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長相思1

第112章 長相思1

聶兒走到一家超市前,大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正好是十二點,她回到身後幾步遠的修棲之身邊問:「中午了,想吃東西嗎?」

他沉默地搖搖頭,遞給她一張紙條,「你餓了嗎?」

聶兒說是,她忽而看看修棲之的臉,指着他的臉頰問:「你怎麼這麼蒼白啊?」

修棲之只是搖頭,她想他只是累了,跑來跑去,他現在的身體承受能力只是一個人類,要儘快找一個地方休息。

聶兒牽住他的手,帶着修棲之往前走,告訴他,吃多了西班牙的海鮮飯和乳酪芝士,這下他們可以吃一點蒓菜和蘆筍,江南的蒓菜和蘆筍都很鮮嫩,問他是不是想嘗嘗那種味道,又說晚上可以去吃反沙芋頭,楚源大學旁邊就有一家特別正宗的店,可惜這裏不是楚源,但是他們也能品品別地的芋頭。

聶兒再看一眼他,總覺得他有些古怪,她絆了一下,低頭見自己的鞋帶散了,修棲之鬆開她的手,正要伸出手,又慢慢收回來,聶兒沒有注意到自顧自蹲下身子繫上,一滴液體滑下,她蹲在地上,那紅色的液體落在她手背之上。

鼻子一酸,聶兒推他一把讓他轉過去,她這才發現修棲之身上深色牛仔衣的不同,就像潑了一杯水在身上,如果不細看,沒有人會發現那是鮮血,順着衣擺往下,血滴子依然悄悄落下,聶兒回頭一看,來時的路上儘是血滴,她沒有發現,自己對於周遭環境竟然遲鈍至此。

「你流血了怎麼不告訴我?」聶兒輕輕扒開他的外套,從腰側望進,裏面的襯衫上劃開一個口子,怪不得槍戰結束后他隨手拿走地上一件別人的牛仔衣,平時別人碰過的東西他都不願意再動。

「問你呢,怎麼不和我說?」聶兒壓住怒氣。

他只是搖頭,茫然而蒼白著一張臉,什麼也不說,連紙條也拿不出。

不說話,隨便吧,聶兒氣得甩開他的手就走,大路寬敞各自走,修棲之拉住她,把她的手腕握在手心裏。

她並不在意他,想要用冷漠把他從身邊趕走,有他陪着也好,沒他陪着也罷,都能生活,反正前前後後她都已經是不死之身,她每每走得那樣快,從來沒有注意到他的一舉一動,看着背影的事,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時間長了,她也適應了身後那個人的注視,他注視他太久,她卻從沒有從他身後看過他,一直都是走在他前面的她,如果不是偶然間的一點頭,或許連他受了傷了不會發現。

修棲之偷偷觀察着她的眼神,溫習着她平時生氣的原因,想要總結出這一次發怒的緣由,是她覺得他拖累她還是——她終於擔心他一次,漫天的猜想和遐思,他還是不敢自以為是。

修棲之晃晃她的手腕,想要讓她不要生氣了,他很喜歡用這一招,加上可憐的眼神,聶兒再怎麼生氣也會讓他寫完紙條,聽他解釋。

她盯了他很大一會兒才把眼睛挪開,一種說不清的暗怒在身體里隱住,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容忍他在身邊,一個,陌生的,不知底細的,沒有前因後果的,他。

「下次不要再穿深色衣服,你受了傷我也不知道,又不肯和我說,穿淺色的,我一眼就能看見。」她看着他說。

彷彿看出了聶兒不會再生氣,他暗自一笑終於放下心,滿臉的愉悅。

「去醫院吧。」

他不願意去。

「那你不要再跟着我。」聶兒說的很輕鬆。

他在那一刻手都發顫了,聶兒感覺到覆在手腕上的那隻手正在發抖,她反握住他,命令一般,「去醫院。」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每當她情緒有一點變化他都能輕易發覺,又十分體貼懂事,在她危機之時情緒低落之時,他從來沒有拋棄過她,在羅修那裏的受到了委屈失意,因為他的耐心和陪伴,似乎都在一點點恢復。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時候古怪任性得可怕,可是自從他在,她就變得越來越像少女時期的她,劉聶兒當下卻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她憑藉他對她沒有來由的好,肆無忌憚地揮霍着他對她的寬容和愛護。

