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樹之後

彭遠靠在樹下看了看那已呼呼大睡過去的沈明，隨後他便也翻了個身，開始對着那還在燃燒着的火堆發起了呆。他也不知道明天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麼，更不知他們兄弟今後的命運究竟會怎樣。

「那該死的賊軍究竟跑到哪裏去了？都已經追了這麼久，卻為何還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

但其實彭遠這會兒也是還沒想好對策，畢竟就算等下真的讓他找到了那幫傢伙，可難道說他還就真要這樣與對方直接拼了不成？更何況他又才剛剛答應帶上沈明一起出發，即便就是他自己無所顧忌，可總不能也把沈明的性命就這樣白白搭進去吧？望着眼前那漸弱的火光，彭遠的視野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漸漸地，他終於進入了夢鄉。

朦朧間，彭遠彷彿依稀看到有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正在吞噬著自己的家園。

「不……不要……水……水……」

彭遠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渴了？」

沈明忙跑過去將自己的水袋遞給了對方。可彭遠卻就只是坐在那裏獃獃地朝周圍望了望。

「大哥，不是渴了嘛，給，快喝吧。」

回過神來，彭遠這才也趕忙將那水袋接過。他先是潤了潤自己確已有些乾裂的雙唇，之後便開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澆滅了自己心頭的烈焰，彭遠忙將水袋又還給了沈明。見此時已是天光大亮，於是他趕緊爬起來與對方一起重新上了路。

之後的兩天，二人一路尋跡向前。然而，結果卻依舊令人沮喪。

這天，就在太陽即將下山前。

「大哥，天快黑了，不如先找點東西吃吧。」

彭遠望了望西邊的晚霞。

「唉，好吧，那你往這邊走，我到那邊去看看。」

「好。」

兄弟二人遂開始分頭行動。

「奇怪，怎麼今天什麼野物都沒有？」

就在彭遠還正疑惑之際，這時從他身後卻也是又傳來了沈明的聲音。

「大哥。」

彭遠忙回過頭來。

「大哥，快跟我走。」

見沈明顯得有些神色慌張，彭遠還以為許是對方又發現了什麼棘手的獵物，於是他什麼也沒說，只趕緊跟着一起鑽進了林中。很快，沈明忽停下來朝自己前面指了指。而順着對方所指的方向，彭遠則隱約看到在那樹林盡頭似有點點亮光閃動。二人忙循着光源繼續前進，而就在他們越來越接近樹林的邊緣時，那原本點點的光亮，這會兒卻已變成了連片的營火。二人趕緊躡手躡腳地躲到一棵粗壯的大樹后，當他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準備一窺究竟時，卻又是不禁被眼前的情景立刻驚呆。只見在那林外不遠處的空地上帳篷是一片連着一片，點起的營火更是將整座夜空映得通紅，那數不清的賊眾則正圍坐在各自的火堆旁吃着東西。

「沒錯，就是他們，就是這些畜生害死了我的家人，我要去為他們報仇！」

那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彭遠也是當即就要衝出樹林，可這時沈明卻是急忙從後面一把將他死死地抱住。

「大哥，不能去呀，你這是去送死，那樣的話你又還怎麼為你的家人報仇？」沈明只近乎哀求道。

彭遠卻是連忙回過頭來。

「沈明，你快鬆手，不要管我，我要去宰了這幫畜生！」

此時，彭遠的雙眼早已被恨水迷濕。

「大哥，不能去，不能去呀！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沈明則繼續在後面死死地抱住對方，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而就在他二人還正於樹后爭執之時，不遠處兩名賊兵卻也是忽然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發現有人靠近，彭遠他們這才忙也止住話語，隨即重新躲回到了身旁樹后。只聽那兩個賊兵的腳步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急，最後竟索性變成了一路小跑。彭、沈二人頓時跟着緊張起來，他們還以為是自己剛才的爭執聲被對方聽見了，於是彭遠忙摘弓搭箭，而沈明則也將匕首緊緊地攥到了手中。二人就這麼背靠那棵粗壯的大樹，躲在陰影里急促地喘息著。而就在他們聽到那兩個賊兵已是來到大樹跟前的千鈞一髮之際，對方的腳步聲竟也是突然一下又奇迹般地止住了。

「唉，憋死我了！」

接着便就是「嘩嘩」的流水聲。

躲在樹后的彭遠、沈明這才也恍然大悟，原來那兩個傢伙是來小解的。終於，提到嗓子眼裏的那顆心總算又落了回去。可他二人卻依舊不敢大意，便只繼續屏氣凝神躲在樹后，靜聽着另一側那兩個傢伙的言語。

「你確定……你確定咱們還要再回去攻打宣州？」其中一個傢伙略帶醉意道。

「當然，白天老大他們說的時候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好像是因為之前有個叫什麼王凝的觀察使在那宣州一帶讓咱們大頭領吃了不少的苦頭，所以大頭領這才決定先假意退兵，實則卻是要……」

「要怎樣？」

對方也是忙哆嗦了兩下，之後這才繼續道：「嘿嘿，實則卻是要在繞過去后趁其不備給他來個回馬槍，然後再血洗了宣州！」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這回那個王凝可是要倒大霉嘍！」

「嘿嘿，誰讓他非跟咱們大頭領作對的，真是自討沒趣！對了，這事你可千萬別跟別人說，要不然……」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說完，那兩個賊兵便就又提着褲子返回了營地。

大樹之後，彭遠、沈明則還正驚愣在那裏。若非自己剛才親耳所聞，那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倘使對方血洗宣州的陰謀果然得逞，便不知又要有多少百姓跟着遭殃。此刻，他二人已完全沒了先前那種身陷敵營的緊張感，彭遠則也暫時擱置了自己的報仇之切。眼下他只一門心思想着究竟該如何儘快通知宣州的那位王大人，也好讓對方早作準備，千萬別中了賊人的奸計。

「沈明，你可願與我一起連夜趕奔宣州面見王大人？」

「小弟願往！」

就這樣，他二人忙退出樹林改走小路，星夜兼程飛奔了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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