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衝突

日落西山，夜盡天明。

又一天來到，陳火起了個大早，他搗鼓出一根魚竿，挖了些蚯蚓，然後就直奔秦淮河而去。

辰時時氛，陳火就來到了貢院這邊找了個理想位置，然後他就坐了下來開始了釣魚大業。

頭戴斗笠，一身青衣，這頗有幾分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的意思。

由辰時到午時，陳火就像個老僧入定一樣，除了偶爾上魚時手臂揮動一下，其餘時間那是一動不動如雕像立在那裏。

而在此時，不遠處走來了一幫子青年男女，這其中有謝敏、王嬌、卓文君、謝晨、江寧王之子劉洋、永寧王之子劉宇、還有博望侯之子石慶……這些人後面還有數位當地富家貴女與仕子跟着，這裏面赫然亦有張湯、趙禹、朱買臣這些外來人。

一群人吱吱喳喳、浩浩蕩蕩的就向江南貢院這邊走來，有的人似乎手上還帶着一些膳食，看來這是來踏冬而不踏青了。

陳火聽着不遠處的聲音，他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又轉過頭來繼續老神在在的盯着河面上的魚漂子。

人群越來越近，不到一會就來到了陳火釣魚的位置那裏不遠處。

恰好，在陳火右側方十數米開外那裏有數棵高大楊柳與一亭台，眾人就在那裏停了下來。

……

「小王爺，聽聞來年科舉會有詩詞科目，而小王爺在此方面卻是甚有造詣，不妨就作上一首讓大家欣賞也。」

此時，一個仕子滿臉討好的對着旁邊身穿錦衣華服的劉洋阿諛奉承道。

劉洋一笑，然後推脫道：「王兄見笑了，小王亦只不過是略懂一二罷了！」

劉洋並不是真推脫，他這是裝深沉，他目中餘光看向了坐在近處嬌臉恬淡的卓文君那裏。

他自前兩天見過卓文君后是驚為天人，馬上對這個奇女子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旁邊的王兄當然能讀懂信號，他狡猾一笑道：「小王爺實乃過於謙虛了，今日有眾位小姐在此，您又怎忍心讓諸位美人失望呢！」

「這個……」劉洋依然沒有打算賦詩，他覺得還不是時候。

「小王爺，您就別吊奴家們的胃口了，就作上一首讓大家開開眼界吧！各位，對也不對？」

此時，一個對劉洋頗有幾分意思的女子捏著蘭花指，手搖帛巾做出妖嬈姿勢對着在場眾人道。她乃是城東趙家大小姐，總是想着有朝一天能飛上劉洋這棵大樹化「鳳凰」。

「趙小姐說得極對，小王爺就讓大家見識一下您的才華吧！」

「沒錯，聽聞小王爺的賦詩天賦可是不比永嘉王差呢！」

旁邊又有女子出聲慫恿，後面那位更是搬出了陳火這位永嘉王來。

「這個……好吧！」劉洋見得差不多，他看了看卓文君，見對方也是朝自己露出了一個微笑，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要作什麼好？用什麼做題材？這讓劉洋也拿不定主意，但當他放眼望去，然後就看到了不遠處河堤邊戴着斗笠的陳火時，馬上就臉上眸光一亮。

「半冬半暖河堤畔，孤翁垂釣無人喚。傲殺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

劉洋也算有才學，馬上就作出一首詩，但這首詩卻不是夸人的，分明是損人。他明明看到陳火是個少年，卻特意說成了白髮翁。而最後兩句就狠毒了，這就是說妒忌咱們有錢，有權的人，就是這些不識字、沒文化的釣翁。

「啪……啪……啪」掌聲響起，王兄帶頭叫好：「絕，絕。小王爺真乃才高八斗也。」

「呵，那裏，這不過是即興之作而已。」劉洋得意一笑，狐狸終於露出了尾巴。

而在場的人看到河堤邊垂釣的陳火后，也對劉洋是高看了一眼。這些人心想看來這小王爺也不是不學無術之人啊！竟然是即興脫口而出的。

話說，這些人只讚歎劉洋的才華，卻不審視自己的心態。視自己高人一等卻無故取笑他人為樂。無論這個人是否得罪於他（她）們，只要取得樂子就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裏面有一個人是例外，那就是卓文君，她對劉洋的才華絲毫不感興趣。

