也是莫大的緣分。
況且這一片就只有他們兩人,彼此「相依」,平日互相挖苦嘲諷,習以為常。
如今只剩李夢龍孤零零一人,冷冷清清,還真有些不習慣。
「怪人」一連去三日,音信皆無。
直到第三日晚間,「怪人」突然回來,搖醒睡得正酣的李夢龍。
李夢龍迷迷糊糊間,只覺似有一股暖流流經四肢百骸,端的是舒服異常。
李夢龍正想揉揉睡眼,忽聽耳邊響起「怪人」的聲音。
「怪人」道:「不要動!我正在給你傳授功力,你若一動,前功盡棄,輕則經脈盡斷,淪為廢人,重則爆體而亡。」
李夢龍一聽,雖聽不懂,但見「怪人」語氣少有的嚴厲,卻也不敢亂動。
李夢龍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為何去了這麼久?」
「怪人」道:「屏息凝神,心無雜念,什麼都莫想,待會兒我自會告訴你。」
李夢龍聞言,也不再多問,閉上雙眼,平穩呼吸,感受着體內那道暖流四處亂竄,也不知過去多久。
待李夢龍再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
李夢龍伸展腰肢,發出脆響,四肢百骸,舒爽至極。
李夢龍忍不住輕哼一聲。
忽然,李夢龍只覺身後似有微弱呼吸聲。
待回頭一看,不由得一聲驚叫。
只見一白須白髯老者正端坐草堆之上,發須凌亂,渾身衣服成碎條狀,耷拉着,其上血跡斑斑,微閉二目,胸膛微微起伏。
李夢龍定睛看了半晌,才認出此人竟是「怪人」。
李夢龍回想昨夜情景,心中已明白大半,不禁鼻子一酸,悲從中來,撲到「怪人」身前。
「怪人」費力睜開二目,看了看李夢龍,欣慰一笑。
李夢龍道:「你為何要這樣做?」
「怪人」道:「夢龍,你可願叫我一聲『師父』?」
李夢龍道:「你到底是何人?」
李夢龍已然帶着哭腔。
「怪人」道:「夢龍,你可願叫我一聲『師父』?」
李夢龍轟然跪倒,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叫道:「師父!」
「怪人」再次欣慰一笑。
「怪人」道:「我是誰,你不必知曉,你只須記住,我傳你的這套功法,名為『戰鰲法』,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北疆水鰲門』第四任掌門。」
「怪人」說着,自指間摘下一物,戴在李夢龍指間。
那是一枚質地古樸的戒指,材質不詳,黝黑透亮,其上以藍紋刻着一隻大鰲,藍紋似水凝成,隱隱有流動之意。
「怪人」道:「夢龍,待會兒若是有人問起我,你定要裝作一概不知,休要連累於你。」
李夢龍眼圈通紅,重重點頭。
「怪人」顫抖著自身後掏出一個布袋,嘴角揚著昔日熟悉的「賤」笑,將布袋交與李夢龍。
李夢龍茫然接過,入手只覺有些硬。
解開袋口,將裏面之物「嘩」地一下倒出。
「嘩啦啦」滾落一地,竟是一地又黃又硬的干饅頭。
李夢龍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怪人」道:「夢龍,你可願再叫我一聲『師父』?」
李夢龍哭喊道:「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師父…」
「怪人」在李夢龍一聲聲的呼喊中,再次欣慰地笑了……
而後,目光黯淡,長嘆一聲,頭一垂,再不動彈……
……
……
就在「怪人」死後不久,一綠衣老者來到,見到「怪人」屍首,不禁扶額長嘆,心道:「終究是慢了一步。」
綠袍老者看到一旁失神的李夢龍,問道:「孩子,這人在死之前,可曾說過些什麼?」
李夢龍依舊一副獃滯模樣,道:「我不認識他。」
綠袍老者冷笑一聲,道:「不認識?你為他哭?」
李夢龍道:「我在哭我的饅頭。」
綠袍老者道:「饅頭?」
李夢龍指了指散落一地的饅頭,道:「沒錯,我在哭我的饅頭。」
綠袍老者道:「饅頭有什麼好哭的?」
李夢龍道:「因為饅頭都在,並沒有吃。」
綠袍老者見他說話不着邊際,估計是個傻子,正欲離去。
忽地瞥見李夢龍指間之物,目光陡寒,「刷」地攥住李夢龍手腕。
綠袍老者道:「臭小子!險些被你耍了,說!這枚戒指是哪來的?」
老者手勁兒極大,李夢龍被抓得生疼,卻又掙脫不過。
李夢龍道:「這是我撿來的!」
綠袍老者道:「哼!撿來的?看來得叫你吃點苦頭。」
綠袍老者說完,猛地抓住李夢龍一根手指,雙指一較力,只聽「咔嘣」一聲,竟生生將李夢龍手指掰斷。
李夢龍疼得險些暈倒。
綠袍老者道:「說!戒指哪來的?」
李夢龍道:「撿來的!」
「咔嘣」
又掰斷一根。
「說,哪來的?」
「撿…撿來的!」
「咔嘣」
「咔嘣」
「咔嘣」
……
綠袍老者一連掰斷李夢龍七根手指,也沒能從李夢龍嘴裏問出些什麼。
綠袍老者懊惱至極。
臨走之際,又打斷李夢龍兩條腿,方悻悻離去。
此後兩日間,獄卒來過兩次。
第一次是將「怪人」屍首帶走。
第二次是將李夢龍斷手斷腳接上。
畢竟李良有令,只可折磨,不可傷其根本。
按他的話說,「廢人」有什麼意思?
他是要給李夢龍希望,再一次次地讓他絕望,然後再給他希望,不殺人,只誅心……
自那之後,李夢龍便一直昏迷,醒時短,睡時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