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長相思3

第114章 長相思3

修棲之迷路的毛病在聶兒眼裏只是打一頓就好的小事,直到他第三次找不到回家的路,聶兒在外面的街口找到他,氣得想把他揍一頓。

「你怎麼回事……」

沒等聶兒抱怨完,他先抱怨,「你別告訴我東南西北,我只能分得清前後左右。」

「狐狸這麼容易迷路嗎?」

她還以為他是那隻不會說話的狐狸,修棲之見她沒有起疑也不做解釋。

「我真是一口氣上不來,想打死你。」聶兒把他找回了家。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後悔自己沒有在汪格出事的時候設法阻止,她很想試試這一次能否改變他們的結局,如果成功,所有的一切將會改變。

「我要去電台上班了。」聶兒回家的路上和他說。

「因為池小鴿在那裏?」

「對,你既然說她的命運不可更改,我想,她有可能再一次遭受厄運,所以我要想辦法保護她。」

修棲之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只是靜靜在一邊看着她,明知道她更改不了任何東西,他還是願意相信她能稍微讓事情往更好的一面發展。

「這是和你一組的新成員,蕭淵,你們互相認識一下,以後就是同事了。」一個前輩對池小鴿說。

池小鴿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但她一時想不起,「你好,我是池小鴿。」

他握住池小鴿伸出的手說:「我是蕭淵。」

有些事有些人是不可能輕易忘掉的,而往往我們記起那些人和事需要一個提示點。對於看不見世界的池小鴿,聲音便是她記憶的提示點。

「你為什麼會到這裏來?」池小鴿抽出與他相握的手,毫不客氣地問道。

蕭淵還未回答她的問題,田老師橫插一嘴:「你們早就認識啊?」

「是。」

「不。」

兩個人,兩種答案。

田老師也看出了貓膩,圓著場說:「早就認識那敢情好,以後一起好好工作。」

池小鴿看不見蕭淵那深情的目光,但旁人看得見,田老師特意在離開前囑託了蕭淵一場。

他是真喜歡這個空降兵,一表人才的青年,拉着蕭淵的手他說:「我瞧着你和小鴿子早就認識了。」

蕭淵回聲說是。

田老師對池小鴿慈父般的心又開始作祟了,「她眼睛不方便,有時候做事——」

蕭淵沒等他說完就接下話說:「我知道,以後我來照顧她。」

「我看她不怎麼喜歡你,她的脾氣較一般女孩要好得多,你是怎麼惹着她了?」田老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蕭淵一臉笑意,「很快她就不生氣了。」似乎池小鴿的脾氣他說了算。

田老師又吩咐了一些瑣事才離開,他是真的不放心池小鴿這個小丫頭,總是擔心她闖禍。

池小鴿怎麼也想不到再一次見面的這個人,會是她一生也甩不開的命定之緣。

黎開剛下班西服還沒換掉,池小鴿突然像只八爪魚湊到他身上,兩隻手用力摟着他的腰。

黎開也不推開她,就勢摟着她坐下,「怎麼了?上班太累了?」

池小鴿小聲趴在他耳邊說:「我害怕。」

黎開一隻手解開領帶,一隻手抱着她笑問:「怕什麼?」

池小鴿想想,「壞人。」

「我怎麼沒看見,哪裏有壞人?」黎開左右看看。

池小鴿在他耳邊彙報剛才聽到的新聞,她離得太近,說話的氣息撩弄他的耳朵,她看不見他眼底的倒影都是她,也不知道他的唇就在她臉側。

黎開根本聽不進她的話,鬼使神差,他迅速咬了下池小鴿的耳朵。池小鴿捂住耳朵,「你屬狗的嗎?怎麼還咬人。」

「弄痛你了嗎,我看看。」黎開拿下她捂住耳朵的手。

池小鴿正過身,突然調皮地把他壓住,鉚足了勁兒撓他的腰,她知道黎開最怕痒痒。果然,他笑着推開池小鴿,池小鴿的附着性一向很強,就不從他身上下去,兩個人在沙發上鬧起來了。

