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假崇高

【1】

太空中，那個入侵星球，正在快速變小，最後化為一個極小的紅點，像個紅頭蒼蠅。

我恍惚地以為它迅速坍縮，走向了滅失，實際上是帝國飛船已經飛離它了。

隱靈人雷夫切爾說：「什麼是煉獄？它就是。地球也很快像它一樣了。」

他回過頭來對我說：「如果你能夠找到mm3星球，就可以在地球變成煉獄之前，把地球人都接到那個星球上去。我相信那個星球，比地球更加美麗和宜居，因為那個星球能夠孵化出像MM3星人這樣的靈性人。」

暗星人許昌榮說：「浩宇，我知道你在權衡利弊，但希望你的決斷能夠加快進度。人類沒有多少時間了，地球還有不到50年就要毀滅了。地球的50年，放在宇宙時間裏，就是轉瞬之間。人類根本無法建造出像樣的機械飛船，將70億人轉移到安全地帶。聯合國星系移民署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存在，他們根本無所作為。」

在一旁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的阿米爾說：「小主人，隱靈人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自己的生存，但是他們和我們，即是敵人，也是共同體，誰也離不開誰。如果你不能夠放棄敵對意識，抓緊找到新的移民星球，就像許教授所說，你就是70多億人類毀滅的罪魁禍首。」

這一次，許昌榮沒有打斷阿米爾，反而投來讚許的眼神，認為他說得很對。

許昌榮充滿憂傷地說：「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我相信你不會為了MM3星人的利益而犧牲自己的70多億同類。」

【2】

我仍然陷入沉默。

事實上，我陷入了糾結之中。

我雖然有MM3星人的粒子，但並不知道如果找到MM3星球，也不知道自己的能量能不能找到MM3星球。

隱靈人的目的，是拋棄人類找到更好的宿主。如果我找到MM3星球，也未必能夠保證隱靈人不拋棄甚至吞噬人類。

如果那樣的話，我只是幫助隱靈人找到了宜居之地，而不是幫助地球人找到了新的星球。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阿米爾氣憤地說，「小主人，你難道為了mm3星人，就看着地球人同類喪生嗎？雖然我沒有那麼崇高的使命感，但是我感覺你這麼做，比我還要自私狹隘。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人類滅絕關頭，你怎麼還能如此無動於衷？」

我緩緩地抬起頭來，與阿米爾憤怒的目光相對。

我躲開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暗星人許昌榮，又看了一眼雷夫切爾，他們眉頭緊鎖。

我知道他們就要失去耐心了，但我根本不知道MM3星球啊？根本不知道如何進行時空壓縮。所以我堅持自己的意見，不願意妥協。

我說：「毀滅別人，成全自己。這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生而為人，就該有基本的人道與悲憫。你們隱靈人和暗星人，站在食物鏈頂端，你們不應殖民殺戮，侵入其他文明。」

【3】

隱靈人雷夫切爾冷笑着說：「人類最大的悲哀，就在於假崇高。人類的文明，是披上虛偽外衣的文明。你才十八歲，竟然被這些所謂信仰腐蝕得像個垂垂老人。當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的時候，還奢談什麼文明？價值？人性？生存是最高法則。只有在生存的大背景下，才能夠談到價值觀。」

暗星人許昌榮說：「我作為暗星人，已經被地球人同化，或者說被許昌榮教授感化了。我放棄殺戮，不會危害MM3星人，我只是在承擔拯救地球人的責任。」

「毀滅一個文明來換取另一個文明的生存機會，我不希望配合你如此承擔責任。」我說。

許昌榮揮揮手說：「浩宇，我自從愛上了你媽媽，你知道我最大的改變是什麼嗎？」

我沒有回應他，而是把頭扭向了一邊。

於是，他自顧自地說：「拋開拯救地球，我最大的改變，就是變得不是自己了。我不完全贊同隱靈人雷夫切爾先生的觀點。但實話實說，坦率地講，有一點他說對了，我確實變得虛偽了。因為愛，讓我變得利他。我不得不小心翼翼，以你媽媽為中心，而不像是原來的自己。」

【4】

阿米爾不合時宜地插話說：「許教授，你不應該因為愛失去自己。愛不應該是以對方為中心，而是讓自己和愛的人變得更好。」

阿米爾說的沒錯，但我看到許昌榮的眼裏冒出了怒火，但他剋制住了自己，沒有用暗能量襲擊阿米爾。

他繼續說：「浩宇，我相信你也是有愛的人，至少愛你媽媽，愛悅悅。當然，還有蕎莉娜。」

阿米爾嘟嘟囔囔地說：「林悅悅愛的人是我。」

許昌榮沒聽見一樣繼續說：「我們已經在空中漫無目的地找了三天了，但什麼也沒有找到。你知道為什麼在太空穿梭嗎？」

「不是為了尋找宜居家園嗎？」我說。

「不。雷夫切爾和我，都認為你能夠在幻覺中，告訴我們MM3星人的位置，所以帶上了2億人類的靈魂。但是，他沒有能夠真正控制你，你根本沒有在幻覺中透露任何關於MM3星球的信息。」

我眼睛瞪大了，我終於明白隱靈人把我控制起來，讓我進入幻境的目的了。他原來是為了讓我在幻覺中「招供」。

事實上，我已經失去了自我，只不過，我沒有向他們「透露」出如何進行空間壓縮。

他們一定不知道，我不是自控力強，堅持不透露，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麼透露。

我並不是因為高尚，因為不想毀滅MM3星人。我沒有透露位置，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位置在哪裏。MM3星人被暗星聖母吞噬之前，根本沒有告訴我如何進行時空壓縮。

這一點，大概任何人都不相信啊。

【5】

暗星人許昌榮繼續說：「我們必須找到MM3星球，也許你擔心隱靈人會毀滅MM3星人，但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的擔保，或者說讓隱靈人做出保證。我們找到MM3星球之後，決不會去毀滅MM3星人。」

隱靈人雷夫切爾說：「我保證，我不會毀滅他們的，就像我們隱藏在人類靈體內幾千萬年了，一直沒有毀滅人類一樣。我們去MM3星球，是為了人類的生存機會，當然也是為了我們族類的生存機會。」

暗星人許昌榮說：「幾千萬年來，隱靈人與人類的靈體一直共存，他們雖然吞噬著人類的靈魂，但是並不想人類滅亡。他們在MM3星球也是為了生存，共存是最好的選擇，怎麼可能滅亡他們呢？」

阿米爾說：「小主人，人類的靈體就是隱靈人的食品，人類的滅絕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啊。」

隱靈人雷夫切爾點點頭說：「我保證，毀滅人類或者MM3星人，並不能使我們生存得更好。我們是超級合作者，合作才有可能讓我們雙方具有更多的生存機會。所以，請相信我，我們需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對抗。」

我當然明白他的企圖，但是，不能不說他的話非常具有說服力。

我頹然的坐在沙發里，抱着臉在那裏沉思。

我的餘光看到雷夫切爾和暗星人許昌榮互相對視着。

他們不再說話，而是等我做決定。

過了好久好久，我才站起身說：

「看來，我必須答應你們了。」

雷夫切爾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說：「你說什麼？」

「我要找到MM3星球。」我堅定地說，「我要讓人類找到宜居的新家園。」

隱靈人雷夫切爾用力拍了一下掌，對我伸出了大拇指。

暗星人許昌榮還有阿米爾互相對視着，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們喜形於色的，雙手握拳在胸前搖晃着。

隱靈人熱切地高聲說：「元首先生，我的朋友，你終於開始選擇做正確的事了。請你相信，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