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河堤的秘密

第451章 河堤的秘密

夜風如水,吹得外面的人都睡不着覺,卻讓有房子有被子有飯吃的人,睡得很舒服,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願意想要弄一份家業的原因,很多時候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可以在想要睡覺的時候,可以睡得下。

很多在外面漂泊的人為什麼非要買房子,卻真的不能租房子嗎?

當然,是不能租房子的了,這是肯定的。

這句話在現代社會可能有更多的人會覺得這個話題是個搞笑的話題,不就是租房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非要成為這個城市的人你才能感覺到自己是真的揚眉吐氣了嗎?

可是,事實上卻不是如此,他們有的時候想的可能真的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也不是為了炫耀,而是內心裏的那點期盼。

他們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從自己辛辛苦苦裝點的房子裏趕出去,然後將房間里自己花費大量的心血準備的一切都砸個稀巴爛。而只是想要安靜地睡覺的時候不被人訓斥和去看別人難看的宛如吃了糞便的臉色,他們,真的只是想要一個安穩的小窩就滿足了。

這個才是根本的原因和心態,不是其他的什麼尊嚴之類的東西。

人,從本質上來說,是沒有安全感的,特別是過去的人,更加沒有安全感,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罪名被人敲打,也許只是對方看你不順眼就足夠要了你全家的人的生命。

所以,要房子,要一點點的尊嚴和安全感,所以,必須要放下很多,反抗很多,最後,失去很多。

因此,當小丫頭和奶奶聽到葉檀給出的好處的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的懷疑,就高興地去睡覺了。

出了客棧,外面的天氣依舊有點冷,但是呢,整個江陵城卻有點死寂的味道來。

可能是因為水災的問題,江陵城裏的狗到了晚上都不叫了,而客棧很早就關門了。

葉檀和葉度趁著夜色朦朧的時候,從客棧的后牆翻出去了,來到了大街上。

冷冷的秋風可以給人醒腦,卻更會讓人去死亡。

葉檀吸了一口氣,就感覺到了空氣之中帶着濃烈的腥味,這個如果是在海邊的話倒是沒什麼,可是這裏不是海邊啊,而是一個內陸的有水的地方而已,現在是秋天,這樣的空氣不應該存在的。

兩人沿着城牆邊上朝南邊走去,白天沒有機會,晚上倒是可以去看看。

葉度一路無話,他不知道說什麼,從今天的事看來,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雖然現在手腕還是有點疼,可是他還是被叫出來了。

江陵城不小,可是他們一直走到南門的時候,都沒有遇到一個武侯,倒是看到了不少在黑暗的冰冷的街道上哀嚎的災民,他們吃不飽,穿不暖,更加的是餓的睡不着,這樣的生活,他們的祖輩經歷過,他們也經歷過,只是祖輩們活下來了,他們到底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上天的意思了。

葉檀在經過一片大樹的時候,趁著月光看到了地上躺滿了人,他們的身邊除了乾枯的野草之外,什麼都沒有,很多人腳下都是一灘污水,上面的東西有被漚爛的雜草,破舊的草席,腐爛的房梁以及難聞的污泥,而有些人根本就不管這些,直接就躺在那裏睡覺,也許不用明天,半夜的時候,只要有一陣冷風,就會讓這些人全部去閻王殿報道。

可是這裏卻已經是不錯的地方了,這個王縣令能夠讓災民進來躲災,就是一種菩薩心腸了,很多地方的地方官都直接將這些人趕出去,自生自滅。

葉檀看了幾眼,就從系統里取出了一些大餅,都是之前在通州的時候準備的,然後掰成巴掌大小的一塊,沒人的懷裏都塞一塊,不管他們到時候能不能吃到,都算是盡了一份心意了。

說也搞笑,有的時候做好事,特別是有身份的人做好事,都會做的非常的隱秘,因為如果是太過明顯的話,倒是招災的人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還有自己。

皇帝不喜歡有人幫自己幹活,而地方官同樣如此。

有的時候為了一個威嚴或者類似的東西,他們甚至於可以讓這些人全部去死。

運氣這東西有的似乎就是個奇葩的東西,你如果有的話,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如果沒有的話,就算是萬兩黃金在你的面前,你也會很快地失去。

所以等到他們來到城門口的時候,不少人懷裏都有餅了,可一些睡在北面的災民就什麼都沒有,明天死掉的人肯定會很多。

葉檀看着破敗的城門口根本就沒人,之前白天看到的那個虎門和小娃娃都不在這裏,看來是回家去了。

城門口只有一個老的看門人,不過也躲在小房子裏睡覺,因為冷和困,人家根本就不出來。

順着不太結實的城牆,兩人出了城門,然後轉身看一眼這個有着歷史底蘊的城池,卻帶着沉沉的暮氣,讓人聞着一口就不太舒服。

當葉檀和葉度放眼看向城池外面的時候,卻發現長長的護城河似乎有點奇怪的地方,本來呢,很多地方的護城河都是非常的整齊的,就像是我們現代社看到的鐵軌一樣的那種,幾乎是兩邊一樣高的。

