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Part.8 其之一 麻煩總會像梅林的牢騷一樣多

第607章 Part.8 其之一 麻煩總會像梅林的牢騷一樣多

「勇者會裏沒有喜歡享受的人,熱衷於享受的武者會被磨滅掉武者應有的堅韌不拔,所以這座塔樓里沒有什麼裝潢太過精緻的房間,只要空間足夠,對於武者們而言就是完美的房間。」

華勒士的嗓門很響亮,並且實在是過於響亮了些,齊格飛只覺得這間空蕩的房間里四面八方都在傳來回聲,甚至牆壁都在微微震動。

只是他看着眼前這間幾乎佔據了勇者會塔樓頂層整層的會長室,再回想起華勒士的「空間足夠」,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貝奧武夫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地道:「會長,今天格里高利不在嗎?」

齊格飛忍不住輕輕地皺了皺眉:「格里高利?」

格里高利此前是勇者會獨立學院的執事長,而在王城一戰中,格里高利的反水不但讓他們失去了歐內斯特的高牆,還將他的姐姐琪亞娜偷襲重傷。雖然這裏的格里高利與那個格里高利理論上來說並非同一個人,但是就像法師塔對於齊格飛而言一樣,他實在是難以對格里高利提起什麼好感。

更何況,格里高利的反水是因為那個「救贖了他的神」為他下達了旨意。

這世間沒有神,自然也沒有神會救贖他,救贖他的當然是人。

而擅長蠱惑人心、並且有能力將格里高利在歐內斯特里安置好、並且經常與他接觸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尤瑟夫。

表面上負責監視並且研究格里高利、實際上卻將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怪物納入了麾下的監察部部長。

換言之,格里高利之所以會反水、之所以會打傷琪亞娜、之所以會陷入瘋狂之中,都是尤瑟夫乾的好事——因為讓娜她們差點守住了歐內斯特的外牆,而那對於尤瑟夫而言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為他需要更多的犧牲、更多的死者、更多的鮮血,用來發動自己的血潮魔法。

但現在,尤瑟夫死了。

「你應該也認識他,我記得你小時候和他交過手,你那時候可被他揍得不輕。」華勒士的鬍鬚隨着他的呼吸微微顫動,他雖然在對齊格飛說話,但臉卻朝向了貝奧武夫,「鬼知道那傢伙去了哪裏,我這個扈從比他主人還要自由自在,真是去他媽的。」

貝奧武夫憨憨地笑了笑:「會長,格里高利從來都是這樣。」

華勒士顯然和其他養尊處優注意身份的大騎士有些不同,雖然齊格飛認為自己的父親也不是什麼溫文爾雅的紳士,但他至少不會在並不熟悉的晚輩面前肆無忌憚地大爆粗口。而華勒士自己似乎也不太在意這些繁文縟節,他那雙從毛髮里依稀可以辨認出來的雙眼盯着貝奧武夫,啐了一口低聲怒道:「該死的,老子都改掉了遊手好閒的毛病,這個混蛋居然還是這個樣子——去,把那個混小子叫回來,今天他偷不了懶!」

貝奧武夫猶豫了一瞬間:「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華勒士的眼睛就猛然瞪大了:「不知道就給老子去找!」

於是貝奧武夫的人影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房間里只剩下了那不斷搖晃着、最後合在了門縫上的大門。

齊格飛眨了眨眼,他忽然覺得勇者會獨立學院之所以是那個模樣,顯然和勇者會的做派脫不開關係。說得好聽一些,這群人叫做不拘小節,但如果用更加切合實際的說法來形容的話,齊格飛認為這裏其實很想一個土匪窩。

只是現在似乎沒有什麼時間讓他繼續思考勇者會到底是一群什麼人組成的了,此刻房間里只剩下了他們倆,所以齊格飛看着華勒士輕輕地咳了咳,低聲道:「事不宜遲,會長閣下,我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

「我也開門見山地直說了。」

齊格飛還未來得及繼續說下去,華勒士卻搶先一步開口了。

這個滿臉鬚髮看不清容貌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反手握住了背後的門板——不,是那柄門板一樣的大劍:「你最近有什麼奇遇嗎?」

