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Part.9 來自尤瑟夫的任務
兩百一十三張面具，意味着什麼？
如果這些面具的每一個擁有者，都和那第二百一十三名擁有者一樣殺死了兩人，那麼整個歐內斯特之中便有四百二十六人因為莫名的原因含冤而死——不，或許是六百三十九人，因為這些面具的擁有者，本來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是的，他們都只是普通人。」尤瑟夫的面色有些陰沉，緩緩的道，「這二百一十三人，幾乎都不是需要我們去監視的危險人物，其中還有不少是有着家庭的普通人，他們有着雖然簡單但卻幸福的生活——但事實卻是，他們帶上面具，然後殺死了別人。」
梅林將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臉上，搖了搖頭道：「這張面具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的確是像我所說的那樣是城北幾個銅幣就能買到的面具。」
尤瑟夫冷笑道：「這些面具製作粗劣，顏料也沒有任何可以下手追查的地方，只要想製作，人人都可以做出來這樣的東西——換言之，我們想要從這些面具處下手追查到幕後真相是不可能的，只能從別的地方入手。」
笑臉面具事件的幕後主使者是所有人共同的敵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也正因為如此，在場的眾人之間那種壓抑的氣氛便頓時一掃而空，每個人的臉上都只有沉思和迷惑的神色——唯一的例外只有獅心王腓特烈，他滿臉嚴肅地看着桌面上的一隻蟲子，彷彿在那隻蟲子身上看到了新境界的大門。
「如果那些突然襲擊別人的普通人都有這樣的面具，那麼或許我們能夠發動全歐內斯特的人們，只要看到這個面具就報告給駐紮各處的城防軍。」艾卡西亞把玩著從桌上拾起的面具，首先提出了一個聽上去很不錯的建議，「持有這種面具的人都將視為罪人，給所有人為期三天的時間將持有的面具上繳至各地，逾期者與罪人同論。」
尤瑟夫點頭道：「天鵝公的提議與我的想法一致，之前我就已經下達了這樣的命令——但這個辦法未免過於被動了一些，這樣的舉動只能算是治標不治本，只要我們一日沒有找到原因，就還會有更多的人因為這種原因而失去心智。」
約書亞忽然低聲道：「重賞那些提供情報的人。」
「關鍵點在於，或許很難有人能夠提供相關的情報。」尤瑟夫嘆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毫無頭緒的事件，「根據我手下所有人的彙報，這些笑臉人在沒有失去心智之前和正常人一樣行動，沒有任何的徵兆顯示出他們會陷入在城中殺人的瘋狂。這第二百一十三名笑臉人於晚鐘敲響前三分鐘左右剛剛從集市滿載而歸，而三分鐘之後，他就變成了一個嗜血的殺人狂——諸位，這才是問題的麻煩所在。」
尤瑟夫頓了頓，忽然站起了身：「我今日來到此處，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通知諸位城中的異變。如果諸位遇見了這樣的笑臉人，請將他們活捉到我這裏來——目前監察部的所有人手都派出去了，除了三王子殿下以外的大特使也全部回到了城中，人手已然有些不足，因此或許需要各位為歐內斯特出一份力。」
歐貝克毫不猶豫地站起了身：「那是自然，身為帝國王子，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在帝都之內胡作非為！」
尤瑟夫卻沒有說話，他只是眯着眼睛看了歐貝克一眼，無聲地笑了笑便轉過了身。隨着手杖接觸地面的聲音響起，這名身材有些佝僂的老人慢慢地走向了門外，一語不發地就準備離開這裏。
「部長閣下要去哪裏？會議結束了嗎？」歐貝克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圍的眾人，卻發現每個人似乎都在準備離開這間會客室——彷彿自從尤瑟夫起身的那一瞬間，這場會議就結束了，沒有任何徵兆地結束了。
「看來你並不太熟悉監察部的作風，弟弟。」大王子托雷斯第一個站起了身，帶着那名灰袍人就準備離開這裏，臨走前，他目光之中略帶譏諷地看了一眼歐貝克，頭也不回地跟在尤瑟夫身後向門外走去。
歐貝克臉色頓時一沉，但只是一瞬間就又恢復了自己本來的溫和模樣。他打着哈哈與眾人一起站起了身，紛紛走向了會客室的門口——這個會議居然就這麼毫無徵兆地結束了，並且除了歐貝克以外的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協調之處。
「我去送部長閣下與各位離開這裏，夫人。」梅林也走了出來，他對伊格萊茵夫人微微鞠躬，低聲道。伊格萊茵夫人當然不會反對，她只是看着梅林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坐在椅子上端起了桌上的杯子。
