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Part.14 「飽啖成果之時已至」

「節慶之時未至，豐收的喜悅不應到來，飽啖招致罪惡……」

老蒂姆的喃喃自語聲在這地下祭壇里聽着多少有些詭異，他口中似乎正在念着什麼禱告詞，根本就沒有向進入祭壇的五人投去一絲的注意力。

「這座雕像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算是我們村的至寶——只可惜這雕像是直接由整塊石頭雕刻而成，而且也實在是小了些，否則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它帶到地面上的。」斯蒂文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低聲對身後的幾人道。

「這個祭壇，看來也是很久沒有使用過了。」培克摸了摸身邊的木椅，看着手指上的灰塵搖頭道。斯蒂文聞言點了點頭：「這座祭壇很多年前就已經廢棄了，我小時候甚至都沒有聽說過它，直到現在村中知道它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不過老蒂姆倒是對它極為上心，他當了四十多年的村長，一直都會派人來清掃這裏，每個月也會親自下來祭拜。」

似乎是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老蒂姆伏在神像前的身子忽然動了動。他摸索著站了起來，緩緩地轉過了身，用渾濁的老眼獃獃地看着這五位不速之客。

「老蒂姆，這三位是從遠方來的旅人，聽說我們有個祭壇，就下來看了看。」斯蒂文清了清嗓子，對老蒂姆道。

老蒂姆的目光從三人面龐上緩緩掃過，最後停在了托馬斯臉上。他努力地往前湊了湊，似乎想要看清托馬斯的臉。良久，他忽然點了點頭：「你是……托馬斯吧？」

老蒂姆的正常顯然出乎了麥克和斯蒂文的預料，平日裏的老蒂姆幾乎從來不跟他們說話，甚至說話的時候也只是老蒂姆在自言自語，這種老蒂姆能夠清晰地辨認出某個人的情況對於他們來說確實是難得一見。

托馬斯也有些意外，當年將他驅趕出村時雖然老蒂姆沒有出面，但是想來也是在他默許的情況下才會發生這種事的。所以他冷笑着道：「這麼多年沒見了，老頭子，你還記得當年被你們轟出去的我嗎？」

老蒂姆眯着眼睛看着托馬斯，似乎還在確認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少頃，他的身體忽然緩緩抖了起來，他驟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托馬斯的衣領，聲嘶力竭地吼道：「就是你，就是你！節慶之神預言裏的惡魔！你居然又回來了！」

老蒂姆的手抓得很緊，他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的恨意讓培克看了都覺得有些心驚。驚怒的托馬斯一扯老蒂姆的手臂，怒道：「你瘋了嗎，老混蛋！——該死，這傢伙一把年紀了還有這種身手嗎？」

老蒂姆手上的力量實在是有些驚人，托馬斯連扯了幾下居然都紋絲不動。貝雷夫上前一步，抓住了老蒂姆的手，皺了皺眉便一用力將兩人分了開來。

「惡魔，你這個變節者、叛徒、徹底的混蛋、該死的雜種……」一連串的污言穢語從老蒂姆的口中噴涌而出，他一邊胡言亂語着，一邊退到了神像身旁，「如果我年輕三十歲——不，二十歲，我就一定會拼盡全力把你扼殺在這裏！」

他的語言中充滿了殺意，這種怨恨和殺意是無比明顯的，托馬斯不由得臉色有些發白，罵罵咧咧地往後退了幾步，與老蒂姆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斯蒂文和麥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疑惑。老蒂姆瘋瘋癲癲的已經不是一兩年了，但這樣的模樣他們還是第一次見。不管是老蒂姆看見托馬斯便認出了他，還是剛才那一段殺意十足的謾罵，老蒂姆今天怎麼看都透露著一種詭異。

「老蒂姆，你到底在說什麼？」麥克率先開口了，「什麼神的預言？」

「飽啖成果之時已至，飽啖成果之時已至……」老蒂姆瘋狂地抓着自己的面龐，他是如此的用力，他滿是皺紋的面龐已經被他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決不能有任何人來干擾節慶的到來，如果有惡魔降臨，那就摧毀他們……」

他忽然沉默了下來，用溫柔的眼神看向了身邊空無一人的座位：「啊，不好意思，巴托麗小姐，我忘了您還在這裏——您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可愛，希望您不會因為我剛才一時的失態而感到恐慌。」

有那麼一瞬間，培克幾乎以為這裏又有靈體在暗中窺視。但老蒂姆的行為舉止實在是和正常人大相庭徑，所以培克忍了下來，沒有用魔力再一次尋找靈體的位置。老蒂姆卻又抬起了頭，喃喃道：「變節者會帶來白色的災難，節慶會被可恨的巫師毀滅——還好，還好，還來得及，白色的災難並沒有出現……」