她也看到了不遠處頭戴斗笠的垂釣者，不過因為那個人頭上的斗笠幾乎把整個臉都遮起來了，所以卓文君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這肯定是一個少年人沒錯。同時的她心中感到這身影是非常熟悉。

「難道是他……」卓文君心裏一顫，她越看這身影就越認為是那個人。

陳火本來就對這些嘰嘰呱呱不停的人已經有點厭煩。此時竟然還拿自己開唰就更受不了，這完全破壞了釣魚的好心情。

他收拾好東西站了起來轉身就走，不是自己害怕這些人，而是兩世為人的陳火感覺要是為了這個爭論的話就跟小孩子吵架一樣幼稚。

王兄見陳火要走，馬上就不願意了，他高喊一聲：「斗笠翁，且慢。這麼着急走是作什？何不留下來也讓吾等賦詩一首了。哈哈……」

這傢伙最後哈哈大笑，還真不是一般的惡趣味，竟然是讓陳火留下來讓眾人輪流作上一首詩了，這跟侮辱何異？

「嘻嘻……沒錯，斗笠翁，你若是晚一點走，本小姐就把你手上的魚都買下來了。」趙小姐惡意笑着添油加醋起來，她就想讓眾人尋尋開心而已。

而站在一旁的一些仕子貴女果然是忍不住都同時掩口笑了起來。當然，這裏面也不是包括所有人，石慶，張湯，趙禹，朱買臣就沒有笑，還有卓文君、謝敏都沒有，那怕嬌蠻如王嬌嬌也是此時皺起了玉眉。

而本來不想惹事的陳火終於是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摘下了頭上斗笠，然後露出了一張貌比潘安的臉來。

「是他……」

「果然是他。」

張湯、朱買臣幾人與王嬌嬌、謝敏二女看清了是陳火后是心中驚訝一聲。

至於卓文君，她在陳火摘下斗笠時就眼神迷離且一雙玉手放在胸前十指交叉捏了起來。這不知為誰而迷醉？

劉洋此時也看清了這釣翁的真面目，不是那個售紙給自己的小子又會是誰？他臉上的雙眸有驚訝神色一閃而過。

不過，他現在不需要向這小子購買紙張，所以也不用看此人面色。

「呦，原來是個小白臉啊！」王兄沒有見過陳火，所以也談不得認識，他見這小子竟長得比自己好看是忍不了諷刺一句。

陳火這一輩子是最討厭讓人叫小白臉，他臉色當即冷咧了起來道：「你有膽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進秦淮河餵魚了。」

「你……混……」王兄剛想出口謾罵，但看到陳火如刀鋒般的眼神后是生生的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哼，算你識相。」陳火哼了一聲就轉身準備離開，他對於欺負這樣的人毫無興趣。

「閣下，你不知道王兄是小王的朋友嗎！難道就不向他道個歉才走了。」劉洋看不過去了，尤其是當看到卓文君此時模樣更是怒從心起。這王兄雖不是他的朋友，但畢竟是站在自己這邊，要是讓此人離開，他劉洋的面子往哪放？

「刷……」

陳火聽到這句話后，他剛轉過的身又轉回了過來，此時雙眸之中不是怒火燃燒，而是冷得如九幽之冰，然後面無波瀾道：「哦，道歉？這世上還能有人讓我道歉？就憑你是小王爺？是不是也想下河中餵魚？」