「哈哈哈,受不了了吧?快認輸。」池小鴿故意撓在他最癢的地方。

黎開止住她一隻手,笑出了眼淚,「停下來,快點!」

池音鈴在廚房早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卻沒有打擾他們,黎開不是小孩子,當然知道他對池小鴿是什麼感情,既然如此,她從中作梗只會叫黎開更討厭她這個后媽。

她拿着餐具稍微說了幾句:「別鬧了,一會兒要吃晚飯了。」

池小鴿終於停手了,「看在媽媽的面子上,我就放過你。」

周六周日的早上總是一個美好的時候,池小鴿很喜歡睡一個早上。

「起來了,小懶蟲。」黎開走進她的房間,掀開她的被子,把她翻到肚皮上的睡衣悄悄拉下來。

池小鴿無力地推他:「今天不用上班,你就不能讓我多睡一會兒嘛。」

「我發現了一家味道很贊的法式料理餐廳,我預約好了,咱們好久沒有出去吃過飯了,去吧,去吧?」黎開引誘着她。

池小鴿睜開迷離的眼瞳,不情願地緩緩坐起身,忽然間,她倒頭鑽進被窩:「我困!」被子隔了聲音,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碎紙機傳出的喑啞。

好好說不行,往常黎開就會採取特殊手段,他說:「你要是耍賴不起床,我就也耍賴進你被窩。」

池小鴿一抖擻,丟開被子就問:「哪一家?有什麼特色菜嗎?」

黎開捏捏她的小臉放過她,「這才乖。」

說話間,手機響了,池小鴿摸了幾次都沒拿到手機,黎開見狀抓過手機放到她手裏,池小鴿說了句「接通。」,鈴聲才不緊不慢停了下來。

「喂,我是池小鴿。」

「我是蕭淵,今天的聚餐要我去接你嗎?」

池小鴿扣著枕頭上的花邊,帶着歉意地說:「我可能今天去不了了。」

蕭淵緊張地問:「身體不舒服是嗎?」

「啊,不是,不是,我今天要和家人出去吃飯。」池小鴿急忙否認。

「你沒事,那就好,沒關係,我會和組長還有大家解釋的。」

池小鴿暖暖地笑了起來,「這樣的話,謝謝你了。」

黎開離得近,聽到了對方的男聲,親切的語氣引起了他的不快,池小鴿沒有告訴過他她的同事裏還有一個這樣的男人。

掛上電話,她推著黎開出去,說是立刻換衣服吃完飯就陪他出去。黎開本想問她的話還沒問出口,就先自我否定了,他們家鴿子這麼乖,哪會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用早餐,黎物看見池小鴿那身淡藍色及膝裙,好奇道:「姐,你今天要去哪裏嗎?穿得這麼漂亮。」

池小鴿笑眯眯地說:「我和大哥哥出去玩一圈,然後吃個飯就回來。」

黎物骨碌碌轉一圈眼珠,「我也想去,哥,帶上我唄!」只不過她求錯人了。

黎開給池小鴿的麵包抹著薄薄的卻非常均勻的一層果醬,目不轉睛地說:「你最近要考試了,好好看你的書。」

「不考試你也不會帶我出去。」黎物小聲抱怨,池音鈴聽見了瞪她一眼,不讓她再說。

黎物皺起眉頭,咬着下唇,臉忽而撇向一邊,過了一會兒,她略帶哭聲地說:「你就只有她一個妹妹嗎?」

桌上一片寂靜,黎爸爸只當看笑話看着這情況,依舊吃着早餐,笑着笑着竟然還笑出了聲,黎物眼裏轉着淚花哭着問爸爸:「你覺得我很好笑嗎?我在生氣!」

積累許久的情緒就像是掩埋在深深岩石下的岩漿,只需一刻便可以噴涌而出,鋪天蓋地。

「媽媽也是,她做錯事你從來都不訓她,只會對我大呼小叫。」

「禮物,住口!」池音鈴叫出了她的小名喝止她。可是黎物沒那麼容易被她嚇住。

「大哥哥和二哥哥都那麼疼你,難道就憑你池小鴿比我早和他們生活七八年,就可以把他們的寵愛全佔據嗎?」

池小鴿抿抿嘴不知道說些什麼,難道要告訴這個小妹妹說,她只比她早來這個家一年,她才是親生的,而她只是一個連親媽在哪都不知道的糊塗蛋,池小鴿搖搖頭,還是算了,她一個養女要是還這麼正大光明的告訴她這件事,黎物非得氣瘋了不可。

