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凈身出戶
「若然，快醒醒，一點半了，回去吧。」睡夢中的林若然被林雅推醒。
「不回去了，今晚睡這裏。」
「你已經好幾個晚上沒有回去了，回去吧，總這樣不好。」
「快睡吧，來吧，親愛的，我摟着你。」
「你別鬧了，快起來，回去吧！」林雅掙脫了林若然的胳膊。
「……好吧，好吧，聽你的。我回去，回去可就再也不回來了。」
「你敢！好了……回去吧，聽話。」
「好吧！」林若然不情願地起身穿上衣服。
開門下樓，海藍的夜晚還是那樣的安寧，空氣有些涼，他打了個冷顫，瞬間有了精神。
他掏出鑰匙開了車門，在上車子之前，他點燃了香煙，長長地吐出煙霧后，他啟動了車子。
多麼熟悉的馬路，多麼熟悉的路燈，夜幕低垂，他的眼睛沒有了一點點困意，滑滑的。只有在林雅那裏，他才能休息好，即使兩三個小時，那就足夠了。
耳邊是輪胎迅速經過減速帶時的跳躍聲，眼前是一閃而過的幢幢樓房，這條回家的路，他走過了無數次。
這一次，他覺得這條路是那樣的漫長，沒有盡頭。
車子很快停在了樓底下，他下車關門上鎖后習慣性地抬頭斜望。
自家的客廳竟然依然亮着燈，如同整棟樓的一隻眼睛，那樣的特別，那樣的恬靜。他的心裏感到了一陣溫暖。
開門而進，他看到了張芳華安靜地靠在沙發上，面前的電視機無聲地播放着。
他把皮包放下，掛了外套后便去了衛生間。洗刷完畢后他輕輕坐在了她的身旁，眼睛也看向了電視。
屋子裏很安靜，沒有人想去打破它。
他看向了張芳華，可是對方依然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她的身旁是那床毛毯，那是他疊起來的模樣，一點兒也沒有改變。
時間在流淌，他能感受到它的孤獨。
燈光在宣洩，他能感受到它的寂寞。
它們都是黑夜的主人，前者會把黑夜抹殺在黎明，後者能把黑夜踐踏在腳下。
它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夥伴，因為它們都是黑夜的敵人。
而與黑夜為敵，便是與自己為敵，林若然忍受不了它們，因為他是黑夜的左右護法，他喜歡黑色的夜。
很長時間后，林若然說了話。
「……芳華，我們休息吧，很晚了。」
對方依然沒有動靜，只是看着電視。
黑夜依舊睜著灰色眼睛。
時間也依舊鎖在表蓋下。
「林若然，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四個晚上！我們明天辦離婚手續吧！」
張芳華收回眼睛看向了他。
「……」
「婷婷歸我，我只要女兒，我明天帶着她回娘家，其他的我什麼也不要。」
「……」
「戶口本和結婚證我都準備好了，假我也請好了，明天九點民政局，你最好不要讓我再等上四個白天，那樣只會讓我瞧不起你！」
說完，張芳華起身離開了客廳，隨後是卧室的關門聲。
屋子裏沒有哭聲，也沒有淚水。
有的就是燈光下的白天。
有的就是身影前的一個人。
林若然也安靜地看着無聲的電視，沒有配音，各色人物的動作需要自己去理解。
他多麼想跟她說說自己的感受，可是她不給自己機會，不，是自己浪費了無數次機會，現在已經沒有了獲得機會的資格！
他多麼想說，芳華，我承認這一世我選錯了，這場婚姻傷害到了你，請你原諒我。
他多麼想說，芳華，如果有下一世，我絕不會選你，也絕不會糾纏你。
他多麼想說，芳華，為了婷婷我可以繼續維持我們的婚姻……
可是，芳華不在，他真的把她弄丟在茫茫人海中，即使偶爾的相遇，也是無言以對！
第二天，天空淅淅瀝瀝下着小雨，雨水在法桐的葉子上滑落到另外一片葉子，最後跌落在樹底下的馬路上，草叢裏。
散不去的陰雲籠罩着這座城市，氣氛陰沉沉的。遠處的電視塔的上半身已經看不見了，只留下半截身子朦朧地立在山頂。
路上的行人不多，打着雨傘，急匆匆的樣子，各自想着心事忙着自己的事情。
市民政局今天來的人也不少，有結婚的，也有離婚的，分分合合，都寫在人們的臉上。
林若然踩着點兒到了，張芳華已在大廳里等候，沒有什麼可說的話。
二人辦完離婚手續，林若然主動要求凈身出戶，房子和財產留給了張芳華和婷婷，每月再額外支付兩千塊錢的撫養費。
「先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婷婷吧。」說完，張芳華獨自離去，留下他一個人在雨中零落。他的心情很糟糕，於是不顧滿頭的雨水，摸出了香煙點上。
細雨並沒有能夠阻止煙絲的燃燒，如同他不能阻止張芳華離去的背影。
煙灰掉落在地上，馬上被周圍的雨水浸濕，溶解，沖走，沒了蹤影，而自己曾經最心愛的人也消失在了人群中。
他，只剩下了一個人，孑身杵在那裏。
他們，真的成為了路人。
他希望和她以後還能做朋友。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並沒有對自己的理想做過真正的努力罷了。
還是，面對林雅，他無能為力……
當天夜裏，林若然回到家中，一個人輕輕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物品，東西其實很簡單，一個行李箱足夠裝下。
張芳華依然坐在客廳里，看着眼前的電視畫面，不去理會他。
他俯身把鑰匙輕輕放在了茶几上。
「我走了……」
見對方並不去理會自己，他便提着行李箱轉身離開。
隨着防盜門沉悶的關閉聲，他的腳步聲出現在了一級一級的台階上，有些輕。
上了車子的他在吸完一支煙后抬頭看了一眼這棟待了八年的熟悉的樓房。
樓上，客廳的燈光已經熄滅，滿樓都是黑洞洞的。此時的張芳華依然在客廳，還是已經去了卧室，他無從知曉。
既然已經做了決斷，那就沒有什麼可以留戀。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女人在等待着自己的到來，他不想讓她再次為自己痛哭。
車子啟動了，車燈也亮了，很快上了馬路，沒有一點點猶豫和停留。
「喂，是我。」
「哥，有什麼事情，這都幾點了，深更半夜的。」
「我跟你嫂子已經把事情辦完了，這幾天你來回去看看她。」
「你們離婚啦？！林若然你太絕情啦！」
「……」
「放心吧，交給我吧，嫂子不會有事的，我了解她，她堅強著呢，何況她有婷婷，婷婷就是她的依靠，她不會想不開的。」
「好吧，有事隨時給我電話，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