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也許關所長是對的吧。我的運氣，唉，不說這個了。不過，關所長，我皮雲風，在副市長那個位置上的所作所為，不比全瀟湘任何副市長差，我問心無愧。」

皮雲風發現，一旦沒有副市長的光環加成，自己的口才和學問，真的，一般般而已，至少，比自己以為的差多了。

其實這很正常。皮雲風作為一個副市長，享受生活之外，不是作指示，就是被指示，要麼就是討價還價。他已經很多年沒跟人正兒八經的討論過這些沒用的破玩意了。

辯論，那不是學生才玩的無聊遊戲嗎！

不過，皮雲風還是覺得，自己是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副市長，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只是，嗯，運氣不好。

「哈，問心無愧！那條黑狗的事先不說。褚萬春的案子，你也不知情？皮副市長，你想過褚萬春、唐之學，還有他家人、朋友以及合作夥伴的運氣嗎？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律師而已，就能碰到這麼多和皮副市長有關之人。星城，瀟湘，華夏，還有多少人因為皮副市長的問心無愧而抱怨自己運氣太差！問心無愧？難道，監察委辦案子的承辦人，以及將來檢察院的公訴人、法院的審判員，就會，問心有愧？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皮副市長真應該多讀讀王嘉傳。」

關峰搖搖頭，起身走出了會見室：對他而言，會見結束了，接受了委託，能走這麼一趟，關峰也，問心無愧。

陸平田也曾經抱怨過自己運氣太差，也曾經表示過自己問心無愧！不過關峰大大的懷疑，他們進來之前，問過心沒有！至於有愧無愧的，說起來太複雜，呵呵，不提也罷。

相比於陸平田，對皮雲風，關峰的印象更差，不是因為皮雲風的自我感覺良好，這很正常，他能走到這一步，自信心肯定是不缺的。而是因為，皮雲風，勾結高盧人欺負華夏人，以及他今天的表現。

至於褚萬春的貸款辦成詐騙案，辦案子的公安那邊是受了皮雲風的壓力，這對邱傑敏那個圈子根本不是秘密，關峰是無意中聽邱傑敏提過一句。

「孟律師，這個案子，是誰請的關所長？」

「王嘉傳？王嘉是誰？很有名嗎？」

皮雲風目瞪口呆的看着關峰的背影：這麼囂張跋扈，還是自己出錢請的律師嗎？就算是免費的法律援助律師，也應該比關峰，嗯，溫柔點吧。說好的微笑服務呢！律師的伶牙俐齒，難道不是應該在法庭上對準公訴人嗎？

不過，多年的經驗告訴皮雲風，事非尋常必為妖，關峰這麼，絲毫不加掩飾，必然有極其特殊的原因。可惜，他已經不是副市長了，關峰也不是他的手下，他不能命令關峰在大會上，或者到自己的辦公室，嗯，認真檢討自己。

褚萬春的案子，是侯康永生意上的糾葛，皮雲風給公安那邊打了聲招呼，他多少還有點印象。至於褚萬春的運氣嗎，皮雲風從來沒想過：我一個堂堂的大市長，嗯，副市長，有必要在乎你一個小商人的運氣，和抱怨嗎？

但是，同樣的道理，監察委的辦案人員、檢察院的公訴人、法院的法官，或者還有關峰這麼個辯護人，有必要在乎一個被告人，曾經的副市長的運氣，和抱怨嗎？

「哦。……。」

「王嘉傳？王嘉是誰？很有名嗎？」

這個案子，水思淼為什麼要找關峰，孟雪慧自己也不清楚。當然，她是關峰的助理，也不是皮雲風的手下，不需要向皮副市長解釋為什麼，只要告訴他：水思淼和皮菲菲，曾經兩次登信合律所的門就夠了。

