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罪有應得

整整一個上午，眾人都在跟着孫嘉望東而行。雖然這之後彭遠也沒再多說什麼，可他心中卻仍有疑慮。

「奇怪，既是鄭公營中之人，卻為何這麼半天都不曾再聽他提起過對方，而倘是當初便要繞道東邊回營，則我們又為何會在西邊遇見的他？」

想到這兒，不免產生懷疑的彭遠也是忙催馬趕上前去，打算再向對方試探一二。

「賈蓀。」

見對方沒有回應，於是彭遠忙又從后輕聲喚了他一句。

「賈蓀。」

可此時孫嘉正一門心思想着到西原后他究竟該如何脫身，一時間竟也是忘了自己早已改名「賈蓀」，直至彭遠開口叫他第三聲時，他這才也總算是有了反應。

「啊？噢，好漢何事？」

彭遠一瞅不禁疑心更重，遂只當即改口道：「噢，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咱們是不是快到了？」

孫嘉一聽這才也鬆了口氣。

「噢，差不多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可那孫嘉又何曾干過這帶路的差事，以往那可都是別人給他頭前領路。眼下便只知一味向東的他，對於具體要怎麼走、究竟該選哪條路卻也只能是憑着感覺來。

漸漸地，眾人行至一處岔路前，而眼瞅著那孫嘉明顯是有些猶豫，彭遠則也不由得立刻跟着警覺起來。好不容易他們總算是又開始向前挪動，可還沒等再走出多遠，那前面越來越窄的小路卻又是忽然一下消失在了一座山坡前。

孫嘉一瞅也是不禁有些慌了神，他趕緊替自己遮掩道：「誒，奇怪，先前我記得這裏明明有路的呀，怎麼這會兒……」

「喂，我說，你究竟知不知道應該怎麼走呀？」

後面沈明也是顯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孫嘉則忙在馬上神色慌張道：「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可能是我剛才嗆的那幾口水還沒緩過來，所以這才一時搞混了方向，如此便還請各位快隨我一道返回去吧。」

這時，身後梁瞳的一句無心之言卻又是給彭遠提了個醒。

「先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催我等隨他一道向東，這會兒卻怎麼連方向都搞不清了，他這究竟是怎麼當的斥候？」

彭遠聽了忙也在前皺了皺眉，隨後只趕緊催馬追了上去。

「賈蓀！」

而那緊張過度的孫嘉這次卻又是遲疑許久方才反應過來。

「啊？噢，好漢，好漢是在叫我？」

彭遠一瞅卻是立刻微合二目冷冷道：「你應該不是叫『賈蓀』吧？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左右一聽忙也跟着警覺起來。

「他這個……我……我……好漢，你這是何意，小人我明明就叫孫嘉呀？」

眾人一愣，而那孫嘉則也趕緊一捂自己的嘴。

「不好，讓我給說漏了！」

「哈，原來你果然不叫『賈蓀』，而是應該叫『孫嘉』才對！」彭遠忙把眼一瞪道，「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又是誰派你來的！」

而眼瞅著這下已是再瞞不住對方，當即孫嘉只開始拉着韁繩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起來。

「站住！可惡的傢伙，俺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還想往哪裏逃！」沈明忙帶人攔住對方去路道。

見自己已是無路可退，於是孫嘉只趕緊一個踉蹌滾落馬下，隨即跪地求饒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小人也是一時糊塗才出此下策，還求諸位饒恕！」

可趴在那裏假裝求饒的孫嘉也是並未打算真的束手就擒，狡猾的他只開始朝周圍左右偷眼觀瞧起來。突然，孫嘉也是一下子就瞥見了那正騎馬立在自己身旁一側不遠的公主，他連忙眼珠一轉，隨後只徑自起身朝對面彭遠他們背後假意招手道：

「喂，我在這裏，你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呀！」

眾人見狀還以為真的是自己身後來人了，於是忙也跟着回頭觀瞧，不想這時孫嘉只趁人不備，兩步上前竟一下子將那旁邊的公主從馬背上拉了下來，緊接着一把便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啊，公主！」沈明忙大喝一聲道，「你這傢伙，快放開她！」

