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外強中乾
自與李克用他們分別後，曹翔一行便就星夜兼程一路向西疾驅，直至這天總算趕到了大河東岸，他們這才也終於停下來喘了口氣。
「將軍，前面便是蒲津橋，過了橋就是蒲津關了。」
曹翔忙點了點頭。
「傳令下去，讓將士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可大意！」
「是！」
眾人隨即踏上了大橋。然而，未等他們抵達對岸，從前方關口下也是就湧來無數逃難的百姓。他們有的拖兒帶女，有的則扶老攜幼，很快那通往關前的道路便就被擠了個水泄不通。石紹則急忙攔住了從旁經過的一名老叟。
「老伯，你們這是從什麼地方過來的？」
那老漢先是不安地瞅了瞅石紹他們，見對方打着唐軍的旗幟，於是這才小心道：「你們可是朝廷的官軍？」
「不錯，我們乃是從關外趕來救援潼關的人馬。」
那老漢一聽只連忙濕潤了眼眶。
「哎呀，將軍，你們怎麼才來呀！那賊軍早已攻破了潼關，此刻華州諸縣皆已為其所奪，他們一路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們就是從那邊僥倖才逃出來的百姓……」
曹翔聽完忙追問道：「老伯，那京師長安現在又如何了？」
對方則只搖了搖頭。
「唉，老朽也不清楚呀，總之眼下渭水以南到處都是賊軍的人馬，將軍你們可一定要當心呀！」
說完，那老漢便消失在了擁擠的逃難隊伍中。
事實上，情況則比曹翔他們所了解到的要更加糟糕。就在早前黃巢親領大軍攻破了潼關后，欣喜若狂的他也是當即便下令三軍火速殺奔長安，並揚言要生擒唐主。而那賊師前鋒很快也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攻下了華陰、華州二城。繼而當黃巢正準備帶人進入渭南時，他的前部先鋒柴存則已是領兵抵達灞橋。此刻，京師長安已近在咫尺，賊軍士卒已是能用肉眼便清楚地瞅見那長安城上的每一塊城磚。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天真的已經到來，亦或者是被那巍峨的帝都高牆所震懾，就在進抵灞橋后，賊將柴存竟未讓手下立刻發起進攻，而只是叫所有人停下腳步原地待命。
「快，快去稟報大都統，就說我已帶人抵達長安城東，卻不知究竟何時開始攻城，還請大都統示下。」
「是！」
其實也並非是柴存不想攻城，只是當那偌大的一座長安巨城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的他們也是還真不知究竟該如何敲開這個龐然大物的「堅殼」。無奈，柴存便也就只能留在原地，乖乖等著大都統來給他「示下」。可當黃巢接到消息后，怒不可遏的他只立馬破口大罵起來。
「哼，柴存這個沒用的東西！之前出發時他還向我信誓旦旦保證得挺好，可這會兒真到了跟前卻又傻了眼，他還有臉派人回來讓我給他示得哪門子的下，乾脆我親自帶人去替他把長安城給攻下來得了！」
旁邊趙璋一聽則連忙過來勸道：「大都統息怒，既然此刻柴先鋒已然進抵灞橋，那不如就像方才所言，大都統您也趕快親自帶人過去吧。」
黃巢一愣，而趙璋卻是又趕緊往前走了兩步，隨後俯身在對方耳邊小聲道：「大都統，在下可聽說副統領尚讓也已帶人從華州起程，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趕到咱們這裏來。」
「哦！」
黃巢忙眼珠一轉，隨即只心領神會地朝趙璋點了點頭。
「快，傳令下去，大都統移駕灞橋。」
「是。」
可當第二天黃巢也親自帶人來到了那長安城前時，面對如此巍峨的帝都高牆，一向自詡多智的他卻也開始望洋興嘆起來。就在又遠遠地窺視了一番那長安巨城后，最終黃巢竟一句話也沒說，隨之便就這麼神情黯然地又帶人返回到了驪山腳下。
「誒，大都統何以不戰而返呀？」趙璋奇怪地從外面急匆匆趕進帳道。
