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回馬劍
風還在刮,雨還在下……
風颳得更急了,雨卻下得小些了……
天也似乎亮些了……
眾人已在雨中站了半個多時辰,就那樣拿着武器,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個多時辰。
沒有人先動手。
高手之間的戰鬥,一絲一毫的偏差,都可能會要人性命,更容不得半點的魯莽與大意。
眾人不敢貿然出手,只因在半柱香之前,已有一個人因忍不住先出手,而倒在了那裏,倒在了他自己的血泊之中。
玄月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他殺人的速度也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比他手下那一十三個黑衣人聯起手來殺人的速度還要快。
眾人深知,面對着玄月,任何一個人的單打獨鬥都無異於是送死,眾人唯有聯手,或許還能夠有一線生機。
可在場眾人卻又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之中頗負盛名的大俠豪傑,要他們聯手去對付一個已年過半百的人,他們還是拉不下臉面。
所以,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在原地。
就在這時,一聲爽朗的大笑忽然打破了沉寂。
玄月收起長劍,哈哈大笑道:「諸位,這又不是比武較量,講究一對一,單打獨鬥,既是生死之戰,又何需有那許多的顧忌,只管放馬過來,我玄月一人擎住便是!」
眾人聞言,不禁面帶佩色,玄月雖是一個奸詐小人,卻也不失為是一個真豪傑,真英雄。
話已至此,眾人若是再扭捏作態,反倒顯得小家子氣,失了豪傑氣度了。
於是,眾人一換眼神,眼神變換之間,眾人已出手。
各色的着裝,各色的招式,各色的武器。
眾人唯一相同的,便是相同的目標,目標相同,目標是玄月。
劍指玄月。
北袈裟一馬當先,他的劍法在眾人之中,也本就是最好的。
一招仙人指路,直刺玄月前心。
玄月只得回劍來擋,可他若是回劍,他的周身,便會立刻被插上數十把形狀不同的武器。
玄月暗自心驚,也暗自佩服。
這數十人,此前從未在一起戰鬥過,也從未商量過對策,可他們一出手,便有章有法,有攻有守,有松有弛,有進有退。
看似是北袈裟一人在前,單挑玄月,實際上卻是佯攻,吸引火力,若是玄月只顧對付北袈裟一人,其他人便會有機可乘,瞬間將玄月斬殺於劍下。
眾人的計劃雖妙,可惜卻遇到了玄月這隻精得已成精的老狐狸。
玄月一生,大大小小百餘戰,什麼樣的人沒有見到過,什麼樣的陣勢沒有經歷過。
九死一生,數不勝數,險象環生,家常便飯。
所以,眾人始一出手,玄月便已看破。
玄月一側身,偏偏不去理北袈裟,而是旋劍在側,專等眾人來襲。
北袈裟一劍刺空,劍勢未消,眨眼間,便已來到玄月身後。
眾人卻猛地停住身形,畢竟,誰也不想做玄月的劍下亡魂。
玄月正得意間,忽聽背後風聲乍起,玄月一驚,心道不好,忙旋身回劍來擋。
「鐺!」
金鐵交擊聲,震得玄月耳膜生疼。
也就是玄月身經百戰,反應奇快,若是換作旁人,現在早已是一劍兩個窟窿,去見閻王了。
出劍的當然不是別人,正是北袈裟。
北袈裟見一劍不中,暗暗心驚,卻也不敢戀戰,抽劍,回身便走。
北袈裟一躍,退出數丈開外。
眾人也已退開。
玄月看着北袈裟,冷冷道:「你方才用的,是什麼招式?看來,不似是你仙樂坊的劍法…」
北袈裟笑道:「這一招無名無姓,乃是我的一位朋友教予我的…」
玄月道:「哦?這一招看似不俗,不知你的那位朋友尊姓大名?」
北袈裟摸了摸劍,道:「他叫落雨,複姓司馬…」
眾人不禁小聲說道:「落雨,司馬落雨?江南司馬家族的司馬落雨?他不是死了嗎?」
玄月道:「可是那個江南司馬家族的司馬落雨?」
北袈裟道:「正是。」
玄月微一點頭,不由得沉吟道:「可老夫記得,司馬家族向來慣用長槍,沒聽說過他們家族之中,還有會用劍的高手…」
北袈裟大笑道:「道長所言不錯,江南司馬家族的槍法如神,一桿紅纓槍,便打得江南黑白兩道跪地求饒,直呼『爺爺』…」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話很有趣,說罷,北袈裟又忍不住大笑了兩聲。
玄月疑惑道:「可你方才卻說,你的那一招劍法,是司馬家族的司馬落雨教予你的?」
北袈裟道:「司馬落雨乃是我此生摯交…」
玄月似已有些明白了,不禁問道:「他教予你的是什麼招式?」
北袈裟聞言,一抖劍,瞬間便出現七八朵劍花,道:「回馬槍…」
玄月一驚,道:「回馬槍乃是司馬家族不外傳的絕技,他會教予你?」
北袈裟道:「我說過,司馬落雨,乃是我此生摯交…」
玄月又道:「可我聽聞,司馬落雨早已在三年前便死了…」
北袈裟道:「沒有錯…」
玄月道:「這麼說,你們早已相識?」
北袈裟道:「只見過一面…」
玄月道:「何時?」
北袈裟道:「便是三年前見過的那一面…」
玄月道:「你們三年前只見過一面,此前從未見過面?」
北袈裟道:「是。」
玄月道:「可你說,你們是摯交,只見過一面,便是摯交?」
北袈裟道:「只見過一面,便是摯交…」
玄月聞言,點了點頭,良久,又問道:「這麼說來,你們是在三年前司馬家族攻打仙樂坊的時候認識的?」
北袈裟點了點頭,道:「沒錯。」
玄月笑道:「你們是如何相識的?」
北袈裟冷冷道:「是我親手了結了他…」
眾人一驚,玄月也一驚。
玄月道:「你親手了結了他,你們卻成為了摯交?」
北袈裟道:「是。」
玄月道:「你親手了結了他,他卻將家傳絕技回馬槍教予了你?」
北袈裟道:「是。」
玄月道:「為什麼?」
北袈裟道:「因為,我滿足了他的一個願望…」
玄月道:「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願望?」
北袈裟目光獃滯,長嘆一聲,道:「在他臨死前,陪他喝碗酒…」
玄月道:「你那樣做了?」
北袈裟道:「當然。」
玄月道:「所以,你們成為了摯交?」
北袈裟道:「是。」
玄月又道:「所以,司馬落雨將回馬槍教予了你?」
北袈裟道:「是。」
玄月笑道:「你只陪他喝了一碗酒,他卻給了你別人夢寐以求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北袈裟笑道:「有時候,一碗酒,可以換一條命…」
玄月笑道:「你換來的東西,也並不比命差…」
北袈裟笑道:「沒有錯,我曾經用它,換回好多條命,一條命,早已不夠了…」
玄月道:「這其中也包括好多條別人的命?」
北袈裟道:「是。」
玄月又笑道:「我總算已明白,你是如何拿它來換命的…」
北袈裟在聽。
玄月道:「你的那一招,便是司馬落雨教予你的回馬槍的招式?」
北袈裟道:「沒錯。」
玄月又道:「只可惜,你卻沒能用它換來我的命…」
玄月又笑了,笑得很愉快。
北袈裟道:「你的命,本就不好換…」
玄月大笑,道:「我的命,當然不好換…」
北袈裟忽然正色道:「可我還是想要換一換…」
玄月也正色道:「我一直就在這裏,等着你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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