孫嘉一聽。

「嘿嘿，這會兒你終於肯承認她是公主啦！」

沈明只氣得剛要催馬向前。

「站住！全都給我站住！要是有誰再敢上前半步，看我不現在就掐死她的！」

說着，孫嘉也是忙又緊了緊那掐住公主脖子的手。而這會兒公主也像整個人全都傻了似的，只愣在那裏根本無力反抗。

「快放開她，不然等下有你好看的！」彭遠忙也在對面怒道。

「哼，少廢話！要想救她也不難，叫你的人趕快閃開，然後再把馬給我牽過來，快！」

彭遠一瞅，於是也只得點頭依從。無奈，左右這才也趕忙將對方身後去路讓開。旁邊有軍士則剛要拉馬上前。

「站住，我不要這匹馬！」

「那你想怎樣？」

孫嘉忙朝周圍左右掃視起來，眼賊的他也是一下子就盯上了彭遠的那匹無影。

「嘿嘿，我就要你的那匹馬！」

邊上沈明一聽。

「大哥……」

可彭遠卻只一擺手，隨後拉起無影便朝對方慢慢走了過去。旁邊沈明也是剛要跟着一起上前。

「你別過來！」

沈明一愣。

「對，說的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耍什麼鬼花招，叫你大哥自己一個人過來就行了！」

彭遠聽后只忙又朝沈明擺了擺手。

「沈明，你到一旁去。」

「可大哥……」

「快呀！」

彭遠的語氣忽變得急促起來，緊接着他也是又朝對方擠了擠眉。沈明這才也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只趕緊退到了一旁。

彭遠則獨自拉起韁繩再次朝對方慢慢走去。

「快點，別磨蹭！」孫嘉忙又掐緊公主威脅道。

可偏偏彭遠卻又是越走越慢，原來此時梁瞳正從孫嘉頭頂斜後方伸過來的一根樹杈上一點一點慢慢接近著。

就在剛才眾人還在與孫嘉周旋之際，梁瞳卻是趁其不備悄悄從人群后溜到了旁邊不遠處一棵粗實的大樹下，而其上的一根樹枝也是剛好斜伸到了那孫嘉頭頂後方。見這會兒孫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對面彭遠他們身上，於是身手矯健的梁瞳忙抱緊面前的樹榦，只三兩下的工夫便攀了上去，隨後便開始一點一點朝底下孫嘉的方向小心地移動起來。對面彭遠見狀也是不禁於心中暗自替梁瞳捏了把冷汗，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這才忙也將自己身後的沈明支到了一旁。緊接着彭遠便只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開始假意與孫嘉套起話來，以為樹上的梁瞳多爭取些時間。

「孫嘉，你可別忘了，先前要不是我們救了你，那你現在早就淹死在了河中，似你這樣恩將仇報，難道就不怕報應嗎？」

孫嘉聽后卻只冷笑一聲道：「哈，報應？要是真怕什麼報應的話，那我當初也就不會從他鄭畋大營里跑出來了！」

「哦，這弄了半天，原來你也不過就是個逃兵呀！」

「住口！你懂什麼，老子這叫識時務！我才不像你們這幫蠢人，還非要去陪着鄭畋那個老傢伙一起送死！我勸你們倒不如想開一點，乾脆也和我一起去投奔大齊得了，只要咱們將這公主往黃巢跟前那麼一送，則這富貴榮華豈不是任憑你我去取，你們又還何必非要去自尋死路？」

「呸！狗賊，我看這自尋死路的是你！你還不趕快放開公主！」沈明大怒道。

「哼！不識抬舉的東西，那你們就在這裏等死吧！快把馬牽過來！」

終於，彭遠一點一點來到了孫嘉跟前。

「別怪我沒提醒你，我這馬好雖好，只是性子太烈，恐怕你騎它不得。」

「少廢話，快把馬交出來！」

彭遠慢慢將無影的韁繩遞了過去，而那孫嘉則是忙又對身前的公主惡狠狠道：「快，替我把馬拉過來！」

無奈，公主這才也伸手取過了韁繩，隨後只在孫嘉的挾持下開始和他一起向後倒退起來。

「都別動！你們誰也不許跟過來！」

可孫嘉卻是全然不知，此時梁瞳就在其身後頭頂上方等着他。猛然間，孫嘉只覺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麼東西重重地砸了一下，那突然從天而降的梁瞳也是剛好落在了他的肩頭。當即，孫嘉便被踹翻在地，而當他好不容易再次爬起來時，卻發現這會兒梁瞳早已帶着公主向回跑去。眼瞅著人雖跑遠可馬還在自己身邊，於是已再顧不得那許多的孫嘉連忙捂著肩膀躥上馬，隨後兩腳用力一磕便徑自朝前奔去。

