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整軍
泉州浯嶼水寨內，一張新貼好的州府告示前站滿了衣衫襤褸的各色軍戶，最前面站着一個七尺的大漢，年齡不過二十三四歲，穿着一身半舊的儒服，手上到是沒有拿什麼摺扇，腰間卻配着把寶劍。
「俞大人！這上面寫得什麼？」
那漢子正看着，聽聲回頭看了一眼都望過來的軍戶們，臉色陰沉的嘆了口氣。眾軍戶們瞧著，更加的着急了。
「大人！是不是又要加稅了！」
「哎！要打仗了。」
「難道有內陸的土匪跑過來了？」
那姓俞的看着眾人，苦笑道：「算了！我給大夥念念吧。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今有大美者擅造三桅大船，屢帶違禁貨物，劫掠良民，潛通海賊，，，，，遂令檄浙福，兩廣各官督兵防剿，又令內閣大學士楊一清總制軍務，余干伯王番總兵官，督山東，浙江，福建，廣東水師俱隸，許便宜從事，都指揮以下不用帝命轉刑戮，，，，，，」
「啊！這，，這是要跟大美打仗了？為什麼？大夥不都過了好好的嗎？」
「完了！今年還想着去海那邊多爭幾個錢呢！，，，，，」
「想過海？聽說一個多月前就打起來了？」
「一個月前？」
「對啊！南日，小埕，烽火各寨損失戰船一百零一艘，你沒看邸報和別人議論！」
「求！他們那三寨把小舢板合起來看有三十條破船嗎？老子幹嗎要信那鬼消息！」
「你們還有心思爭這個！這八成是朝里出了奸臣，要不然怎麼會這樣。現在還是想着如何活命吧，大美那戰船可是咱們那破划子能打得，，，，」這海邊的人過了秋收，常有軍戶去那邊做活，大美的戰船長什麼樣，底下人可比上面的明白。
「是啊！這下子不知要死多少人了，，，，你說兩邊好好的，為什麼就打起來了呢？哎！看看，，，又來告示了！俞大人！你再幫着念念！」眾人垂頭喪氣的圍在告示旁邊，不一會兒又見士卒把另一張告示又貼了上去
「，，，，這是總制大人下得軍令，說沿海各地私造雙桅大船，擅用軍器火藥，違禁商販，因而寇劫，屢奉明旨嚴禁，第所司玩愷，日久法弛，請申其禁，一切違禁大船盡數毀之，自后沿海軍兵私與市賊，其鄰居不舉者連坐，私販番貨者，絞！與海賊相通者，俱調發煙瘴，，，，，」
姓俞的大人是越念聲音越小，這擺明了是戰船不夠，可又想搶民船充數，在為自己找理由呢！此文一出，怕是沿海有大船要麼冒險出海，要麼只能把船交給官府先用了。
「俞大人！您知道這回什麼時候出發嗎？」
「本官也剛接到命令，千戶大人讓我們明天隨隊出發。各位還是早些回家準備吧！」眾軍戶聽着紛紛嘆著氣，各自回家準備，那俞大人也轉身往回走，幾個軍戶們望着姓俞的背影到議論了起來
「張二狗！你說這回咱們能活着回來嗎？」
「應該能吧！最少咱們百戶大人能文能武，又是個秀才，想來他的主意要多些吧！」
「那是！要不是子承父業，只能來當這個破軍戶，大人怕早就成了舉人老爺了。要不然人家怎麼會叫俞大猷呢！」
福建總督府內，楊一清端坐於大堂之上。這位領了聖旨，拜別了京里的各路神仙，順着運河直下南京。匆匆匯合了總兵官王番，又在江西點閱了方大明和寇文清二部的人馬後，到是放下了一半的心，這饒州兵果然非同一般。心裏到是定了一半。最少陸上自己不用怕了。然後吩咐二人領兵早日南下，自己則馬不停蹄在七月初算是趕到了福州。
下車細問了一下戰況，這一個多月到是風平浪靜，也沒賊船騷擾。心中更加的疑惑，只能連忙升了大帳，把一眾的大小官員都招了過來。
身側邊坐着一個白面無須的太監，到也是個熟人，從浙江趕過來的監軍賴恩，這位自從知道兩邊要打起來后，也不知買通了宮裏的那位，自己找了這個差事。這位知道大美的厲害，想着跟着楊一清，總比在寧波海邊獃著強，萬一人家打過去，不是把命都丟了，至少這邊是楊一清領兵，萬一打贏了，不是也能占點便宜嗎？
下首一邊坐着以總兵官余干伯王番為首的武將。浙江巡撫胡璉，福建巡撫蔡潮等各府縣的文官並排著坐在另一邊，楊一清左右看了一下，說道：
「諸位！皇上心憂淡水希望本總制能快些進兵。可一個月前的海戰，卻讓本官有些猶豫不定，這如何跨海進擊，卻是個難事。各位在沿海任官多年，有何法教我的？」楊一清伏身問道，到不是他謙虛，在北邊打仗，他有經驗，可海戰，他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原本嘉靖想得是王守仁，可那位還在西南剿匪忙不過來。