「唉，先生有所不知，以前常聽人在我耳邊提起那京師長安如何如何地宏偉、如何如何地雄壯，可當時我只全未放在心上，不想今日親眼見過後，這才也不得不深為折服，沒想到那帝都長安竟真的如此巍峨！想當初咱們攻打宋州時尚損兵折將，現如今這長安城卻是遠勝那宋州百倍，這這這……這叫我又該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
見黃巢那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樣子，對面的趙璋卻只忍不住突然一下笑了起來。
「誒，先生何以發笑？」
「哈哈哈……我是在笑大都統您呀！」
「嗯？」
要知道，現今在黃巢麾下的那幾十萬人中，敢這麼跟大都統說話的恐怕也就只有他趙璋一個人了。
見黃巢似有不悅之色，趙璋這才也趕緊止住了笑聲。
「噢，大都統恕罪，在下非是笑別的，而是在笑大都統您當局者迷呀！」
「哦，先生的意思是……」
趙璋則只不慌不忙地在對方身旁慢慢坐了下來。
「大都統，大都統您可是怕攻不下那長安城？」
「正是！」
黃巢忙點了點頭，可趙璋卻只一擺手。
「噯，大都統，如今這長安城又怎麼能和當初的宋州相提並論？想那時宋州曹翊那幫傢伙乃是哀軍窮守、困獸猶鬥，可眼下這長安城裏的卻只是一群驚弓之鳥，坐等著大都統您前去隨意宰割！」
黃巢一聽只立刻兩眼放光，隨即趕緊坐直了身子。他一邊用手捋著自己的鬍鬚，一邊則又輕輕點了點頭。
「先生言之有理，如此我便即刻下令發兵攻城！」
「且慢！」
趙璋卻是忙又伸手一攔。
「哦，但不知先生還有何賜教？」
「大都統，雖說眼下攻取長安已並非什麼難事，只是如此一來卻仍不免又要大動干戈耽誤時日，倘若能兵不血刃就讓那長安城自己把門打開豈不更好？」
「什麼什麼，先生你說什麼？」
黃巢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還能有這樣的好事，先生不是在說笑吧？」
「噯，大都統，軍中無戲言，在下又怎敢說笑？」
「如此……如此但不知先生有何高策，還請快快教我！」
趙璋則忙也起身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鬍子。
「在下以為大都統可先遣一支人馬繞過長安城西佔領那渭水三橋，以此切斷城中退路，這之後大都統便可親領大軍前往灞上駐紮，一路上務必大張旗鼓，盡顯我軍容之盛！今日觀陣時，我見那長安城東有一高坡，大都統正可將自己的帥旗高豎於此，然後再命人環城虛插旌旗，日夜擂鼓助威，如此不出三日，我料那城中必會有人前來向大都統獻降。」
「嗯，妙妙妙！先生果然妙計！」黃巢不禁連連點首道。
旁邊黃巢的侄子，也就是他的那個三弟黃揆之子黃萬通聽后則也連忙笑道：「嘿嘿，待賺開那長安的大門，侄兒便立刻帶人殺進城去，替伯父血洗了長安！」
「住口！」黃巢卻只突然喝道。
對方一愣。
「傳令下去，所有人進城后一律不準搶掠、濫殺，再給我張出告示，只叫那城中百姓屆時各安其道，不必驚慌。」
「伯父，這卻又是為何？」
可黃巢則只又朝趙璋會心地一笑。
「總之，我要讓這巍巍帝都在我黃巢的手上繼續穩穩噹噹『長安萬年』！」
很快，賊軍上下便開始行動起來。而剛剛才在北邊安邑吃過敗仗逃回來沒多久的朱溫這下卻也不知是又交了什麼好運，可能是因為想要急着戴罪立功，所以之前攻打潼關時便顯得格外賣力的緣故，眼下心情大好的黃巢也是非但對其既往不咎，更再一次下令急命朱溫領兵五千直取渭橋。繼而黃巢又讓先鋒柴存帶着他的中軍大旗先行趕奔了長樂坡；大將蓋洪則被派往奪取藍田，藉以鞏固自己的側翼。就在這所有的一切全都準備停當后，黃巢這才也終於開始大搖大擺地帶人朝灞上進發了。一路上他們是張燈結綵、鼓號齊鳴，此時那黃羅傘蓋下的賊軍統領黃巢只儼然一副君臨天下之感。
果然就在當晚，有人便也是就從長安城中鬼鬼祟祟地溜了出來。很快，那人便悄悄來到了灞上黃巢的大營前。
「站住！來者何人？」
對方則慌忙道：「別誤會，別誤會，在下是來替我家將軍與黃大都統商量獻城之事的。」
「哦，如此你又是何人？」
「在下京師守備詹事——裴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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