「還真是一個有個性的，辯護律師啊！」

「王嘉傳？王嘉是誰？很有名嗎？」

幾乎同時，皮雲風和正看監控錄像的監察委承辦人發出了相同的感慨。不過，一般有個性的人，都是有點小手段的。沒手段還耍個性的，那不叫有個性，那是中二少年。

關峰，是，中二少年嗎？這個問題，對皮雲風很重要。

……

出了監察委，關峰優哉游哉的開車，準備去洞庭湖上，喝一杯，是葉濤非要和他聚聚。關峰來岳州，葉濤這個師兄東道主，無論如何要，接個風的。

「峰所，你是不是，不願意辦皮雲風這個案子？」

作為所長助理，孟雪慧知道關峰有個性，但絕對不是中二少年，不過，她認為，關峰今天的做法，太情緒化，不是信合律所其他律師學習的好榜樣！

老實說，關峰以前辦案子，雖然也經常鬧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么蛾子，比如扎小洞的謝筱玫之類，但對委託人這麼的，蠻橫，孟雪慧還是第一次看見：大哥，你這麼當律師，就不怕餓死嗎？不怕嗎！不怕嗎！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孟雪慧，你覺得皮雲風，是冤枉的嗎？」

後備箱的錢，皮雲風當然是冤枉的。修道之人，最看重的是堅持自己的本心，至於本心是什麼，值不值得堅持，那是另外的問題。現在，無論有再多的曲折，皮雲風既然有緣請到自己作辯護人，如果他和崔秋風一樣能堅持自己無辜，而且能表現出一個副市長應有的才學、見識，或者其他讓人眼前一亮的品性。關峰心裏很清楚，自己其實不介意施展點小手段把他平平安安的弄出來。

關峰和皮雲風本人沒打過交道，只在端午慈善晚會上遠遠地看到過他，追尾案，他的本意也不過是把何三撈出來，順便攪黃皮埃爾家對紅星廠那塊地的覬覦，並沒有打算一定要把皮雲風本人如何如何。

但是，皮雲風卻對監察委「願意配合！」，如此的，軟骨頭，牆頭草，或者說，識時務，這讓關峰，很瞧不上，對他有點小失望，當然也就，不客氣。

「一個副市長，判個幾百萬，肯定不會冤枉他。不過，只論那筆錢，他很可能真是無辜的，……。」

對那筆錢，孟雪慧和普通人的看法一樣，皮市長，很可能是被對手栽贓陷害。

道理很簡單，既然被抓了現行，皮雲風，沒必要在那筆錢上抵賴。現在他交代不清楚，應該是，非不為也，乃不能也。後備箱的錢，皮雲風確實是，被栽贓了。

當然，那筆錢有人栽贓陷害和皮雲風被調查冤枉不冤枉，完全不搭界。

「哈，洪洞縣裏沒好人。孟雪慧，你這個想法，很危險啊。害群之馬，總是極個別的嗎。」

洪洞縣裏到底有沒有好人？關峰不知道。也許沒有，也許有，這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其他人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為什麼其他人都認為洪洞縣裏沒好人？現在，甚至連洪洞縣的自己人，也這麼認為了。皮雲風，不就願意配合嗎！

「峰所，好人和好官，根本是兩碼事。就像我們班的一個男同學，是公認的大好人，還不是被女朋友綠了很多次，最後人財兩空，跳樓了，……。」

孟雪慧不想和關峰討論洪洞縣裏有沒有好人，說不得來一招偷換概念：好人卡，也是好人。

「哈。孟雪慧，如果是投票選市長，你會投皮雲風一票，還是，投給崔秋風？」

關峰對被綠而跳樓的小男孩，沒興趣，他也不覺得崔秋風是個好人，當然，皮雲風更是和好人，不沾邊。

「峰所，誰當市長，對我們信合，都差不多吧。」

皮雲風和崔秋風，孟雪慧一個都不喜歡，更重要的是，她從來沒感覺到，市長是張三還是李四，對自己的生活，有任何的不一樣。當然，她從來沒機會投票選市長，也就沒琢磨過這個問題。

我管他誰當市長，那不是閑得蛋疼嗎！有那功夫，還不如，刷刷手機，逛逛淘寶呢。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唉，孟雪慧，你對宋史有研究嗎？你說當今之世，還有范文正公這樣的讀書人嗎？我們華夏國，還能培養出那樣的讀書人嗎？」