黎合拉她坐下,「過分了啊!」

黎物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她想,就算是她死了,他們應該也只是會在乎池小鴿會不會難過,池小鴿可真討厭,要是這個家只有她一個女孩就好了。

池音鈴也沒有胃口吃了,她從鼻子裏呼出一口氣,心煩地起身說:「我去看看她。」說完,一眼都不看池小鴿,從她身邊繞開。

池小鴿急忙起身擋住她說:「回頭我和她好好聊聊。」

池音鈴的嗓音略帶沙啞:「不用,你出去玩得開心就好。」

黎開看看池音鈴,又看看池小鴿,池音鈴果然是這個家最有段位的女人,她一句話就能輕而易舉地擊倒池小鴿,也能一句話就激起黎物對池小鴿的厭惡。

想了片刻,黎開歪著頭說:「坐下吧,你還沒吃幾口。」

說完,把池小鴿拉回了位置上。

「你別總惹她,小貓咪也是有脾氣的。」黎爸爸對着黎開說,言語里透著些許責備。

說完又對池小鴿說:「你媽媽說話就那樣,別放在心上。」

池小鴿不知道怎麼接他這句話,只覺得不舒服,要是她說沒關係,那就是說她知道她媽媽就是喜歡挖苦人,要是她因為媽媽的話生氣,那就是她不懂事,裏外怎麼說都感覺不是一家人說的話,也說不準是她自己想多了,那她又是什麼時候對他說的話不能完全理解的呢?池小鴿怎麼也想不起來,只能稍微記起是很久很久以前。

黎合慢吞吞地擦乾淨嘴,說:「她估計又在上面摔東西,爸爸去看看她吧!」

果真,一陣玻璃器皿摔落的聲音響起,黎爸爸趕忙往黎物的房間跑,萬一玻璃碰到她弄傷了就不好了。

六個人的位置轉眼只剩下了三個人,也好,反正一直都是他們三個人。

池小鴿出門的時候,明顯興緻不高,她提的什麼要不下個星期再出去玩之類的建議統統被黎開否決了。

於是悶悶不樂的池小鴿坐一路車嘆氣一路,心情不好的她破例被黎開允許在車上吃薯片,但要是掉渣,他就把渣渣塞到她原稿包里。

穿着正裝的導購小姐親切地和黎開說着話:「這些都是最近比較流行的款。」

黎開搖搖頭,他不喜歡她穿得花枝招展,女孩子就應該簡約大方一些,至少他一直都是這麼給她買衣服的。

「那件,白色的。」

「這件?」

「對,拿出來給她試試。」

池小鴿聽着他們的對話,安靜坐在一邊等他們談好,她看不見紅橙黃綠青藍紫,看不見長短胖瘦,如果他願意,那就讓他做她的眼睛,她樂得自在。

「小姐,這邊請。」

池小鴿抬起頭,店員對視上那雙明媚的眼睛,嘆息了許久,這麼一雙眼睛竟然看不見,當真是暴殄天物。不過一瞬,她又恢復原貌,耐心牽着池小鴿走進試衣間。

聶兒跟着她的時間久了,總覺得自己像個跟蹤狂,不過現在看來,池小鴿很明顯對蕭淵沒有什麼感覺,她還是喜歡勾陳的轉世,真是奇怪,每一世都會不可自拔地和勾陳糾纏在一起。

發現池小鴿有些古怪的時候,是她找到親生母親的那天,聶兒在病房外呆了很久,聽見了池小鴿和她母親的對話。

池小鴿扶牆進了病房,循着咳嗽的聲音,她靠近床上的人。

地上還是粘粘的,池小鴿停在床位幾步遠的地方,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病床上,和池小鴿有着同樣明媚眼瞳的蒼老女人,靜靜看着這個從未見過的女兒。血緣的確是個奇怪的樞紐,即使你們之前從未相見,目光交視的一瞬還是會輕易記起,因為曾經,兩個人肌骨相連,彼此分離的時候付出了血的代價。