沈明見狀也是趕緊上馬就要帶人去追，可這時彭遠卻只忙一擺手。

「不必追趕！」

沈明一愣。

「可大哥，總不能讓那傢伙就這麼跑了吧？」

彭遠則先是扭頭朝身旁公主詢問道：「公主，你還好吧？」

公主沒有說話，只在那裏低着腦袋輕輕點了點頭。

旁邊沈明卻是忙過來催道：「大哥，再不追那傢伙可就該跑沒影了！」

彭遠這才也轉過身來又朝前瞅了瞅，隨後沖着對方即將遠去的背影用力吹了聲口哨。原本孫嘉還正在前面馬上暗自慶幸著，雖說沒能逮著公主，但他總算是死裏逃生躲過了一劫。可偏偏這時聽到身後哨聲的無影卻又是忽然停了下來，隨即只掉轉馬頭開始向回奔去。這下孫嘉也是傻了眼，可無論他如何拉扯自己手中的韁繩，無影卻仍舊只是一個勁地向回狂奔。

「停下！快停下！」

這邊彭遠見狀忙取下自己背上的弓，然後往旁邊沈明跟前一遞。

「沈明，讓我看看這些日子你的箭法有沒有退步。」

沈明一聽忙也從對方手中接過弓來，隨之搭弓上箭，徑自朝對面孫嘉瞄去。

眼瞅著自己已是離彭遠他們越來越近，那氣急敗壞的孫嘉也是對着無影的脖子便一通亂打。突然，只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直入孫嘉左肩，而無影則也順勢一抬自己的后蹄，一低頭只將對方從自己身前周了下去。那當場磕了個頭破血流的孫嘉則一邊捂著自己的肩膀，一邊還在地上痛苦掙扎著。這時，但見無影忽高高抬起自己的前蹄，一下子只狠狠地跺在了那孫嘉的胸口上。而孫嘉也是都還不及叫出聲來，當即便一口鮮血就再無有了氣息。

沈明忙放下弓跑了過去。

「可惡的傢伙，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彭遠則也趕緊從後面跟了上去。

「沈明，看來你的箭法倒是還有所長進。」

沈明只傻笑了一下，隨後忙將手裏的弓交還給了對方。而這會兒梁瞳也是又將無影重新牽了過來，彭遠則不無心疼地輕輕撫了撫無影的脖頸。

「老夥計，讓你受委屈了。」

望着那胸口已被踩得塌陷下去的孫嘉，沈明也是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可也真是夠這傢伙受的了！大哥，幸虧當初你攔著沒讓我鞭打無影，不然甭說先前跳進河中救我了，恐怕……」

而也許是因為對方的話提醒了自己，但見彭遠忙繞至孫嘉腳邊俯下身來，之後輕輕扒了扒那粘在對方靴上的河泥。

「果然如此！來呀，將這廝首級取下，等回頭一併獻與鄭公。」

「可大哥，這麼個小卒的腦袋鄭大人能看得上嗎？要我說還是那邊俺馬背上黃揆的那顆腦袋最為實在。」

但彭遠卻是忙搖了搖頭。

「之前我也是還沒發現，原來這傢伙腳上蹬的是雙官靴，而聽其方才所言，看來他也絕非一般小卒，相信等見了鄭公后這一切便自會有分曉。」

於是乎，沈明只取過了自己的金刀。

「大哥，俺這馬背上可是已經都快沒地方掛了，要不你看……」

彭遠聽后則瞅了瞅邊上的梁瞳。

「那就把它交給梁瞳好了。」

「他？」

「我？」

梁瞳也是一愣。

「不錯，此次若非梁瞳機敏救下了公主，則我們又如何能逮著這廝？」

沈明一聽。

「也對，小子，那你就趕快拿着吧。」

說着，沈明只將那包好的首級鄭重其事地交給了對方。

梁瞳先是又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後只自言自語似地小聲道：「二位哥哥放心，小弟定也能像當初家父那樣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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