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長遠
都司衙門的後院中穆福一身重孝獃獃的坐於石桌旁邊，旁邊一位民壯正在那兒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在決戰那晚后，原本大夥死裏逃生，又打了勝仗，還是挺高興的，可後半夜總捕頭從伍大人那裏回去后，就把自己關在船艙里了，兄弟們也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然後第二天總攻，大夥都忙着！沒誰清楚總捕頭去那兒了，後來又下了雨，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捕頭回來后，見伍大人病死了，就在床前自殺了！」
「我給大哥的火槍還在嗎？」
「沒看見！伍大人死後就沒見着了。捕頭從湖裏回來，只帶了把刀！唔，唔！現在家裏的奶奶還有少爺，小姐等著捕頭回去呢！這回可怎麼辦啊！」
穆福抓着桌子的手慢慢的滲出了鮮血，他到現在還想不明白，這都是為什麼？是誰能讓大哥做這種事！是伍文定還是王守仁？穆福生平第一恨自己太蠢，猛得把腦袋往桌子上連連撞了過去「都是為什麼！為什麼！」那民壯早已經嚇傻了，站在四下的眾人以為穆福傷心過度，連忙上前拉住了穆福，等穆福抬起頭時，已經是血流滿面了，穆福抬頭望着青天，失聲痛哭道「大哥！大哥啊！你讓小弟以後怎麼做人啊！」
大堂之上，王守仁身穿素衣腰纏着白帶，領着江西的文武緩步走了進來，先給二合上了三柱香，然後又拜了三拜，王番領着弟弟王陽連忙回禮！圍幕後面，楊氏，王氏也紛紛下拜，王守仁轉過身直接走到靈前王番身旁！伏下身輕聲的問道「你就是王番！」
王番剛剛才過七歲不明所以，只能回頭瞧了一眼母親，看見楊氏點了點頭，才應了一聲。王守仁慈愛的拉住了王番的手，轉身對幕內的楊氏說道「看着這孩子，到讓我想起了濟民！夫人！本府今日前來，想有一事相求，望夫人能夠答應！」
楊氏跪在圍幕後面，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王守仁忽然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能回頭望了望躲在一邊的高帝星，高帝星眉頭微動，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對着楊氏點了點頭
「還請都堂吩咐！」
「王番這孩子，老夫看着喜歡。夫人如果不嫌老夫才疏學淺，老夫想收王番為入室的弟子，就是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忍痛割愛！」
「什麼？」楊氏驚呼了一聲，以為自己聽錯了，立馬站了起來，從後面轉到了靈堂之上，躬身拜道「都堂！此話當真？小子愚鈍，能得到先生青睞，是他的富氣，一切全憑先生作主！」然後轉過身激動的對王番說道「番兒！還不給先生叩頭！」
王番看着欣喜的母親，上前老老實實的又給王守仁磕了三個頭，王守仁含着淚把王番扶了起來，上下打量著，「好，好啊！等你三年孝滿后，老夫自會派人過來接你！」說完轉身從王祥手上拿過一本書來，遞給了王番「既然你叩了頭，為師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是為師幼時讀過的《孝經》，就先送與你吧！」王番又回過頭，見母親沒有反對，便恭恭敬敬接了過去！眾人紛紛上前，還末來得及恭喜！聽着堂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就看見穆福一人穿着重孝匆匆的闖了進來，快步上前跪在了楊氏面前，
「穆福願自買進府，還請夫人收留！」
楊氏先是一愣，后又搖了搖頭「穆福！你又不是不知道拙夫在時，家中從不買賣僕人的！」
「可都指揮已經過世，二位小公子也需要人照顧！穆福沒別的能力，當一老僕照顧二位公子，還是能勝任的！」穆福跪拜道，楊氏聽着只能回頭望着孟柳，
「穆福！不要傻了！大人的事不能全願你，再說你此次戰功不說千戶，就是指揮也是應該的，你兄長穆幸已經殉了伍大人！你再如此家中還能何人可靠！」跪在靈堂另一邊的孟柳插連忙勸道
「都指揮對我恩同再造，現在大人去了，小人只想照顧二位公子，自於家小，我想夫人也不會在乎家中多兩個吃飯的人吧！再說小人面目可猙，那能管得住人！」