結果帳下眾文武，你望我，我望望你，都沒說話，等楊一清又問了一遍后，坐在一邊的余干伯王番到是站了起來。
「總制大人！末將有一句話不知道能說不能說！」
楊一清抬了抬手，對王番他到是十分的喜歡。細論起來這位也算是自己的晚輩，加上又是王守仁的關門弟子，雙方也算有些淵源。在江西多虧了對方幫忙，那方大明，寇文清部。楊一清可是檢閱過，是一分都不少，個頂個的精兵，比起邊軍那些士卒來怕也強了七八分，自己當然不能抹了對方的面子。
「德成！你只管說來，老夫正想聽聽你的意見！」
「總制大人！末將雖沒征戰過，但平時也看了些書，又聽聞、見過一些，到有些心得，才大著膽子拋磚引玉，有不對的地方，還望各位指點。大美所強者，非陸，而是海。所以此戰關健在水軍能否控制住海峽水面，而控制海面，必須擊敗對面的海軍，只要海戰獲勝，對方受困於一島。又能堅持多久？陸戰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如果水軍失利，怕是，，，就是空有十萬人馬也難攻之，，，，，
對方完全可以象襲擊三寨一樣，擾亂我軍佈置，斷我糧道。如果強行進取，末將怕又會重蹈當年元兵兩攻日本的覆轍！」楊一清點了點頭，前朝跨海征倭的事，他可是清楚的很。這孩子說得也有道理，水路不通，空有陸軍也是白搭。
「余干伯！我軍兵多船多，完全可以以眾凌寡。多點登陸，他們肯定防不勝防，只要上了岸！我們兵多，可就食於敵，那有不勝的可能！」一邊的胡璉說道，他可是去過大橫島的，也沒覺得跨海遠征，糧食有多重要，無非多點運輸而已，自己個船多當然壓死船少的。當時那麼兇悍的步卒，不也被群毆，沉了海！
「胡大人！近海登陸作戰，船多當然佔優，因為運輸方便，旦夕可至！可對方孤島一個，遠離大陸，一來一回也要三五天！能登陸的地方不過一南一北兩地，且防禦森嚴。其他地方多是煙瘴之地，上去怕是十死九病，怎麼能戰！一旦不能快速破襲，大軍便頓於岸灘，全靠後方供給。萬一對方破了水軍，那登陸之人，怕是九死一生了。」眾人聽着紛紛點頭。
「那余干伯以為當如何辦理？」
「遠海作戰，靠的是船堅炮利。誰的船快，炮多，打得遠，打得狠，打得准，誰都能勝，末將拿過大美以往戰例，又問訊了新來的葡萄牙人，他們幾次海戰。與大美相抗，幾乎沒有一次，接舷戰過，既使有，也只是偶爾為之。
沿海各水軍皆少練習，火炮稀少，末將也讓人下去調查過，平均下來，一條戰船上能有幾支碗口銃，噴子就算是多的。並且我軍戰船不足，速度又慢，多有老舊，如果不加練習，修整！就興沖沖的出海，末將怕有了差錯的話，上對不起萬歲的信任，下對不起辛苦而來的各地士卒，所以末將認為現如今不是如何與敵交戰，而是如何訓練水師，如不能有把握滅了大美水師，還是不要主動出擊的好！」
王番說完，從口袋拿出幾封書信來。「這些是末將請人打聽的大美這十來年幾次海戰情況，還請諸位大人閱之。」
楊一清站了起來，接了過去，仔細翻看了一遍，心裏暗自贊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就憑這股子認真穩重勁，這小子就算半個將才。
「德成！不知可有對策！」
「現在正是颱風多發期，我軍不能出海，對方怕也難過海峽，皇上既然說要禁海，這沿海各島便都要封禁，不如請總制大人聚集各地海船先清剿福建沿海各島，一來可練兵，二來距離較近，不用太懼怕風暴，三來福州西北烽煙門等水寨的造船廠在附近，正好維修受傷的戰船！另請多多收集銅料，儘快多造些滑膛炮和短管加農炮才是上策，這樣兵也練了，船也整頓了，而對皇上那邊也有了交待。等到二個月後，兵馬戰陣也算練成了，到時海風也應該停了，大軍齊出，方有勝算。」
楊一清從心裏已經贊成王番的主意，海上的戰船他可讓人看過，這幾個省的戰船加起來能出海的大小戰船怕不到三百艘，而且要麼斑駁不可用，要麼缺帆少槳的讓人不放心，其它的則是新招的漁船，商船，大小不一，而且雜亂的很，軍士們大多面黃肌瘦，而臨時徵招來的水卒，怕是連信號旗都沒見過，此時還真不是出擊的時候。
「既然如此！那就請各位備倭指揮們組織人馬，逐一清剿福建，廣州，浙江沿海。另各府加緊鑄造各色大炮送往軍前。船隻以為軍用。自於銀兩，，，，老夫這就請旨，請朝廷速拔錢糧以備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