「要住院嗎?」

「應該不用。」

醫生把他的外衣剪開,血肉模糊,聶兒略微看了一眼就把視線挪開了,對醫生說道:「我先出去一下。」

他推開醫生的手,也跟着聶兒走出去,聶兒把他按回床上,「你不要跟着,我馬上就回來。」

他不同意。

聶兒只好慢慢哄他說:「你看,你總不能光着上半身出去,我們在那裏的衣服沒有帶來,我給你先買一件應急。」

他慢慢鬆開了她,側開臉把失望藏住,她還是不想同他在一起,只要抓住機會就會立刻逃開。

聶兒不清楚他此刻的想法,走得快了把他留在身後。

「請坐回來。」醫生說。

他站在原地不肯移動。

「她會回來。」醫生沾濕棉球說。

修棲之回頭看他。

「如果一個人真的想要離開,她不會說這麼多廢話。」

……

聶兒回來了,修棲之趴在醫院的窗戶上看見她手裏拿了一隻紙袋,他笑起來,眼角旁的一顆淚痣也生動得可愛。

門口不多時響起敲門聲,他趕快裝作一直側在床上睡覺的樣子。

聶兒推開門,「我給你買了一件——」見他正在睡覺,聶兒住了口,輕輕把衣服放下,醫生說他可能會因為傷口發燒,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跟前,把手覆在他額間,又擔心把他吵醒了,喘氣都是閉上了嘴巴。

隔壁病房傳來熟悉的聲音,聶兒應聲而出。

傷口處理了半個小時,無心看着醫生拿鑷子從傷口裏夾出鐵鏽渣,空氣里池小鴿的血液甜腥發膩,嗅着味道,她又想起那天晚上雨水夾雜血液的氣息,整個城市瀰漫的味道幾乎揮之不去,無心走了神。

等回過神,她說:「醫生,請你幫她好好檢查,她身體很不好,容易細菌感染。」

醫生脫下口罩,一雙眼滿布紅血絲,一看就是工作過量的高疲勞人士。

「我會的,請安靜等候。」

池小鴿猶豫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身體不好?」

無心吞吞吐吐,「是……你哥哥告訴我的。」

「哪一個?」

「黎合。」

池小鴿的眼頓時彎成月牙,因為一顆八卦之心,疼痛也消失不見,「真的嗎?怪不得你認識我,你和我二哥哥什麼時候認識的?」她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

「額,很早了。」

醫生按住她亂動的手臂,「坐好,別亂動。」

池小鴿卻根本停不下來,「好朋友還是曾經的那個?」

無心要被她的笑打敗了,「只是認識的關係,連朋友也算不上。」

池小鴿的眼睛光芒暗了許多,想起了什麼,她忽然有了主意,「我哥哥很優秀的。」

「哦。」

「他對人可好了。」

「嗯。」

「下次約他出來見見?」

「不。」無心才不上當,這個丫頭不管再過多少年,招數也不會變,無心無奈地笑笑不語。

是劉勿欣,她怎麼會在這裏,聶兒怕被發現,急忙躲入牆壁后,無心卻已經注意到有人偷看,慢慢往這裏走。

修棲之皺了眉,快速把門帶上。

「你醒了?」聶兒從牆壁后出來。

他點點頭,「我們要儘快離開。」

「額,行,但是我有點事要出去,你先在這裏等我。」

「我也去。」

「你受了傷,不要亂動,先在這裏休息。」

她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說服修棲之在醫院裏等她回來。

一路悄悄跟着劉勿欣,聶兒卻發現她也在跟在一個路人。

一輛車忽然不受控制,直接向花壇這邊的行人路撞過來,旁人一聽那急促的剎車聲,紛紛向一旁拚命躲閃,鬢髮斑白的老先生卻像沒事人一般不知何事,因為他根本聽不見。一雙手比鉗子還要冰冷,迅速鉗住他的手,將他帶離了危險的地方。

那輛車撞進花壇,冒起白煙,發出噗呲的尖銳的金屬摩擦聲。

老先生剛要回頭感謝救了他的人,那人卻突然躲進人群,霎時間不見了蹤影,真奇怪,哪有人的手掌如此冰冷沒有溫度,他的手腕子上起了薄薄的一層雞皮疙瘩。

無心躲在街角,不敢讓他看見她,他說過,永生永世都不要再看見她。

如果那個世界裏有一個人是最不了解她的,那一定是她爸爸,他逼着她彈鋼琴、跳舞、讀書,他對她身邊的男孩子軟硬兼施,就是不讓那些人接近他的寶貝女兒,他不停地拿那些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和她作比較……