齊格飛愣了愣:「奇遇?」

「比如說,得到了什麼寶物,或者說吃了什麼東西,又或者是力量得到了一波突飛猛進——這些都算奇遇。」

華勒士搖了搖頭,平靜地道:「這一類的都算,怎麼樣,有想起什麼嗎?」

齊格飛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皺眉道:「我不知道,至少我沒有這方面的印象。」

「那就行了。」

巨大的壓迫感驟然降臨在了齊格飛的身上,周圍的空間幾乎都變得凝滯了起來。在短短的一瞬間,齊格飛只覺得自己彷彿被無數柄劍刃對準了一般,而最鋒利的那一柄,則是就在他眼前保持着一手握劍姿勢的華勒士!

這個滿臉銀髮銀須的老人看着齊格飛,緩緩地道:「那麼現在,你是亡靈,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齊格飛的瞳孔,驟然縮成了一個點!

華勒士的目光停留在齊格飛的身上,輕聲道:「你知道嗎,我的領域很奇特,奇特到如果我能夠變得更強,這個世界上便沒有我無法殺死的東西——梅林讓我回到歐內斯特也是這個原因,為了應對即將發生的那場浩劫,他需要我的力量。」

齊格飛深吸了一口氣,頂着那股龐大的壓力低聲道:「古神降臨?」

華勒士的目光之中頓時閃過了一絲疑惑:「嘿,有意思,你居然知道這件事?你到底是誰?」

齊格飛搖了搖頭,有些艱難地道:「我的確是齊格飛,我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趣,你居然真的覺得你是齊格飛?」

華勒士的語氣愈發怪異,兩道寒光從那一堆銀色的毛髮之中射了出來:「我特意將貝奧武夫喚走,就是為了有這個時間來戳破你的身份,現在我們的時間非常充裕,我也就可以和你好好聊聊了——聊聊你,以及聊聊我。」

齊格飛沒有說話,只是咬牙看着眼前的華勒士。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一樣,我的領域很奇特,而領域這種東西,來源於一位武者或者一位魔法師最基本的特質——戰鬥方面的特質。」

華勒士緩緩地將背後那柄門板一樣的大劍抽了出來,平靜地道:「我是個普通家庭的普通人,小時候,我的父親便把我送入了傭兵團當學徒——三歲的時候,我就開始被教育著握住一切的武器,然後找到敵人的弱點一擊致命。」

他看着齊格飛,亂糟糟的銀色毛髮,森白的牙齒閃爍著寒光:「是的,我三歲的時候就殺過人,傭兵團的團長讓我親手處理了一個想要逃跑的叛徒,當然,他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

齊格飛皺了皺眉:「所以?」

「所以我的武技一直都是以【一擊斃命】為主題的,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華勒士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道:「雖然故事裏的鐵劍騎士是個正義的夥伴,但是實際上我對於惡人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手上沾染的血腥也超過了絕大多數人的想像。我斬殺了無數人,並且大部分的情況之下,我都是用最迅捷的手段斬殺了自己的對手——說個題外話,我一直覺得這樣做挺帥的,你覺得呢?」

他似乎覺得自己說了個很不錯的笑話,毛髮里的嘴彎成了一道弧度,只是齊格飛現在顯然笑不出來。他眯着眼睛看着華勒士,沉聲道:「我不認為你能一擊斬殺我。」

「這倒是實話,不論是之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是如此。」

華勒士咧了咧嘴,他似乎對於齊格飛的身份問題非常有自信:「因為在成為了大騎士之後,我的領域賦予了我一種非常特別的力量——我能夠看見人們的【命線】。」

齊格飛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名字讓他感到了一種淡淡的不安。

「是的,命線,至少我是這麼稱呼他的——在我的目光之中,所有物體的生命都系在一條線上,只要我能斬斷那條線,這件物體就會直接崩壞。」華勒士笑得愈發開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寶貝一般,「一柄劍有最瑕疵的一點,一套鎧甲有其連接整體的一塊鋼板,一棟大樓有承載重心的那根大梁,而我的力量,就能讓我以極其迅捷的速度發現那個面、那根線、或是那簡單的一個點。」

