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亡
新鄭的城頭，如血的殘陽，將血紅的魏軍，還有血紅的新鄭城，血紅的韓國士兵，全部都串聯成了血紅色。
韓武的眼光所觸之處，全部，都是一片血紅……這滿目的紅色流光，充滿著一股似乎來自莽荒般的野蠻和殘忍，卻又顯得光怪陸離。他感覺，自己有點頭昏目眩。肚子裏，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涌動，似乎正在心口處醞釀。
滿目的紅光流灑，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韓武的眼睛，看不清了……
一地的人，一地的死人。到處都是死人，死人挨着死人，死人壓着死人，死人的上面的上面，都是死人……血紅色的死人……不死的人，也累癱了，靠在牆角，一動不動。在韓武的眼裏，他已經分不出，哪個是死人，哪個不是死人。
全都是死人……
都死了……
竟然，沒有一個人，來迎接他這個一國之君的來到……
韓武恍惚了。
恍恍惚惚之間，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終於站了起來，朝他走來……
韓武使勁全力，從臉上擠出一絲苦笑：「辛……辛苦了……」
血人臉上面無表情，如同死鬼，伸出手裏：「韓武，還我的命來……」。
韓武頓時渾身一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麼回事兒。這時候，第二個血人站了起來，伸出了手：「韓武，還我的命來……」
韓武目瞪口呆……
第三血人站起來了：「韓武，還我的命來……」
第四個、第五個、第十個、第一百個……
全部的血人，全都站了起來，沖韓武伸出血糊糊的手，喊聲震天，似乎，要震碎了韓武的耳膜：「韓武，還我的命來……」
韓武徹底的震驚了，徹底的傻了，徹底的……瘋了！
韓武一聲慘叫，手抓着頭，狠命的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不……不！！！這不是我要的變法，這不是要的變法的模樣，這不是……」怪叫着的韓武，腦袋一仰，「噗……」的一聲長嘯，一股鮮血，迎著血紅的殘陽，噴出三尺多高……
「咕咚……」
韓武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圓瞪着雙眼，鬚髮皆張，面容猙獰，死，不瞑目！
……
……
……
周圍，根本沒有一個人起來。完全，是韓武自己的幻覺。
他瘋了！
他死了！
他瘋了之後，馬上死了！
「君侯！」
申不害一聲大喊，趕緊來扶起韓武，然後，人已經徹底的死透了。
「君……侯……」
申不害欲哭，無淚，抱着韓武的屍體，目光獃滯，久久無語。
西邊的太陽，已經落山了。半邊的火燒雲，燒紅了半邊天。新鄭的城頭，血色正濃。一群聞到了腥味趕來的肉鴉，站在枝頭上，呱呱的叫着。似一群前來領命的陰司使者。
申不害呆坐在地上，兩眼已經好半天沒有眨一下。良久，他將韓武放在地上，將他那雙圓瞪着的雙眼，輕輕撫上。然後，他脫下韓武親賜給他的紅色大袍，給韓武輕輕的蓋上。
然後，扯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將手裏的長劍上面的血抹凈，長出了一口氣后，眼睛看向秦國的方向：「衛鞅啊，申不害，不行了。法家，接下來，就看你小子的了。」
「噗……」
長劍貫胸，直接就從申不害的後背穿了出來。
「嗤……」
申不害又把劍抽了出來，丟到了旁邊，然後，躺在了韓武的身邊。前後兩個劍口，血流汩汩，血染新鄭，沒一會兒，申不害便硬挺挺的死去！
牆外，雲梯之上的龐涓，親眼目睹這一切。將嘴裏最後一塊肉乾嚼碎吞下，朝身邊的侍衛道：「城牆的血，幹了嘛？」
侍衛連忙回答：「在有一盞茶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龐涓淡然道：「不用了，韓國，君臣俱亡，守軍無幾，直接把城門撞開，就行了……」
「咚咚咚……」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來到。
龐涓立刻警覺，看着奔來的戰馬，龐涓已經預料到，是什麼事情了。
來人的戰馬來到陣前，戰馬人力嘶鳴，上面報信的人，一個跟頭就翻了下來撲倒在地上。渾身哆嗦著朝龐涓拱手：「啟稟上將軍，大梁城危機。王命急救大梁城。」
信使說着，從懷裏摸出一卷已經被汗水浸泡透了的竹簡，字跡都模糊了。但是龐涓也不需要看了，直接將竹簡一丟：「三軍拔營，回師大梁城！」
副將驚道：「上將軍，新鄭不攻了？」
龐涓：「攻與不攻，有什麼不同嘛？」
副將聞言，思索了一會兒，看看已經完蛋了的新鄭，點頭：「上將軍所言極是。新鄭，依然是一座廢城了。還是回師救大梁城要緊。」
龐涓的眼中，憤怒的火焰在燃燒。
因為在內心深處，龐涓根本沒有把滅韓，當做什麼真正的本事來看待。他龐涓出馬，還帶着絕對優勢的兵力，如果，還打不下來一個區區幾萬人的城池，他龐涓也就不用混了。
滅韓，絲毫不能給龐涓帶來成就感。因為眾所周知，韓國，不過就是個弱逼國家。就跟人們印象里的秦國差不多。滅了，這個世界和各位諸侯，也不會把龐涓捧成什麼樣。甚至還會說，那麼多人，打一個弱韓，就是一條狗領兵，都可以大勝。沒啥了不起的。
所以，在滅韓的時候，龐涓也沒有忘記，齊國救援的可能性。有了上次圍魏救趙的經驗，龐涓又不是傻子，已經推算出來，齊國，必定還得派孫臏出兵。所以，在心裏，龐涓把這次與孫臏的較量，比現在滅韓的行動，重要一百倍。
韓國太小，申不害在兵法上，也是一個半吊子。打他們，沒啥成就感，別人更不會頌揚他龐涓。但是，孫臏不同。
孫臏乃是兵聖孫武子孫，名門之後。更兼，他還和自己是師兄弟，同樣師出鬼谷。更更兼，孫臏有桂陵之戰，大敗他龐涓的惶惶戰績，名震天下。
所以，只有孫臏，才是他龐涓真正的對手。
所以，只有孫臏，才是他龐涓躍上龍門的階梯。
所以，只有打敗孫臏，龐涓，才能真正的稱之為，名將！
所以，要是不打敗孫臏，那麼，他龐涓，就永遠是一個二流將領。
這，是龐涓的驕傲所不容許的。
高傲且雄心勃勃的龐涓，豈能因此屈辱的斷送自己。這個孫臏，居然還敢故伎重演，難道，真當我龐涓是白痴嘛？
孫臏，等著，老子來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