而這裏的護城河卻似乎有點不一樣,他看到了不少地方都被扒開了,因為之前自己等人都是從北面進城的,所以沒有看到南面的情況,現在卻發現似乎有的地方竟然高很多,而有的地方卻矮了不少,這裏又不是長城的烽火台,有必要如此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慢慢地走在一些樹或者物件遮擋的黑影裏面,慢慢地靠過去看看。

在河堤的南面,有不少的類似帳篷一樣的東西,但是呢,其他的東西都沒有,這麼冷的天氣里,肯定是有人的,因為他們走進的時候,竟然聽到了呼嚕聲,從這個呼嚕聲的面積來看,應該是士兵,而不是民夫。

兩人差不多走過了六個帳篷之後,才看到了一面旗子,上面的文字沒有什麼意思,都是一些姓氏,但是上面的圖案竟然是一條黑色的偏瘦的虎形,這個應該是江陵城這裏朝廷派來的一小股士兵,目的本來是為了演練這裏的府兵,以便於能夠獲得更好的戰力,但是呢,這個怎麼會在這裏呢,這些人都是應該是教官一類的人才是,現在出現在這裏,不得不說,是個奇怪的事。

兩人繞過這個旗子之後,就看到了前面的一塊開闊地,這塊地比別的地方都高,地上堆積了不少東西,葉檀走進一看,頓時臉色難看的很。

因為這裏面最多的東西就是斷裂的木盆、破敗的竹席以及爛透的椽子,而這些東西一般都是什麼人在用,不是別人,而是百姓的,可是他們越是朝裏面走,看到這樣的東西越多,就像是這四周的村子都被衝過來一樣。

江陵城的護城河是活水,而且不是來自地下,而是來自邊上的其他的河流,所以,這裏的東西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葉檀看到這些之後,就有點明白了為什麼他們不讓其他的人在白天的時候來到這裏,但是呢,很多事還是需要再次地確認一下才可以。

兩人繞過這些垃圾堆,然後就來到了一群躺在地上睡覺的人身邊,這些人可沒有剛剛的那些帳篷,只有一些破衣爛衫可以遮蓋身體,而且很多人似乎還挺高興的。

葉檀剛要繞過他們,就聽到了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是個男人,聲音很小,可是現在可不是夏天,四處小蟲子很多,根本就聽不見,現在是秋天,萬物準備沉積的季節。

「阿木,這個事什麼時候能結束?」

他的話問完之後,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聲音沙啞的老人的聲音傳來道,「還不睡覺,明天不用幹活的?」

男人可能也是知道自己的話是多餘的,就閉嘴不說了,可是過了好一會還是忍不住問道,「阿木,問不清楚,我睡不着啊。」

「有什麼睡不着的,你沒吃飯?」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有點不耐煩的模樣,而四周其實人挺少的,這裏有一塊不錯的木料,遮蓋出一個還算是可以容身的小空間,剛剛說話的就是這兩個人。

「吃了,今晚軍爺給了我一塊餅,雖然不大,可是吃下去舒服多了。」男人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有預感,而那個叫做阿木卻說道,「那還睡覺,費什麼話?!」

「阿木,雖然您是我們這群當中的頭頭,可是你也不用說的這麼不留情面吧?我可是你的副手。」男子低聲地反抗了一句,但是呢,阿木的聲音再次讓他閉嘴了。

「副手還是沒有我大,怎麼,你想造反?」

「沒有,沒有,這麼晚了,我根本就睡不着,就是和你聊聊嘛,反正四周也沒人,這裏這麼冷,那些軍爺是絕對不會過來的,怎麼,我就不能說幾句了?」

阿木本來是要生氣的,可是聽到他最後幾句話的時候,卻一時安靜了一會,才問道,「小慶,你是不是想家了?」

小慶沒想到阿木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這麼溫情的話可不是他嘴裏可以說出來的,平時阿木說話都非常的刻薄,來這裏也有十多天了,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吃那麼多不幹活,是不是想回家啃泥巴?

人在強硬了很久之後,突然溫情的話,很多人會很不自在的,所以小慶一時間沒有辦法接受。

但是呢,人有的時候就是如此的奇葩,等了一會,他才似乎是在自嘲地拍著自己身邊的木頭道,「哪裏還有家啊。」

一份低落的感情在這個時候,沉入這個秋天的夜晚,冷漠而又心酸的真實。

「你不是本地人嗎?你不是說,幹完活你就回家看你的老娘嗎?」阿木難得主動問了一句,因為小慶平時幹活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家裏的老娘做飯多麼的好吃,要不是因為被朝廷喊過來幹活來的話,憑藉他娘親的手藝,他早就娶親了。

