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Part.123 梅 莉 先 輩

聖女集會是一個畸形而扭曲的組織，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梅林事實上不太明白為什麼這樣的組織會有如此之多的狂信徒，他只能將這一切的原因歸結於人類的本性之上。那些信徒似乎對於聖女集會那從根本上就存在着瘋狂的教義極為篤信，甚至到了一種虔誠的地步。

「人所有的痛苦都只不過是自己給自己所加施的，解放自己的內心，也就解放了自己的痛苦——將自己的痛苦傳遞給他人，將他人的快樂搶奪過來，這就是拯救現在生活一片黑暗的你們的辦法。」那個神諭使者，也就是那名蒙面人站在篝火前，舉起一隻手平靜地道，「束縛自己的內心是無法帶來解脫的，釋放你們的想法吧，我會代表聖女聆聽你們的聲音。」

釋放自己的想法——這就是他們的教義，也是他們的立足之本。

梅林從來都不覺得人應該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的內心，因為他一向認為人這種生物天生就是一種帶有惡念的生物——人類的貪婪無窮無盡，佔有慾和征服欲從來都沒有衰退過。如果這世間的一切都如同聖女集會的想法一般，隨意地釋放自己的內心，那麼恐怕整個多倫斯大陸早已陷入了戰火之中。

「神諭大人，我想要......」「神諭大人，我認為......」七嘴八舌的聲音頓時響了起來，那些或許在外面看起來都很善良正常的人們，在這裏卻表現出了怪異的侵略性。因為別人踩了他一腳就許願想要殺掉對方的；因為遲到被扣了工錢就想將老闆的店鋪一把火燒了的；因為自己被前輩責罵了兩句就想將前輩的女兒扔進河裏的——這裏的每個人都在用最惡毒的話語詛咒平日裏讓他們不順的人，這種話語甚至已經不止是詛咒了，梅林甚至隱約能夠從其中一些人的目光之中看出他們下定了決心。

「——你，這位同在信仰之路上前行的兄弟，我能看出你的信仰之堅定。」蒙面人看了一圈，忽然指向了一個身材有些健碩的獨眼大漢，這獨眼大漢剛才正一隻手捂着眼睛，臉上的恨意讓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獨眼大漢愣了愣，左右看了看，終於發現蒙面人所指的就是自己。他有些喜出望外地笑了起來，連忙推開了眼前的其他人走到了最前方道：「神諭大人，我可有成為神仆的潛力？」

「成為神仆有着其風險，我的兄弟。我能看出你信仰的堅定，但是我還是需要說明一下。」蒙面人的語氣中透露著欣慰，「如果你能成為一位真正的神仆，那麼你就會擁有強大的力量與來自於聖女的饋贈，那會改變你的人生軌跡，讓你從此成為人上人；但如果你的信仰在神仆儀式之中出現了波動，那麼神仆儀式就會失敗，你也會成為和他們一樣的怪物。」

他在說到怪物這兩個字時，似乎有意無意地看了琪亞娜一眼——或者說，他看的其實是琪亞娜所代表着的那個身份，那些沒有人類理性的怪物。

那名獨眼大漢似乎也有些忌憚地看了琪亞娜一眼，他低着頭想了想，咬牙點頭道：「我明白了，神諭大人——我相信我擁有極為虔誠的信仰，我願意接受神仆的儀式。」

蒙面人鼓起了掌，似乎對於獨眼大漢的勇氣極為欣賞：「既然如此，那麼請挑選一位你的聖女吧。一位優秀的聖女候選能夠給予你在神仆儀式之中所需的勇氣，我衷心地祝福你能夠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

獨眼大漢重重地點了點頭，轉過身看向了五名引導者身前的剩下十九——或是十八名少女。他低着頭想了想，然後斷然道：「我選好了，神諭大人。」

蒙面人點了點頭，指向了五根石柱之間的房門：「帶着你所選擇的聖女先到後面的房屋之中稍作等待吧，等剩下九名神仆候選誕生，我會帶着你們一同前往神仆儀式。」

獨眼大漢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走到了眾人之中，然後拉着一名少女走了出來。

——梅林有些懵。

因為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第一個被拉出來的那個人。

或者說是第二個，因為第一個被拉出來的那位可憐少女現在正躺在火堆之中，甚至已經無法從熊熊的烈焰之中看見那名少女的身影了。但梅林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努力地剋制着臉上的表情，然後偷偷地望了一眼身邊的獨眼大漢。