他又將目光投向了托馬斯，面部表情也漸漸猙獰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就將那些危險扼殺於搖籃之中，節慶決不允許被任何人打擾——飽啖成果之時已至。」

老蒂姆忽然抬起了手，擁抱住了那個開懷大笑的神像。他臉上的表情滿是溫柔，一個老頭抱着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雕塑多少顯得有些噁心。他低聲道：「快了，就快了，節慶必將到來，缺少的只是點燃篝火的灰燼而已——我這就送上貢品，送上節慶的篝火所需的燃木。」

「啊啊，巴托麗女士，願您能永遠與我同在。」老蒂姆忽然伸手摸了摸雕塑的面龐，溫柔地嘆息道，「屬於大家的節慶馬上就要開始了，希望您能夠與我一同在節慶上伴隨着篝火舞蹈。」

培克皺了皺眉，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讓他極為不安的氣息。他迅速地掃視了一圈，忽然抓住貝雷夫和托馬斯就向外奔去。這祭壇本就不大，出門也就是幾步的路程，但他並沒有成功地跑出去，因為老蒂姆已經完成了他想要做的事了。

那座雕塑的雙眼，忽然泛起了紅光。

地面上驟然亮起了一個紅色的巨大魔法陣，那魔法陣囊括了整個地下祭壇，將眾人全部封鎖在了裏面。貝雷夫有些驚惶地看着地面的魔法陣，然後轉頭看向了培克——然後後者此刻也是眉頭緊鎖地看着地面，似乎一時半會兒也對這個魔法陣沒什麼辦法。

——傳送魔法陣。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對於魔法陣的造詣之深同齡人之中也是無出其右，但對於傳送魔法陣這種東西他仍然是沒什麼好的辦法。這種魔法陣能夠將物品或是人傳遞到其他地方，是極為高深的空間魔法陣。它最大和最重要的特點就是穩定，畢竟若是輕易地就能破壞，那也就沒人會用這個魔法陣了。培克並不是不能破壞它，但是想要破壞這樣高級的魔法陣，他需要很長的時間——而他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

麥克看着地面上的紅色魔法陣，驚怒地看着老蒂姆道：「這是什麼，老蒂姆？你什麼時候在這裏佈下了魔法陣？放我們出去啊，蒂姆爺爺，我們不是一個村的親人嗎？」

「點燃慶典之火的時刻已經到來，我已遵照您的意志獻上了火種。」老蒂姆舉起了雙手，臉上充滿了虔誠的神色，似乎對於麥克的話根本就沒有聽到，「神應當享用慶典的第一頓佳肴，此後才是我們的節慶——盡情享用吧，帶來慶典之火的神啊，飽啖成果之時已至。」

隨着他的話語，魔法陣驟然紅光大作。斯蒂文心中一急，便想直接衝出魔法陣外。培克連忙將他拉了回來，對他搖了搖頭道：「晚了，魔法陣亮起的那一瞬間，我們就出不去了。」

他抓起身邊的一張椅子，直接扔出了陣外——只見魔法陣的邊緣彷彿有着什麼不可見的力量一般，椅子尚在半空中便化作了塵埃，散開到了地下祭壇里的每一個角落。

托馬斯咬了咬牙，啐了一口道：「該死的老混蛋，這老瘋子是不是想把我們當做祭品獻給他那個什麼節慶之神？」

培克看着地面的紅光，苦笑道：「很不幸，你猜對了。我們現在不知道會被傳送到什麼地方，要找他算賬也只能回來以後再說了。」

他臉上雖然帶着苦笑，卻似乎並沒有什麼慌張的神色。而老蒂姆卻看着魔法陣內的眾人，一臉嚴肅地道：「火種將至，節慶的準備工作只差最後一步了。鐘聲響起時，節慶的序幕就將拉開，我將代表大家參與慶典，與每一個人分享我的喜悅——飽啖成果之時已至。」

話音未落，魔法陣驟然亮得有些刺眼了起來，龐大的魔力涌了上來，將眾人包裹在了其中。培克深吸了一口氣，閉着眼睛高聲道：「閉上雙眼，不要看周圍的任何東西，否則落地后的眩暈感足以讓你們失去……」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便率先消失在了地下祭壇里，看來已經被魔法陣傳到了未知的地方。他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眾人已經聽到了他的前半句，紛紛依言閉上了雙眼。只見紅光閃爍間，剩下的四人紛紛消失在了地底的祭壇里，不知道被那紅色的魔法陣傳向了哪裏。

地下祭壇，又只剩下了老蒂姆一人。

他傴僂的身子仍然看上去像是風一吹就會摔倒的樣子，他慢慢地蹣跚到了鐵門前，吃力地將鐵門重新關了起來。他滿意地看着少了幾張椅子的祭壇，又重新跪在了神像之前，額頭觸地，虔誠地祈禱了起來。

「節慶之時，此為節慶之時……」

「——飽啖成果之時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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