在經過維多利亞和齊格飛時，梅林偷偷向他倆投去了一個眼神便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匆忙地趕上了尤瑟夫，跟在了他的身後低聲道：「部長閣下，您需要備車嗎？」
尤瑟夫似乎對於梅林跟來沒有絲毫的意外，他只是慢悠悠地走在梅林前面，嘆息道：「不必了，人老了就總喜歡四處走走，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體還能夠支撐自己四處活動一般。你現在是梅林爵士，是三王子殿下親自任命的代言人，不是以前那個普通的帝國學院學生了，這些事沒必要親自來做。」
「部長閣下在我剛來帝都之時對我多有照顧，在您的面前，我永遠都是那個學生。」梅林低着頭，在尤瑟夫身後誠懇地道。
尤瑟夫的身體微微一震，他沉默了那麼一瞬間，然後迅速地組織好了語言：「呵呵，說起來那也是接近三年前的事了吧？想想你那時候，還是個可愛天真的孩子，現在卻已經長成大人了——光陰讓你成長，卻只能讓我老化，甚至已經難以在我的身上留下什麼痕迹了。」
他的步履很慢，鞋跟與手杖觸地的聲音交替地在地板上響起。兩人的交談顯然只是普通的寒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但兩人卻交流得毫無障礙，儼然已經快變成了爺爺和孫子之間的關係一般——所以當兩人來到城堡大門口時，已經只剩下遠處最後一個離開的天鵝公的車隊那若隱若現的影子了。
夜色已深，王城也顯得特別安靜，兩人的周圍只剩下守在大門前的兩名侍衛，以及若有若無的蟲鳴聲——在這樣的夜晚，幾乎說什麼都難以被別人聽見。
於是梅林的臉色驟然一變，怒道：「臭老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噁心了！？」
尤瑟夫的臉色也在同一時間變化了，他惱怒地向著地面上啐了一口唾沫，全無監察部部長的形象怒道：「小混蛋，什麼叫『在您的面前我永遠都是那個學生』？太噁心了，我差點沒控制住笑聲一口氣憋死，你也差點就成為世界上第一個靠一句話就殺死大魔導師的傳奇人物了。」
梅林揉着眉心，有些煩躁地道：「好了，你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要每天和我拌嘴，到底有什麼事？你剛才一直在暗示我你的話沒有說完，是屋裏的人有什麼問題嗎？」
後面那句話也罷了，但梅林前面那句話差點把尤瑟夫給氣得笑出聲來。不過他現在也沒有心情和梅林如平時一樣互相算計對方，因此現在的局勢和曾經實在是有些不一樣了——尤瑟夫的臉色微微一沉，低聲道：「陛下身染重病，帝都之內群龍無首，自然就有一些痴心妄想的傢伙想要暗中做出點什麼了。加之大王子與二王子的爭鬥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就算是想要從這個泥潭之中看出點什麼也變得極其困難。」
梅林摸著下巴道：「陛下無恙之時，帝國之內倒是一派祥和，誰都不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搞鬼；而陛下只是稍微有些不適，那些心懷不軌的傢伙們就都跳出來攪風攪雨了——臭老頭，我記得陛下當年親自率軍將那些不安分的貴族們清洗過一遍，不過這種清洗是絕對不徹底的，不管是你我還是陛下都知道。你覺得會不會是那些漏網之魚導致了這次帝都之內的事件？」
「漏網之魚嗎？」尤瑟夫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梅林的話，搖頭道：「不排除這樣的可能，這種對於帝都毫無利益的破壞很符合【復仇者】會做的事情。不過我主要的擔憂卻不是那些笑臉人，而是......」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三王子城堡，目光中閃過一絲凝重：「而是我們這三位王子。」
梅林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尤瑟夫的意思。他不是雅莎那樣雖然聰明但卻有些天真的人，所以他沉吟了片刻，便慢慢地道：「在王城之內自然是無礙，但只要離開王城，或許對方就會想方設法地襲擊雅莎了吧？」
——沒錯，說到底，問題又回到了雅莎的身上。
對於大王子和二王子而言，烏瑟納爾現在這種看上去和韜光養晦一般的舉動是極其令人不安的。如果可能，他們當然希望烏瑟納爾也加入到這場兄弟死斗之中；而對於兩人所假定的復仇者而言，他的目的是向帝國、向斯圖加特復仇，如果想要帝國變得一片混亂，那麼一位暴怒到失去理智的王子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想要讓烏瑟納爾徹底暴怒，最好的選擇就是對他的家人動手。
伊格萊茵夫人一向都留在王城之中，就算要出門也是前往某個帝國大臣的宴會，這樣明顯的目標實在是不太好下手——更何況伊格萊茵夫人自己的實力也是一個謎，雖然這位光彩照人溫和嫻靜的女士從來沒有與人動過粗，甚至連重一點的話都很少說出口，但聽說烏瑟納爾不願意回來的另一個原因是在家會挨揍，而還手卻又打不過......
