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佩頓先生
這裏是佩頓先生生活和辦公和生活的豪宅之一，位在曼哈頓CBD最核心的位置，在這裏可以俯瞰中央公園。
我被帶到這裏的時候，佩頓先生正站在窗前，聽着音樂。
看着窗外暗夜裏整個曼哈頓璀璨的美景，世界上最一流的音響設備所播放出的美妙的音樂，把室內本就清
新的空氣，滌盪得更加純凈。
但他挺拔而孤獨的背影，以及玻璃窗戶上映出的面無表情，卻把本應美妙的氣氛，渲染得無比沉重。
音樂的曼妙，環境的奢華，一切的一切，都無法驅除妻子蕎莉活着時印在這裏的放肆的笑聲。
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就他愛上這個總是無拘無束的女孩。
蕎莉沒有顯赫的家世。她的父母，都是聯合國最普通的文職人員，每天過着極其普通的生活。
但父母的詩意的愛，自由的隨性，知足常樂的生活，卻養育出了這個比天使還要透明的女子。
蕎莉的身心，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毫無做作與修飾。
按中國美麗的文學語言來形容怎麼說的呢？
好像是，讀書時如秋葉之靜美，生活時亦如夏花之絢爛。
什麼是最刻骨銘心的浪漫愛情？
佩頓認為並不是那跌宕起伏的劇情，而不過就是和對的人終於合二為一，一起看似無聊地消磨陰晴時光。
事業前途，慾望金錢，對於真愛，都是多餘的。
彼此，才是慾望與價值的全部。
佩頓先生好像沒有看到我一樣，自顧自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又深陷在無比遙遠又近在咫尺的回憶中，
那天中午，如果妻子沒有出門去為女兒買生活用品，也許就不會遇到那該死的太陽風。
太陽風襲來的時候，蕎莉正好出去為女兒購物。
蕎莉剛從車裏走出來，藍色的天空突然呈現粉紅的光，紅光迅速擴展，像粉紅的水粉陡然散開。
她帶着有點莫名快樂的心緒，好奇地向天空中望去的時候，突然一股巨大的熱浪，皮膚觸電般地迅速軟化。
她感到有柔軟的並不是血液的從皮膚各處擠了出來。
而意識的光束突然發散著流失，忽兒清晰，忽而模糊。
她能夠看到自己身體的倒下，而她那已經脫離開肉體的靈魂，卻激動無比地想去攙扶那軟軟倒地的美麗軀殼，像是去幫助一位素不相識的麗人。
顯然，她的攙扶毫無作用。
此時，她意識里的悲痛粒子，陡然無限的聚集起來。
她想起了丈夫，想起了孩子。
噢，天哪，我這是要死了嗎？上帝，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為了我的愛人，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如果此時不得不死，那麼要先讓他們先死。
我不能讓他們承受我先死的悲痛。
但一切都無能為力。她看着自己的身體倒了下去，那永遠浮現在臉上的天真多於歲月的美麗，因為輻射變得化過妝的殭屍一樣醜陋無比。
她不敢再看自己，她駕馭著自己的靈魂，來到自己的車裏。
她像肉體本來存在着的時候那樣，坐在駕馭座上，沒有眼淚，任由自己無聲地哀哀痛哭。
佩頓找到妻子的時候，她已經因為輻射而死在停車場了。
看到妻子的慘狀，神經突然失去反應，他竟然沒有任何眼淚。
身體突然變得孱弱的他，卻強大地聽到了心中對着未知死神發出惡毒的不息的獰笑聲波。
我是誰？
我是佩頓！
我是偉大的佩頓。
他不相信妻子真的會這樣死去。
他所做的，只是在為能見到未來的妻子而做的打算。
他有條不紊地把妻子放到自己建造在位於地下1000米的冷凍倉庫里。
這裏是他進行智能AI人研究的秘密基地。
除了他，這裏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只能進來，而無法出去。
他把妻子用最前沿的冷凍技術，用心地冷凍起來。
他有這份自信，這份自信就是，在他的有生之年，科技一定能夠實現突破，能夠把妻子從這裏解凍，恢復原來的音容笑貌。重新站在這兒，互相牽着手，熱烈相吻。
兩人也能夠像以前一樣，在這裏望着璀璨的萬家燈火，如同站在星空中進行着肌膚相親。
佩頓先生的面部神經不由得一動，而也許是久違的一絲絲笑意吧。
同時，他又想起了她們倆的寶貝女兒，蕎娜。
可憐的蕎莉娜，可憐的孩子。
她當時才幾個月，卻在太陽風暴后出現離子輻射性腦膜炎癥狀。
這是一次席捲全球的非流行性疾病，受到危害最大的尚處在襁褓中的嬰兒。
除了非洲部分地區及偏遠島嶼，不完全的數據統計就有11.5萬名嬰兒受到感染。
先生！
先生！！
佩頓被一個聲音喚醒，是他穿着雪白制服的阿拉伯管家。
這就是邁喬丹從中國帶來的小男孩。
佩頓先生緩緩轉過頭。
站在門口的魁梧的邁喬丹也向他走了過來，在距離三米外站住。
我看着佩頓先生，他正穿着黑色T恤，瘦瘦的身子，是那麼的年輕，像一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男生。
但在與他的目光相接時，我頓然發現，他的眼波里有一種帝王般的威嚴。
那是一種殺伐果斷，隱隱透出殘酷無情。
我好奇地抬頭看着他，把我從媽媽那裏搶過來，從中國到了美國，都是他安排的嗎？
和他站在一起，我是那麼的矮小，他是那麼的高大。
他卻像個孩子，但我心裏此時竟然沒有孩子氣。
先生，為了不耽誤小姐，我擔心按照原先計劃，和中國方面許昌榮談判會大費周折，就先把這個孩子帶了過來。邁喬丹低聲說。
好！佩頓先生點了點頭。
不過，先生，中間發生了點意外。他抬起頭來繼續說。
佩頓看着他，用目光示意他繼續說。
在帶走這個男孩子的時候，許昌榮先生那邊負責保護的一個警察對我開槍，我也開槍將他打死了。邁喬丹顯然指出是警察先動的手。
佩頓先生似乎無所謂的揮揮手說：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那先生，再見。喬丹說。
管家也說：再見先生，有事您再叫我。
等邁喬丹大踏步地走出房門后，管家也倒退著出去，無聲地將門關閉了起來。
房間於是只剩下了我和佩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