——老兄，這裏足足有十八名少女，就只有我一個男的，這你也能選中我？

現實就是如此魔幻，梅林也實在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這位信仰力十足的獨眼大漢就能挑中自己，導致他現在身邊不是跟了一位聖女而是跟了一位聖少男。或許是因為妝容的緣故，梅林現在的容貌在一種女子之中似乎是最出眾的那個，甚至在他被選走了之後人群之中居然傳出來了幾聲若有若無的失望的嘆息聲。

這位獨眼大漢應該是一位商隊或是店鋪的護衛，只需要短暫的觀察就能從他身上看到很多訊息。在他的手拉到自己的手腕時，梅林就感覺到了這位獨眼大漢手上的繭的分佈，那手指上的繭顯然是長時間握有武器造成的，根據梅林的分析，這傢伙應該使用的是刀。

雖然這位獨眼大漢看上去面相有些兇惡，但是似乎也並非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傢伙，當然這得先暫且不論剛才他那猙獰的面容和那些惡毒的話語。此刻他走在前面，似乎是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連和梅林說話都有些吞吞吐吐的。

「那個，我叫傑克，你好......」這位獨眼大漢一面推開了房門，一面有些羞澀地做起了自我介紹。這個時候自我介紹實在是有些奇怪，但是既然他都開口了，梅林也只能幹巴巴地道：「梅莉，尼德蘭的梅莉。」

他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女聲，雖然聽上去這女聲稍微有些低沉沙啞，更像是一位成熟女子的聲音——男聲換成女聲自然是有些局限性的。

這間房屋看上去更像是一個休息室，雖然沒有床之類的東西，但中心卻有一張不小的圓桌，足以坐下一二十人；兩側的架子上放有一些杯子，還有些咖啡豆以及紅茶隨意地堆在架子上。獨眼大漢傑克清了清嗓子，故作輕鬆地道：「坐吧，我待會兒就要成為神仆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梅林心中有些疑惑地坐了下來——那所謂的神仆儀式到底是什麼他心中毫不知情，如果按照蒙面人的說法，琪亞娜今日早上所遇到的那傢伙是失敗了的神仆，而蒙面人本身則是成功了的神仆。如果蒙面人這樣的八階騎士能夠量產，那麼這聖女集會的實力恐怕就需要重新進行推敲了。

「你今年多大了？是做什麼的呢？」傑克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他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聊天的話題。

——這個話題顯然不怎麼好，因為從剛才那位被獻祭的少女身上來看，這些聖女似乎都中了什麼魔法，對於外界的反應有些遲鈍。所以梅林也只能僵硬地回應道：「二十歲，是學生。」

「學生——啊，」傑克似乎有些驚訝，臉上的表情也忽然閃過了一絲愧疚，但他馬上又找到了繼續進行下去的話題，「是什麼學院的？我曾經也在尼德蘭學院裏學習過一年，只是現在都還沒能畢業......」

「尼德蘭學院二年級生，主修魔法。」梅林心中暗笑，臉上還是一臉木然。

「那看來你是我的學姐了，我就稱呼你為梅莉先輩吧？」傑克當然沒有發覺眼前這位梅莉先輩的異常，「我看你似乎比普通的女孩子更高一些，身材也更寬一點，是有再做什麼運動嗎？」

「倒是沒有特別的在做什麼，不過有在練習一些武技。」梅林繼續乾巴巴地道，同時心中思緒飛轉——這傢伙並不算是一個徹底的壞人，事實上這裏的狂信徒們要說是徹底的壞人都未免有些偏頗。梅林在考慮這傢伙有沒有什麼利用價值，或是在待會兒撤離的時候能不能用作擋箭牌之類的......

傑克看來一時間也找不到話了，門外的歡呼聲並沒有停止，但一直都沒有下一位候選人進來，所以一時間屋中的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他左右看了看，忽然故作輕鬆地笑道：「去為我泡杯咖啡吧，有點口渴。」

梅林面色僵硬地站了起來，像一個木偶一般緩緩挪到了堆著咖啡豆和紅茶的架子上。他的手在自己腰間一晃而過，然後若無其事地看着架子上的咖啡與紅茶道：「咖啡豆生霉了，無法食用——只有紅茶可以嗎？」

傑克低着頭似乎在想着什麼，便隨意地答應了一句。梅林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狡詐光芒，他熟練地將紅茶泡好，然後面無表情地將紅茶端給了傑克。

傑克回過神來，端起眼前的水杯吹了吹，然後便一飲而盡。梅林站在一旁，看着什麼都沒有發現的傑克，心中忽然笑了起來——他剛才手指指甲的縫隙間，從腰間的那個小包里挑了一點魔葯出來，放進了紅茶之中。

至於具體是什麼嘛——梅林趁著傑克不注意，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待會兒，就有一場好戲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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