那麼，另一個從各方面都比伊格萊茵夫人更好的選擇，自然就是雅莎了。
雅莎雖然聰明，但卻缺乏防備心理與閱歷，很有可能會在不經意間中了他人的暗算——而在雅莎的身邊，蘭斯洛特太過隨意、高文太過正義、艾克特過於死板、貝狄威爾過於溫柔、特里斯坦和帕西瓦爾又有着明顯的弱點，彷彿每個人都無法在雅莎之前發現那些針對她的陰謀。
阿格規文其實是個很適合扮演這種角色的人，但梅林卻不認為他能夠勸阻得了雅莎。對於規矩的遵守讓他根本不會質疑雅莎的命令，再加上他在騎士團里並不良好的人際關係，或許根本不會引起眾人的注意。
如果能夠把雅莎困在王城裏，那或許大家都會少很多事。但問題就在於雅莎並不是那種能夠老老實實地呆在城堡中的女孩子，她總會用各種辦法千方百計地逃出城堡去到王城之外，而她身邊的那些騎士們又沒幾個是真的對她嚴加看管的——比如蘭斯洛特和高文這種傢伙。
說到底，梅林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是被烏瑟納爾派過來當保姆的，或許還兼職著與雅莎鬥智斗勇加鬥法的任務。因為老酒鬼知道的能夠治住雅莎的人，似乎就只有自己了。
想到這裏，梅林就忍不住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他能夠理解烏瑟納爾對於雅莎的愛，也知道雅莎現在的確是他最致命的弱點。讓自己來保護雅莎當然是可以理解的，梅林自認為自己也的確有那個能力——但這個泥潭實在是有些太深了點，深到如果是平時的他，恐怕連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而現在，他卻被烏瑟納爾直接一巴掌按進了泥潭之中。
如果笑臉人的幕後黑手真的是向帝國復仇的復仇者，那麼他的目的，也就很有可能和大王子與二王子一致，也就是那個雖然聰明、但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女。甚至，他們有可能會聯手在一起。
梅林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他抬起了頭，看向尤瑟夫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是大王子或者二王子，並且你已經與復仇者聯手了，今晚的會議你會帶上他嗎？」
尤瑟夫點了點頭，看着梅林低聲道：「我和你想的一樣。」
那個灰衣人的模樣在梅林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會兒，才終於緩緩地搖頭道：「不，我們不能操之過急了。所有的事都不過是建立在我們的推測之上，復仇者是推測，大王子和二王子與他聯手是推測，灰衣人就是復仇者也是推測。三個毫無根據的推測連在一起，也就意味着基本上和瞎猜的沒有任何區別——我們需要證據，需要決定性的線索。」
梅林說話的口吻彷彿根本沒有將尤瑟夫當做帝國里一人之下的監察部部長，而是在和自己的同僚討論情況一般。但這樣的語氣尤瑟夫似乎並不反感，反而他看向梅林的目光之中還帶着讚許與認可——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尤瑟夫會如此認同梅林的緣故，認同到連梅林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時候他會相信梅林。
「你現在的任務，只有一個，一個可能會無比艱巨、卻無比重要的任務。」尤瑟夫難得地抬起手拍了拍梅林，溫和地道。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他的目光卻極為嚴肅：「梅林，保護好雅莎，不惜一切代價。這一次監察部不能給你提供任何幫助，因為我們需要去和那些笑臉人做鬥爭，或許對方也正是想用這樣的事件來牽扯我們的力量——所以，梅林，烏瑟納爾，歐尼斯特，以及整個帝國，都要看你和你的夥伴們了。」
尤瑟夫的話語讓梅林的臉色一陣發苦，因為這個擔子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一些。但尤瑟夫所說的話卻並沒有誇大其詞，只要雅莎真的不幸遇害，那麼烏瑟納爾就會毫不猶豫地率領那強大到可以與三大騎士團相媲美的極晝軍團班師回朝——到了那一步，或許整個帝國都會徹底混亂。
「尤瑟夫部長，這是您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交給我任務，雖然這個任務實在是沉重到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梅林苦笑着嘆了口氣，目光漸漸嚴肅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稱呼尤瑟夫為部長，而不是臭老頭，尤瑟夫也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監察部榮譽特使梅林，必將盡全力完成這個任務。」
尤瑟夫緩緩地抬起了手，輕輕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願為帝國獻上靈魂。」
梅林也用拳頭用力地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低聲道：「願為帝國獻上靈魂。」
「不過，雖然監察部無法給我提供幫助，但我還有一個要求。」在那句帶着神聖性的話語剛落之際，梅林的臉色便瞬間變回了原本的嬉皮笑臉與漫不經心，他對着尤瑟夫伸出了手，笑道：「我想要一個人作為我的助手，不過那個人平時都不太願意做這些麻煩的事，我估計我沒法讓他出手——但那個人是監察部里的一員，如果有您的命令讓他協助我，很多事情都會輕鬆不少。」
尤瑟夫盯着梅林，點頭道：「除了大特使，監察部的人你可以挑一個成為你的助手。」
啪！
梅林打了個響指，微笑道：「我想好了，我選萊昂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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