說話之間，就開到了舉世聞名的岳陽樓下，關峰停好車，忍不住想起了那篇著名的岳陽樓記：高考要考啊。

以皮雲風的才識、人品，卻能爬到一個省會副市長的高位，而且，不是他「運氣不好」無意間招惹到自己，還很可能繼續往上爬。這一定是哪兒出了根本性的問題，絕不是某個人出幾本書、在台上喊兩句聽上去高大上的口號就能解決的。老實說，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關峰沒仔細想過，他也不關心，他只是，心情不好，就不想給皮雲風面子而已。

「峰所，這個，讀書人，培養讀書人。和你，和我，和我們信合，沒關係吧。唐之學的案子，……。」

讀書人！多麼久違的字眼啊，太老土了吧。孟雪慧感覺自己，快要抑鬱了：老大，我們只是個小律所的小律師而已，你有這功夫，琢磨琢磨案子不好嗎。咱還能，再不著調一點嗎？能嗎！能嗎！能嗎！

「哈，師兄你太客氣了。」

「嘿嘿，孟雪慧和小樺終究不一樣啊。」

對孟雪慧的，務實，或者說，現實，關峰微微有點失望，其實也不是失望，而是，遺憾。

讀書人和信合律所有沒有關係？如果是左瓊樺，肯定會講出一大通，歪理。左瓊樺的道理，歪不歪的再說，但小姑娘至少會，很有興趣，也願意花點時間去琢磨。可惜，孟雪慧，只是助理，不是鴻蒙派弟子，更不是大師姐。

但是，華夏的讀書人，和你無關，和我無關，和他也無關。那麼，到底和誰有關呢？這個問題，孟雪慧就不關心了。葉濤也不關心，他有自己的小麻煩。

葉大公子請客，酒菜什麼的，當然是很豐盛，很講究的，不過，吃飯的人卻不多，就他和龍矯彥的一個閨蜜艾琳娜，加上關峰、孟雪慧五個人。吃完飯，葉濤就開着自己的小遊艇，在洞庭湖上，溜一圈。

其實葉濤的小遊艇，關峰已經坐的太多了，但，這不是有孟雪慧美女嗎。對付小姑娘，葉濤比關峰，強多了。

果然，孟雪慧還是第一次坐私人遊艇，一切都很新鮮，整個人都很興奮，和龍矯彥、艾琳娜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最後，龍矯彥建議，小遊艇繞着君山島慢慢轉悠，孟雪慧覺得景色不錯，就拍下來。至於發不發朋友圈，這個，就看孟雪慧自己的興趣，和習慣了。

三個小姑娘玩得高興，關峰和葉濤兩個大老爺們，就坐在後面喝茶，有一句沒一句的，扯淡。

青泥巴藕在岳州的銷售，總體上一切順利，至於小的波折，那是免不了的，具體的長長短短，葉濤不清楚，關峰也不關心，沒什麼好說的。大家都是律師嗎，辦案子，才是立身之本，兩個人扯來扯去，最後，還是說起了皮雲風的案子。

「後備箱塞錢，這招式，太陰損了點，估計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張，後面的大哥不好意思認賬吧。不過，這下監察委那幫人坐蠟了，嘿嘿，皮雲風這運氣。」

葉濤對皮雲風的案子，也有自己的看法。

「呵呵，皮副市長一輩子都是在肚子裏做文章的主，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塞錢算是很陰損嗎？關峰不這麼認為。皮雲風沒有直接跳樓，他認為自己的脾氣，已經，收斂了很多。

不過，錢的來龍去脈，對監察委辦案子的同志，確實是個小麻煩。下次，還是換個花樣的好。

監察委辦個案子，也不容易啊。

「師弟，有沒有興趣認識一個有意思的人，咱兄弟也順便掙點邁元花花？」

又扯了幾句後備箱裏塞錢，葉濤漫不經心的問道。

「師兄有好路子？」

鴻蒙派，估計以後要用錢的地方不少，邁元，光明正大的邁元，不麻煩的話，關峰當然不會嫌多，至少左瓊樺不會嫌多，關玉坤也不會。至於有意思的人，到底有沒有意思，這個，就要見了面才能知道。

在外邊被人欺負，就會在家裏窮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