趙十三在旁邊聽着喊了起來「哎！穆福！你小子這來罵人嗎？你那要是長的可惡，老子這長得還能給人看啊！」卻看見穆福突然從懷裏掏出把匕首來，對着自己的臉上猛得劃了下去，一時間鮮血四濺，眾人大驚，連忙上前把他扶住了！再看時臉上已經多了一道血槽
一旁跟在王守仁身後的兩位御史不由的連聲贊道「好，好！沒想到今日見到了真正的忠義之士，以前陽明兄哭濟民，我等還不在意，今日看到穆百戶如此，想來濟民也是真英雄！不過穆壯士！令兄已經過世，留下了孤兒寡婦！你如果買身為奴！她們可如何生活！不如這樣，我等做保，調你去贛州任職！一來照顧二位公子，二來也可照顧家人！如何！，，，」
「穆福只願追隨夫人，公子！其他不敢奢求，，，，，」穆福推開眾人，重新又跪了下來，求道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高帝星把楊氏和王氏幾人請進了後堂的一間偏房內，把早前決定告之了二位夫人！楊氏到沒說話！王睛兒沫着眼淚先哭了起來，高帝星嘆了口氣「不是我非要如此！大哥死得不明不白！為防萬一，小弟才做此想法的！我不想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面去，萬一出事，也好有個退路！」
「誰知道你怎麼想得！別以為我沒聽人說，大夥都願奉番兒為主！到是你千萬般的阻擾！就怕你也有了私心！」楊百萬坐在左邊，看着自己的女兒！忿忿的說道，站在一旁的虎子也望了過來！
楊氏連忙攔住了父親！「爹！夫君生前最看重高叔叔的！叔叔！父親也是過於傷心，您別生氣！」高帝星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丈人的話也不是沒道理，但人心易變！有些話必須說明白了才行！那些兄弟們現在說得話，我信！可三年之後，十年之後呢！自秦漢以來，從沒有見過幼年帝王能平定天下而不丟天下的！遠的不說楚霸王殺懷王，近的朱元璋不也滅了韓林兒的幼子一家嗎？」
楊百萬聽着一驚，不過嘴裏還在嘟囔著「我看人家都挺忠心的，穆福不還自買為奴嗎？」
「我說過我信大夥現在沒問題！可大公子慢慢的長大了會不會信？夫人家人會不會信？隨後相關的人會不會信？人心易變，古往今來顧命的大臣又有幾個能善終的。不是最後反了幼主，就是被幼主所殺！大哥讓我做主！就想讓大夥都有着落！還請兩位嫂子能理解！」高帝星解釋道
「高先生！你說來說去都是自個想得，有什麼證據！」楊百萬反駁道
「現在沒有，不等於將來沒有，人都是有私心的！就拿丈人你來說！你管着二地的生意來往，這幾年大大小小的貪污怕不下十一萬兩白銀了吧！」高帝星望了一眼站在一邊還在憤憤不平的楊百萬！楊百萬象是被針刺了一般，立馬跳了起來
「你這是污衊！」
高帝星招了招手，甲車連忙從身後取出個帳單來「我在大美別的不多，就是朋友還不少！這都是你來往的帳目！大哥生前說過不想和你計較，免得讓夫人難做！丈人！要不要現在我念給二位夫人們聽聽。」楊百萬望着高帝星舉起帳目，汗珠子都流了下來，臉色漲得通紅，看了一眼女兒，發現其坐在椅子上低着頭半天沒說話，
「我不管了！你們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吧！」氣得站了起來，轉身退了出去！
望着走遠了楊百萬，高帝星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其實人都是這樣，誰會沒私心呢！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大公子能座上那個位置！會不會有人覺得我們這些人太礙事了？就拿丈人來說，我如果今日就處罰了他，夫人會不會恨我！二個人起了隔閡！為了自保我會不會擁兵自重！然後行廢立的事？」高帝星的幾句話，說得其它幾人呆在堂上，半天沒有支聲
「我答應過濟民！要照顧好你們！和那些的兄弟們！我不想因為突然出現的利益讓大家都處在危險之中！大夥如果真有心！等上個十年八年，等這二個公子長大了再說，他們如果能有其父的能力，就是反了這個朝廷，又能如何！如果沒那個能力，就讓他們安靜的生活下去吧！」
「可先生不怕時間長了有人離心嗎？」虎子問道
「不怕！有工廠的利益，有我在海外的關係！他們如果想發財，想不被人吃掉，就只能抱團！至於有人會離開！離就離吧！路是人走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再說了又不是沒有後手！過幾天會來一個很重要的客人！兩位夫人也要見見面！有些事他給幫忙的話，四十年內王家可保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