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Part.23 挫折與變化
大廳里的氣氛有些緊張。
阿姆特已經站在了梅林的身邊，一臉戒備地看着多米尼亞夫婦。齊格飛也已經握住了腰間的佩劍，身上也浮現出了淡淡的銀色鬥氣。只有梅林依然悠閑地抱着自己的法杖，微笑着看着神色有些冷漠的多米尼亞男爵。
「怎麼懷疑到我身上的？」多米尼亞男爵站起了身。
他的表情很冷靜，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這種冷靜反倒讓齊格飛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開始，我的懷疑目標其實不是你，而是卡斯蘭小姐。」梅林笑了笑，「我有一個不太好的習慣，或者說愛好。我喜歡觀察身邊的每一個人，觀察他們的行為習慣，觀察他們日常的生活——其實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習慣，任何人突然產生了奇特的變化，我都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異常。」
梅林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大概是一周之前吧，我忽然發現了卡斯蘭小姐有一些奇特的動向。卡斯蘭小姐曾經一旦下課就立刻回家，上學放學的時間猶如地精機械一般精準，從不在學校里有任何引人注目的舉動——但從一周前開始，卡斯蘭小姐忽然開始缺課了。」
「五點——所有五點以後的課，卡斯蘭小姐彷彿就像有什麼急事一般離開了教室，從不缺課的她居然連續缺課了好幾天。」梅林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一開始以為卡斯蘭小姐只是突然家裏有些事，還並沒有在意，直到三位王族陸續死亡之後，我忽然發現卡斯蘭小姐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味道——安魂花的味道。」
「當我開始懷疑卡斯蘭小姐時，我就對她進行了一些調查——奇特的是，不論我怎麼推斷怎麼預測，您好像都和此事毫無關係一般，宛如對此事根本不知情。您的生活彷彿完全沒有受到此事的影響，每日的生活正常到無可挑剔。」梅林看着多米尼亞的雙眼，搖了搖頭：「但您的女兒做出了這樣異常的舉動，您卻正常到有些不自然，這本來就是一種【不正常】啊。」
惡靈的尖嘯聲越來越近，梅林舉起了法杖，大笑道：「男爵閣下，我聽說失控的惡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反噬它的主人——如果那隻惡靈真的襲向了你，那看來我這種不太證據確鑿的推斷就擁有了最有力的證據！」
多米尼亞忽然嘆了口氣，緩緩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紅寶石的吊墜。
那紅寶石吊墜看上去和普通的吊墜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那款式頗有些老舊，看上去似乎是一二十年前的風格。雖然款式老舊，但不論是寶石本身還是金質的邊框都隱隱泛著光澤，似乎在這段歲月之中有人將它保養得極好。
但那吊墜看上去確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吊墜而已，梅林也確實沒有從那吊墜之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魔力波動。多米尼亞男爵舉起了吊墜，似乎是將那吊墜展示給不知身在何方的那惡靈看的。
惡靈的尖嘯聲驟然一緩，然後在梅林驚異的目光中漸漸顯出了本來的外形——那是一個半透明的女子形象，雖然看不清眉眼，但從輪廓上便能知曉其生前一定是一位美貌的女子。齊格飛看着那女子，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但腦海中卻搜尋不到有關那女子的記憶。
那靈體女子口中的尖嘯聲越來越低，良久，她忽然抱着臉發出了如哀鳴一般的哭聲。梅林眯了眯眼，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手上那個吊墜，是惡靈的【憑依】？」
不論是惡靈還是幽靈，都是對生前的事有着特殊的執念才會出現在世上的非生物。由於靈體缺少關於自己生前的記憶，所以它們的現界大部分都是以自己生前的某件所有物為自己出現的基本——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和人類的生存模式有些相似。人都是活在他人的記憶之中的，當全世界都忘卻了一個人時，那個人也和已經死亡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一言以蔽之，靈體是活在過往記憶之中的可悲存在。
惡靈略有不同，因為惡靈是活在過去的痛苦記憶之中的。它們現界的理由大部分是因為自己濃烈到無法化解的仇恨與憤怒，它們在世間遊盪的理由也只有復仇而已。幽靈有可能會在世間遊盪數十年之久，但惡靈不會。因為它們現界的憑依本就是仇恨，它們的終結往往是復仇成功或是在復仇的過程中被教會的聖言魔法所凈化——換言之，惡靈是很少會有具體的憑依的。
之所以是很少，而不是沒有，是因為有一種情況下，惡靈是會有憑依的。
——人為製造惡靈。
這也是為什麼梅林看多米尼亞的目光忽然變得冰冷的原因。人為製造惡靈是亡靈黑魔法師的魔法，是一種連黑魔法師都極為痛恨的行為。