他微微頓了頓,微笑道:「這不單純是敏銳的目光,而是更加具象化的東西。因為就算我不去觀察,我也能夠通過我的領域直接發現命線所在。」

齊格飛側了側頭,目光之中的驚駭是如此清晰:「這力量未免太過可怕了些。」

「那倒也不見得,某種角度上來說,我的領域也挺雞肋的。」

華勒士有些遺憾地咂了咂嘴,嘆息道:「我能夠看到你父親——不,獅心王腓特烈的命線,但是我無法挑斷它,因為我的力量不足以在挑斷他命線的同時自保。而他的領域則不同,他的領域簡單到了極致,只要在他的領域之內,所有的兵器與力量都必須要向他臣服,縱使那力量比他更強大,也會受到他領域的壓制。」

華勒士又一次嘆了口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的領域在面對比他更強的人時依然能夠發揮作用,而我的領域在這種時候卻猶如一張白紙毫無意義,這或許就是為什麼他是帝國最強的大騎士、而我只是傳說中的騎士而已吧。」

齊格飛有些想笑,這是一種和自己的父親有榮與共的心情。只是現在,那種壓力一直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實在是有些笑不出來。他看着華勒士,將手緩緩伸向了腰間,口中低聲道:「我明白了。」

他不是個話多的人,既然要動手,那便動手——他能夠感覺到華勒士的敵意,只是他沒有興趣問華勒士為什麼,他不是梅林,不喜歡用花言巧語拖延時間。

所以他握住了腰間的劍。

腰間的巴姆魯克。

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惘然,因為他忽然回憶起了巴姆魯克在自己手中斷裂的那一幕——這個世界沒有化神的尤瑟夫,也沒有命運的力量,巴姆魯克也因此並沒有碎裂。

只是此刻,他隱約覺得華勒士的力量和尤瑟夫的命運之力似乎有些相似,因為他們都能夠用極其簡單的方式斬斷他人,一者斬斷生命,一者斬斷命運。

或許華勒士成為世界階的那一刻,他也能夠領悟命運的力量,並且他的力量或許會比尤瑟夫的更加凌厲,因為他的力量只有【斬斷】。

「現在的小夥子真是沒有耐心,我還沒說為什麼我要和你動手呢。」

雖然齊格飛沒有問,但是華勒士自己卻有些不滿地開口了。齊格飛沒有發問這一點似乎讓他有些不滿,因此他的語氣也愈發不善:「小子,你頂着我熟人的臉和我動手的感覺很不好,但是你的表現又和獅心王家的那個小子的確有些相似——只是你身上沒有他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罷了。要我說的話,你很像小時候的他,但你畢竟不是他。」

他將那柄大劍插在了地面上,冷笑道:「而且,我還等着你給我一個解釋,解釋你的身份和來歷——當然,我不介意把你打殘廢了以後再問,只是這具身體的確是那小子的,如果打殘了或者打廢了,我在那頭老獅子那裏不好交代。」

——來歷?身份?

齊格飛沉默了一會兒:「我覺得,就算我告訴了你,你也不會信。」

「我為什麼不會信?」

華勒士咧了咧嘴,反問道:「我是傳說中的大騎士,傳說我都能信,又有什麼我不能信?」

「更何況,」華勒士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事實上齊格飛並不能看見他的表情,只是他的目光有些怪異,「你真的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人。以前我也遇到你這種東西,但你這種具備着實體、並且還能保持住亡靈形態的真的很少見。」

齊格飛愣了愣:「亡靈?」

「是的,亡靈。」

華勒士嘆了口氣:「你知道嗎,你或許能夠瞞過其他人,但你瞞不過我——因為我看不見你的命線,也就是說......你是個殺不死的人。我這大半輩子走遍了天涯海角,像你這樣的東西我只見過一種,那就是亡靈。」

「......」

齊格飛沉默了許久,旋即緩緩地鬆開了手中的劍。

他望着頭頂的天花板,長嘆一聲喃喃道:「原來如此,現在的我居然還有這樣的優勢,或者說劣勢,或者說——算了,還是直接將它稱之為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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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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