小慶沉靜了一會,才操著一口略微沙啞的嗓子,苦笑道,「阿木,你不會沒看出來,我是吹牛的吧,我小慶,一個只有小名沒有大名的人,怎麼可能有娘親呢,怎麼可以有娘親呢,只是在夢中也許會有的。」

「你家不是沙崗的嗎?」阿木疑惑了一下問道,他記得那個地方還是不錯的,那裏的土地很肥沃,而人口卻不多,所以,平時吃飯的時候,總是有人說,哪個狗日的在那個地方生活,真的享福了。

「是啊,我是那裏的,本來我們村子裏雖然不大,可是卻還能吃飽飯,可是呢,後來就被那些該死的人給整慘了。」小慶說這話的時候,帶着濃烈的仇恨色彩。

因為沙崗算是個不錯的產糧的地方,在現代的話,下面可是有二十二個村子的,而沙崗是全縣的產糧地呢,這樣的地方簡直就是風水寶地啊,而在過去,雖然人少,可是地方大啊,而且還有不少的平原,算是個小型的魚米之鄉吧。

「難道說,他們真的將白河給扒了?」阿木說這話的時候,有點顫抖,因為這件事太大了,要是被人知道的話,可能都得去死,在過去,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干出這樣的事來的人可是非常多的。

「不止如此,這次本來只是因為水大了一些,按著往年的情況,只要是修理好水道,就沒事了。可是您也知道今年之前的天氣是乾旱,大唐到處都沒有水,於是他們為了讓自己家的田地里多一些水澆地,竟然將本來的幾條水渠都給挖斷了,後來也沒有去整理這些水道,誰知道秋天來了,竟然發了大水,你是不知道,有好幾個地方的村子都是在夜晚的時候被水直接給沖跑了,等到水過後,整個村子都不見了,不只是人,就連很多年的老樹都被水給沖走了,一片臟地,真的是造孽啊。」

「那你是怎麼活過來的?」阿木繼續問道。

「我啊,我運氣好,呵呵,我當時正好在村子的最高處看着村子裏的東西,就是村子裏的一個山石堆,那個山石堆是村子裏的老人領着很多後生花費了一個夏天的時間一起堆積的,就是為了萬一有大水的時候,可以讓村子裏的村民一起躲一下的,結果,那晚我倒是真的用上了,站在高處,躲了過去,可是我卻在那一刻被嚇壞了,腦子都是漿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幹什麼,只能傻乎乎地看着黑乎乎的一片東西帶着一些垃圾之類的東西經過,還沒來得及喊出一聲,整個村子都不見了,只有這一塊石頭最後留下來陪我了。」

苦笑的小慶說到這裏的時候,從懷裏取出一塊黑乎乎的石頭,就是普通的石頭,毫無特色,但是呢,他卻絲毫不願意放手,似乎這個東西就是自己的命一樣。之前有人碰過,結果兩人打了一架。

「哪怕是喊一聲也是好的啊。」

小慶撫摸著這塊石頭,就像是看到了自己那些熟悉的鄰居在自己身邊一樣,只是眼睛裏晶瑩的淚滴順着髒兮兮的臉頰慢慢地順着流下,壓抑地自己的哭聲,可是那份心酸的感覺,還是感染了老人了。

「你就算是喊一聲的話,也是來不及的,那些水來的太突然,太着急了,他們都在睡覺,根本就不可能跑出來的。」阿木這句話似乎是在安慰他。

可是小慶卻忍不住低聲吼道,「那我也應該陪他們一起死啊。」

阿木沉寂了一會道,「你陪他們死,有什麼意義?」

「可是我現在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小慶自嘲地笑了笑,將手裏的石頭收入懷中,用力地拍了拍胸口,確定它的存在才算是安心,然後抬頭看着外面的星空,喃喃自語道,「多好的夜空啊,我以前就喜歡一個人躺在村子外面的大樹上看星星的,總是覺得這裏應該有我們這些人的一顆呢,為了這件事,小龍還說我總是胡思亂想,我們是庄稼人,應該幹活種地就好,想什麼天空啊。」

然後他停了一下,低聲帶着無窮的怒火道,「是啊,我們就是庄稼人,就是種地就好,可是為什麼連種地都不讓我們好好種呢?一個村子啊,幾百人,男女老少都有,可是一場大水之後,就活下一個人,其他的人都不見了,他們可真的夠狠啊,難道他們的命是命,我們這些低賤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這是個奇怪的命題,也是個奇怪的思路,但是呢,卻在這片土地上上演了上千年,有身份,有錢的人才是人,其他的,應該不算是吧,有的人可能比不上富人家裏的籠中的鳥兒,地上的花草,以及豬圈裏的一頭豬。

「哎,想開點吧,你不為了自己活着,也得為了他們活着吧,總是有人在地下希望看着你活着的。」

「是啊,為了他們我也要活着的,否則我為什麼要來這裏啊?」

「你知道就好,你來這裏,有吃的有活干,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了。」阿木的聲音忽然斷了,然後顫抖地問道,「你來這裏是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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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白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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