「你……找……」劉洋被氣得不輕，這小子說什麼？竟是說自己讓他道歉的資格都沒有？還威脅要將堂堂威風八面的小王爺扔進河中餵魚？這是什麼邏輯？

話說，他偏偏就是發作不得。一來，今天護衛恰好並不在身邊，二來，他並不愚蠢，亦是皇家人，見過的帝國王侯就不少，但從沒見過有如此有氣勢之人，他生怕一個不好就在這個時候給自己父親帶來滅頂之禍。

的確，此時的陳火無意間竟是將沒有失憶前身為永嘉王的氣勢展露無遺出來。這是一種無形的威勢，就一如五朝帝師申屠嘉的「帝」勢一樣，這種勢對於於一些人來說是確實存在的。

這就好比父親訓斥兒子，上司訓斥手下，這強者之勢自然是長年累月身居高位所積澱出來的。換句話說，你要是讓七、八歲小兒去威嚴的訓斥三十老父，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陳火見眾人此時被自己震住了，他嘴角上揚一笑諷刺道：「既然你們這麼喜歡作。那我也送你們一首就好了。」

「這小子竟然也會作詩？」劉洋第一時間就腦袋不夠用，居然是忘了怎麼對付陳火。

不僅是他，在場的其它人都是懷有如此想法。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

「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哈哈哈……」

陳火轉過身大踏步離開，他頭戴斗笠，肩扛魚竿，手持魚兒一步一句，而當最一句落下，身影也是早已走遠只傳來了一聲聲哈哈大笑。

「混帳………你……回……來，小……王，小……王要撕了……」劉洋聽到陳火吟出這詩詞來后是一愣，片刻后猛然回過味來是氣得臉色發青向前追出數步，但陳火是早已走遠消失，他只能狠狠一甩袍袖站在那裏。

劉洋是那個恨，那個氣啊！這詩分明是說：「看吧！那老鼠還有皮，做人怎能沒威儀。做人如果沒威儀，不如早早就死去。」這是什麼？這小子不就是說，我威嚴一震就把你們震住了，但你們呢！那是老鼠都不如。

看那老鼠還有齒，做人行為沒節制。做人如果沒節制，還等什麼不去死？

看那老鼠還有體，做人反而不守禮。做人如果不守禮，趕快去死就別遲疑了。

這又是什麼？不就是諷刺他（她）們這幫子人不守禮，不尊重他人了？到頭來還是老鼠都不如了。

片刻過去，劉洋黑著臉一聲不吭回到眾人那裏，今天這臉是丟大了，他不會就此罷休的。

「小王爺，您得要為奴家們取回公道啊！他……他把咱們……都說成什麼了。」趙大小姐見劉洋回來，她嘟著嘴唇玉腳一跺，縴手捏著帛巾一甩撒著嬌道。

劉洋看了她一眼，沒有理她，頭轉到另一側盯着劉宇道：「王兄，難道你就這樣算了嗎！」

在劉洋認知中，既然劉宇今天在場，他與劉宇又是同一劉室宗族，罵他不就是罵他劉宇了？只要二人聯手，還怕那小子不成？就算最後不成，那也是兩家分擔風險了。

但是，劉洋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劉宇搖了搖頭，然後淡然開口：「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就不要節外生枝了，要是傳到陛下那裏可不好。」

劉宇拿出漢景帝在這段時間的削藩手段推脫。

不過，其實在他心中，還隱藏着另外一個想法，那就是那個人越看越像一個人。劉宇雖然只是過去在膠西遊玩時驚鴻一瞥見過那個身影不敢太肯定，但如果真是那個人，給他一千個膽也不敢得罪的。

「哼，既然你這樣想，弟也不再多說了。」劉洋不滿，他雖然也擔憂惹來麻煩，但終究是憤恨壓過了理智。

「你，別亂來，那個人是……」劉宇好心勸阻，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感覺要是真不是那個人了？那豈不是白白讓人羞辱了皇家威名？

「算了，別做得太過火，知道嗎！」劉宇默認一句，但意思是不能死人。

「王兄，放心吧！」劉洋點了點頭，他見劉宇雖然不直接參與，但這樣表態亦等同於出什麼事也會私底下兜著，那就更決定報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