池錦鈴看着她,白皙的肌膚,健康的臉龐上嬰兒肥殘留些許痕迹,清澈的眼睛,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的睫毛像小扇子驅風般扇動,她的手肘和小腿上都沒有疤痕,這說明即使她看不見路也不經常摔倒,有人在細心照料她的生活,見面沒有大哭大鬧,情緒也沒有崩潰,她的教養也有人特意訓練,這樣她就放心了。

池錦鈴當即明白兒子為什麼要接她過來,他以為她會認回池小鴿,然後不停地從她身上得到好處。

「你來這裏做什麼?」池錦鈴停止了咳嗽,聲音冰冷。

不是想像中溫柔的母親,也沒有對拋棄的女兒噓寒問暖,一桶涼水從頭潑下,池小鴿的嗓子發酸。

池錦鈴又說:「你是想來笑話我成了這樣嗎?」

池小鴿搖頭,「不是,不是,我……」

準備好了的話她一句都說不出了,即將上陣的戰士丟了盔甲與武器,只能任由對方射殺。

「看到你,我就不開心,你穿着一塵不染的衣服站在這裏,一定想吐吧?畢竟這裏這麼臟,這麼差。」

池小鴿急忙擺手否認。

接下來她的話更加傷人。

「你吃得好,住得好,非要來這裏看我的笑話是嗎?」

「我不是看笑話的,我只是——」

「只是可憐我?滾開,誰稀罕你的可憐!」

「我想說的不是你認為的這些,不管你信不信。」

「難不成你還想說你想我?」

一語中的,池小鴿握緊盲杖,如同快被淹死的人抓緊身邊最後一株草。

「你是好日子過多了,把腦子燒壞了,我們這種人連活下去都要拼盡全力,哪裏值得您想,我怕折福。」

池小鴿的眼睛被窗邊湧進的熱氣流騰得發澀,她把頭轉到一邊,默默聽頭頂的吊扇一圈圈的轉動,如果此時電扇掉下來,一定會把她的心攪得稀碎。

她顫顫巍巍走下樓,聶兒悄悄跟在她身後,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果然,下一個樓梯拐角,她身體一歪就要滑下去,聶兒下意識想要抓住她的手,另外一個人卻比她更快,聶兒急急躲入一邊的走道,她看清楚了那是劉勿欣。

原來,她也會內疚嗎?她在暗中保護著池小鴿,贖清自己的罪孽,一個沒有感情的解罪人,要不是偷走了她的感情,她只能變成一具走屍,聶兒嘲諷一笑。

池小鴿只好顫顫巍巍地下樓去找導盲棍,茉莉花茶的塑料瓶橫在樓梯口,池小鴿看不見眼前,一腳踩中,側身從樓梯上翻滾下樓,神奇的是,除了手臂被銹跡斑斑的護欄划傷外,別的地方都是好好的。

一雙冰冷的手輕輕扶起池小鴿問:「你沒事吧?」

池小鴿搖搖頭。

無心上前翻看她的傷口,五厘米的傷口長度,所幸不是很深。

假模假樣的關心,聶兒真想作嘔,她想要把汪格的命拿走的時候,也是這麼在意她的安全嗎?一個自私自利因為嫉妒就把他人的生命褻瀆的她,根本不配出現在受害人面前。

聶兒不想正面和她打招呼,這一來說不定她們會交手,她暫時還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制服劉勿欣。

看着池小鴿和無心走遠,聶兒也離開這這個地方,既然救了她,應該不會再害她,聶兒在太陽底下曬得頭髮暈,跑着到了一片陰涼地,脖子上的蝴蝶玉墜忽然掉在地上,那是和玉鴿子同樣的玉料,修棲之非要給她戴上。

玉墜離開身體,她忽然像是投身烈火之中,渾身都被陽光炙地發燙,聶兒發抖這撿起玉佩,短短几秒鐘,手臂上已經裂開,玉墜觸及手指那一瞬,所有傷口瞬間消失。

她現在明白了為什麼他非要讓她戴上這個,失去了玉鴿子,她也就不能在陽光下穿行,幸好修棲之聰明,找到了替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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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怪通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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