不論是亡靈還是惡靈，能夠主動傳喚的只有同樣屬於非人類的死之國【尼夫海姆】的引渡人。黑魔法師的惡靈大部分是在大陸上尋找到的，通過各種惡毒的手段控制並奴役這些惡靈。人為製造惡靈的惡毒在於，製造者需要將被選定者所有仇恨的東西通過各種手段無限的放大化，並且在它面前儘可能地摧毀掉所有他所愛的事物——這意味着，製造者是被選定者極為親密的友人或者親人，不是如此製造者不會如此熟悉被選定者的愛好與憎惡。
「你要說這是人為製造的也不是不可以。」多米尼亞聳了聳肩，那隻女性惡靈緩緩地飄到了他的身邊，在他身邊安靜地漂浮着，「你很聰明，梅林，這麼一點連蛛絲馬跡都不能算的痕迹居然都能讓你聯繫到我身上，很厲害——但是你還是太年輕了。」
多米尼亞溫柔地看着自己身邊的惡靈，口中淡淡地道：「你沒法制裁我，你也無法做到什麼，這件事本身就是在各方大佬【默許】的情況下發生的。」
梅林瞳孔一縮，忽然憶起了南丁格爾的話。
【這件事並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簡單，就算你查到了真兇將他繩之以法了，最後的結果也有可能不盡人意。】
梅林摸了摸鼻子，多米尼亞男爵卻又看向了齊格飛：「你其實是應該知道的，你看到這隻惡靈的時候就應該想起來了。齊格飛殿下，您應該去詢問一下您的父親，他一定會讓你罷手不管此事的。」
梅林看着齊格飛有些驚疑不定的面龐，忽然道：「男爵閣下，您是想要穩住我們然後逃跑嗎？」
「逃跑？」多米尼亞男爵有些意外，他愣了愣，忽然大笑起來：「我為什麼要逃跑？你還沒明白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都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進行的——我雖然不明白尤瑟夫為什麼還要追查此事，但是我只需要獲得一個人的理解就行了。」
多米尼亞頓了頓，咧了咧嘴看着梅林：「在這歐內斯特，在這帝國之中，只要王座上的那個人沒有說話，所有的針對都對我毫無意義。」
梅林咬了咬牙，眼前浮現出了那個人的形象——那個身材不甚偉岸，但氣勢卻格外駭人的那個老人。
帝國國王，斯圖加特陛下。
「為什麼要和憐憫聯手？」梅林又問道，他的氣場已經被多米尼亞男爵壓制住了。
這種壓制是最為無力的，因為雖然多米尼亞男爵有殺人的事實，卻沒有制裁他的理由和手段。
「憐憫？噢，你和他見過了嗎？」多米尼亞男爵揚了揚眉，看上去有些意外，「你和那傢伙交過手了吧？畢竟我們的目標不同，他會對你出手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只是為了復仇而已，但他的目標是別的東西。我們只是互相利用，只是擁有着同樣的惡靈而已，他的目標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攤開了雙手，笑了起來：「現在，親愛的梅林，你如果有空把時間消磨在我這裏，不如好好去追查一下憐憫的動向。你找錯了敵人，找錯了真正應該調查的目標。」
阿姆特雖然沒有聽懂，但也能看出來梅林和齊格飛落入了下風。他往前走了一步正準備向多米尼亞男爵發難，梅林卻伸手拉住了阿姆特。
「給您造成了麻煩，實在很抱歉。」梅林苦笑着搖了搖頭，「看來我們確實出現了一些紕漏，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齊格飛瞳孔一縮，用震驚的目光看着梅林。
梅林認輸了？
看上去人畜無害極好說話的梅林，實際上是一個心氣極高的傢伙。這是齊格飛第一次聽見他認輸，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種無可奈何的苦笑。
「不，你確實很聰明，只不過情報不足而已。」多米尼亞男爵氣定神閑地坐回了椅子上，「看來我們這頓晚宴是吃不下去了，你們應該也沒心情吃了。來人，送客吧——當然，如果你還對我家的卡斯蘭有想法的話，我也歡迎你再來做客。」
多米尼亞男爵對着梅林眨了眨眼，大笑着喚來了門口的侍者。
侍者微笑着對着梅林鞠躬道：「幾位先生，這邊……」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阿姆特忽然抓住了他。
「我認識你。」阿姆特的話一出口，侍者的面色就變了！
「進門的時候我就在想為什麼這個地方有股我很熟悉的氣味，終於我剛才想起來了——你和那個老魔法師身上有同樣的氣味。」阿姆特此刻臉上那種憨厚和傻氣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明，「今天上午來找我的那位魔法師就是你吧？你剛剛那一鞠躬，和今天上午來拜託我的魔法師是一樣的動作。」
梅林愣了愣，忽然大喜：「阿姆特，果然我讓你來幫忙是正確的選擇！」
「怎麼，還不死心嗎？」多米尼亞男爵嘆了口氣，「雖然克拉克只是我家的下人，但是你想要就這樣給他安上什麼罪名也是不太理智的——」
他眯了眯眼，忽然停住了言語。
因為梅林從腰間的小包里摸出了一個徽章——法師塔的徽章。
「我懷疑，閣下可能是一位黑魔法師。」梅林沒有管一旁的多米尼亞男爵，而是看着克拉克大變的面色，一字一頓地道，「身為法師塔的四階魔導士，我有義務將閣下繩之以法交由法師塔處理——當然，您大可以不作抵抗，而是跟我一齊前往法師塔，讓法師塔給你一個清白。」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也變得陰森了起來——他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掌心遙遙對準了梅林！
那隻手的食指上，赫然有一個和憐憫一樣的黑色指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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