聶兒聽見那老先生走後,躲在垃圾桶後面的劉勿欣對着他輕輕喊了一聲,「爸爸。」

劉聶兒整個人都愣住,也就是說剛才那個老爺爺是她阿公的轉世,是阿婆在那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大搖大擺,像往常一般應該就不會引起懷疑,池小鴿穿過大廳的液晶電視,順着幾層小階梯經過廚廳,扶著大理石石柱繞過擺放植株的一排窄式紅木桌。

小老鼠永遠逃不過大野貓的火眼金睛,黎合的眼睛穿過螺旋木梯,把她的動作盡收眼底,裙子的褶皺翻過一邊,上面還沾上了灰黑的泥物,出門時乾淨的細手鏈不知所蹤,更讓人擔心的是,她的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不過看起來已經處理過了。

「砰——」池小鴿狠狠撞在了他胸前,「你擋着路了!」池小鴿惡狠狠地抱怨。

「Sorry.」黎合攤開手,一臉無辜。

「讓開。」池小鴿壓低聲音。

「讓開也行,我看看。」

「什麼?」池小鴿裝傻。

「你說呢?」他反問。

也不管池小鴿背到後面偷藏起的手多不情願,黎合扭過她的胳膊仔細檢查了一番,所幸沒有傷及筋骨。

「怎麼回事?」黎合拽拽她的裙子。

「不小心摔了一跤。」意外來的太突然,如果不是無心的幫助她不會那麼容易離開那裏,可無心說過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是她幫了忙,池小鴿只好守着這個秘密。

「說實話。」

「沒撒謊,真的,我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我就說不應該答應你去上班,滿口謊話。」

「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說實話他也不信,池小鴿真是服了他。

「你說你從樓梯上摔下來,膝蓋手肘都好好的,還沒有一個部位青紫?」

「對。」

「且不說你能不能騙到我,黎開回來看你怎麼說。」

「就這麼說怎麼了?」

「哎——」黎合悠悠然長嘆,池小鴿太久沒有被他訓練,已經失去了狡猾,謊話也是不入流的那一套。

「那你的手鏈?」

「額,弄丟了。」

「在哪兒丟的?」黎合不放棄任何蛛絲馬跡。

「就……」池小鴿一時語塞,拿不出話搪塞他。

「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行,那你別告訴大哥哥!」

黎合悄悄把耳朵湊到她耳邊,聽到她神經兮兮地說:「其實,我被人搶劫了。」

「什麼?這個……」黎合隱忍了幾秒鐘,出其不意給了她一個爆栗子。

被敲痛的池小鴿揉着額頭對他發火:「超級痛,你要敲暈我是不?」

黎合單手掐腰拿她沒有辦法,池小鴿就是這樣,從小到大,如果她不想說什麼,誰都不能從她嘴裏套出半個字。

「一會兒黎開回來看見,你瞧他怎麼逼問你。」

「怎麼辦?」

「你不是厲害嘛,騙騙他試試。」黎合陰陽怪氣。

「不行的,我騙不了他,他一問我就忍不住全告訴他。」

「那你先告訴我你去哪裏了?我再幫你想辦法。」

「不行。」

「你快說。」

「想個辦法吧,我一騙他,他就立刻能猜出來。」

「你先告訴我,我幫你騙他。」

黎合和池小鴿進行着長達半個小時的「商業還價活動」。

黎物趴在木框書架前,提醒道:「他回來了。」

池小鴿緊緊抱着黎合的腰,耍賴似的低聲說:「先欠著回頭還,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是誰啊?」

「黎合。」

「欠揍。」又是一個爆栗敲擊池小鴿。

池小鴿趕忙改口:「二哥哥。求求二哥哥了,我會為你當牛做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前仆後繼、刀山火海、千軍萬馬、柳綠花紅……」

黎開扯下領帶,解開白襯衫的上幾顆扣子,驚訝地看着他們的「親密動作」,似乎他們達到了某種共識。

他搖搖頭,接過保姆遞過來的一杯水一飲而盡,今天可真熱。黎開本想回房間休息到吃飯時才出來,卻在轉頭不自覺看池小鴿時詫然察覺了她的手臂。可憐池小鴿以為他累到自動忽略了自己。

「小鴿子,你過來。」

池小鴿給自己邊扇風邊說:「好熱,回房間休息了。」

「池小鴿,過來,我不說第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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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怪通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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