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羊舌四族

想要算計欒盈，士匄必須認真考慮。

畢竟，欒氏在晉國盤踞多年，勢力強大，而且還是公族。許多大臣，都曾得到欒書的提拔賞識，欒魘雖然無道，欒盈卻深得人心，聲望比他父親強百倍，這讓士匄顧慮重重。

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一個最穩妥的方式——調虎離山。這一招在後世被廣泛應用，屢試不爽。

當時的晉國，中軍帥即掌握軍權，又掌握政權，屬於軍政合一；可以說，晉國的實際大權，就在士匄的掌握之中。

但是，要想驅逐朝廷中的一個卿，還必須得到晉平公同意，否則突然動用軍隊，屬於內亂，雙方同罪。士匄暗中向晉平公彙報了欒盈要謀反奪權，並且提出建議，派欒盈去着地（不詳）修繕城池，然後，把他和黨羽全部放逐。

說實在的，這點計謀，根本瞞不過欒盈手下的謀士。修個城牆還用派下卿親自去嗎？那可是相當於現在的國家副總理級別。

但是，欒盈還是去了，有國君下令，他沒的選擇。

欒盈一離開國都，士匄立刻宣佈幾條罪狀，以晉平公的名義，把他驅逐出晉國。就這樣，欒盈從高高在上的卿大夫，瞬間淪落為一個流亡者。

事發突然，欒盈沒有什麼罪責，憑什麼被驅逐？

這下惹惱了欒盈的支持者，箕遺、黃淵、嘉父等準備在內部發動叛亂，迎回欒盈。今非昔比，沒有欒盈坐鎮，他們就是一群散兵游勇、烏合之眾，結果結果還沒動手，很快就被一網打盡。

幾個小人物，哪算計得過士匄啊！

士匄早就在等待這一刻，正愁沒有理由呢，現在終於把罪名落到實處。他先後共殺死了箕遺、黃淵等十位大夫，那位董叔也被殺，還逮捕了若干大臣。

荀偃死後，士匄剛剛擔任中軍帥第三年，就耍弄手段，大開殺戒。如果士會、士夑地下有知，必然會把士匄臭罵一頓，內部殺戮，就是專權，專權則害國，如此造孽，士氏未來何在？

這一做法，比當年的晉惠公更狠，因為晉惠公畢竟是國君，有權殺死大臣；比晉厲公則略有不如，因為晉厲公殺死的『三郤』，可都是卿的級別。

被殺的大夫中，有位羊舌虎，他是叔向（羊舌肸）同父異母的弟弟。

再說賢臣羊舌職，他有四個兒子。

老大羊舌赤，字伯華，後期因封地在銅鞮（今山西省沁縣南古城村），也稱銅鞮伯華，典型賢臣。羊舌職去世后，祁奚薦賢，推薦羊舌赤接替他父親的職位，擔任中軍尉佐，與祁午配合，非常稱職。

老二羊舌肸，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叔向，絕世賢臣。

老三，就是同父異母的弟弟羊舌虎，美女所生，得到欒盈的寵信。

還有一位老四，則是羊舌鮒，字叔魚，與羊舌赤、叔向同母。然而，所謂『一樹之果有酸有甜』，羊舌鮒成為貪官的代表，據說，他成為第一個因為貪污而被殺的官員。

這四位，都在朝中做官，各有特長，分門立戶，當時被稱為『羊舌四族』。

且說老三羊舌虎，他的母親原本是陪嫁，長得很美，但地位較低。美到什麼程度？《左傳》沒有刻意描述，就一個字——美。

美的背後，往往充斥着惡。比如某些靚麗的花朵，往往擁有劇毒；鮮艷的鶴頂紅，也是劇毒。

叔向的母親非常嫉妒，畢竟歲月不饒人，面容身材跟這位後起之秀沒法比。但她是一家之主，統領後院，堅決不讓那位美女去陪丈夫羊舌職睡覺。

沒辦法，那個年代，正室夫人絕對權威，管不了別人，卻能管得了後院的嬴妾。不讓陪睡，就絕對不敢去，即使丈夫發怒也不行。

當時，作為兒子的羊舌赤和羊舌肸，實在看不下去，這也太霸道了。

母親向來賢惠，通情達理，如今不再年輕美麗，竟然成了妒婦，變得如此自私無情。

於是，這兄弟倆，輪流進諫母親，不要那麼自私，想開點兒，當今社會，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看我們父親，對您體貼溫柔，您卻如此虐待他，豈不讓人寒心。

兄弟倆一通高論，卻引出他們母親一段頗有見地的話：「深山大澤之中，會生長龍蛇。她確實很美麗，我害怕她生下龍蛇來禍害你們，你們，是個衰敗的家族。國內受到寵信的大臣很多，壞人又從中挑撥，不也是很難相處嗎？我自己有什麼可愛惜的？」

這個女人可不一般，這段話，簡直就是羊舌家族未來的寫照。《左傳》、《國語》都有她的記載，看問題非常透徹長遠。

連一個不上朝的女子，都看出晉國內部暗流涌動，可見，朝堂之上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是多麼的激烈。

自己一片苦心，不讓美女侍寢，他們卻把自己當作妒婦，真是百口莫辯。於是，就不再阻止，同意讓那位美女陪寢，後來生下了一個男孩——羊舌虎。

羊舌虎長大后，不僅長得英俊瀟灑，更是孔武有力，欒盈非常欣賞他，引為心腹。

這次欒盈逃亡，事發突然，羊舌虎在都城內積極參與迎接他回國，結果失敗被殺。他死了不要緊，卻把整個羊舌氏都牽連進去，羊舌家族全被逮捕。

正如叔向的母親當初預言的那樣，那個孩子，真的給羊舌氏帶來了禍害，甚至面臨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