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家」是人非
【1】
黑色牆體極其光滑，但照在上面的燈光，沒有一絲反光，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的，讓我聯想起了黑洞。
林悅悅很是緊張，做了幾次深呼吸，抬頭看着同樣是黑色的天花板，眼裏流露出閃爍的恐懼。
伊萬也很緊張，嘴唇下意識地抖動着，但他強作鎮定安慰林悅悅：「悅悅，你怕了嗎？」
「嗯，有一點。」林悅悅說。
「不要怕，他很友好的。」伊萬溫和地說。
林悅悅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沒有吐出來。
聽到伊萬喊郭章升先生，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呢。但是，他分明是叫我爸爸的名字。
「他在叫你爸爸的名字嗎？」林悅悅通過意識問我。
「是啊。」我說。
「為什麼叫你爸爸的名字？你爸爸不是……」
「伊萬先生大概是這麼稱呼暗星人的。」
林悅悅點點頭，沒有再通過意識與我說話。
我很反感伊萬用我爸爸的名字稱呼暗星人，我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他沖我詭秘地眨了一下眼睛，並不在意我的反對，而是示意我耐心等待。
我張張嘴，又把話吞咽了下去，沒有說什麼。我懶得和他計較了。畢竟，幻化成我爸爸的暗星人，也需要一個稱呼，他這麼叫他「郭章升」也很自然。
【2】
忽然，黑色屏幕牆如同有了圖像，裂開了一道光。光出現門的樣子，門緩慢地向兩邊打開了。
門裏面真的是燈光，十分亮堂。伊萬猶豫了一下，還是帶着我們走了進去。
我一進門，就嚇了一大跳。
天啊，裏面的一切，讓我頓時出現了窒息。這裏所有的佈置，竟然都是我在北京的家的樣子。
不錯，簡直就是把我們北京香山別墅的家原樣搬過來的：客廳棕色的沙發，靠在牆角的鋼琴，我的汽車玩具，餐桌，酒櫃，等等。
在淡黃色的牆上，掛着爸爸媽媽還有我的合影。我這才發現，我們的合影都沒有笑容。
在餐桌上，擺放着我媽媽最喜歡的玫瑰花。花不是新鮮的，而是乾花，散發着淡淡的香水味。
我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這一切太真實了，這裏的氣味，這裏的色調，這裏的裝飾，這裏的傢具，一切的一切，幾乎每個細節，都是原樣的。
我強忍着震驚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孩子，這是我們的家啊。」我「爸爸」從樓梯上走下來，穿着他在家裏經常穿的灰色運動衣。
「你把我家北京房間的傢具都搬過來了嗎？」我生氣地問。
「兒子，這很容易做到啊。我希望你的媽媽一醒來，就能見到這一切。」我「爸爸」說。
「你，你不要叫我兒子，你不是我爸爸。」我高聲喊叫。
但是，我心裏對爸爸媽媽充滿了絕望的想念，我用力止住了眼淚。
我雖然渴望我的爸爸仍然活着，但從內心裏告誡自己，他是暗星人，他不是我爸爸，千萬不要被他迷惑了。
伊萬過來謹慎地拍拍我的肩膀說：「浩宇，孩子，冷靜冷靜，不要生氣。」
「感謝你，伊萬先生，你終於把浩宇帶來了，感謝你做的一切。」我「爸爸」說。
「郭先生，這是我應該做的。」伊萬誠惶誠恐地說。
「浩宇，我本來應該直接去找你的。但是，在我復活你媽媽之前，我感覺自己沒有勇氣去見你。」我「爸爸」說。
我憤然說：「先生，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知道你是暗星人，和聖母阿雅一樣的暗星人。儘管你幻化成我爸爸的樣子，但你不是我爸爸。」
【3】
林悅悅也震驚不已地說：「你，你不可能是浩宇的爸爸。」
我「爸爸」看着伊萬笑着說：「粒子人孩子們，是靈性人的智慧，他們不容易被打動啊。」
伊萬先生說：「郭先生，孩子們和我一樣，對你的身份一直抱有疑慮。但是，我相信你就是郭章升先生，畢竟你有着他的記憶。」
我「爸爸」嘆息著說：「是啊，記憶畢竟是不夠的，更何況我的肉體確實已經死了，我的靈魂也被隱藏了起來。人類對未知充滿了的恐懼，孩子們不明真相，怎麼可能不疑懼呢？」
伊萬也充滿悲傷地說：「如果我的爸爸也像你一樣對我說話，我也完全無法確信他仍然活着。我無法忘記，我和總統給他舉辦了一個多麼隆重的世紀葬禮啊。」
伊萬的話讓我想起了我爸爸的葬禮。我和媽媽站在爸爸的墓碑前，我無法理解他真的離開了我們。
「你似乎不希望你的父親復活，是嗎？伊萬先生。」我「爸爸」笑着說。
伊萬說：「是的，是的，願上帝原諒我的褻瀆。我無法面對已經死去的他。即使你把他復活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時時刻刻在提醒着我，他不是真正的他。」
我「爸爸」一怔說：「謝謝你伊萬先生，你的話讓我進一步明白了，為什麼我的兒子浩宇，不能夠面對真正的我。」
【4】
伊萬說：「是的，郭先生，你現在的存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哲學的存在。但是，自從尼采殺死了上帝，人類只相信科學，不相信哲學。」
我「爸爸」說：「是啊，是啊，現在是科學家，而非哲學家，在最有效地提出關於存在、心靈、意義以及人類處境這樣的重要問題。」
伊萬先生說：「哲學家雖然把上帝殺死了，卻沒有製造出更深刻的信仰，渺小的人類有時把自己當成了上帝。這種情形，只能讓人類更加頹廢。」
我「爸爸」說：「在我活着期間，我的專業是研究暗能量，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的記憶體，會寄居在暗星人身上。這也許就是宿命。也許就是宇宙吸引力法則：你想要得到什麼，宇宙中某些未知的力量，就會把你所想要的帶給你。」
我逐漸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我說：「你有我爸爸的記憶體，那你等於承認，你不是我的爸爸，不是嗎？」
我「爸爸」苦笑着說：「孩子，你可否反過來想一下，如果我真的就是你爸爸，至於我是不是暗星人，以及呈現在你面前的是什麼樣子，你會在乎嗎？」
伊萬先生說：「這是一個腦筋急轉彎吧？郭先生。讓一個孩子悟透這樣的問題，是不是太深奧太冷靜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快速地思考着，他說得對，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呢？如果是我爸爸幻化成了暗星人的樣子而不是相反？那麼，我會因為他是暗星人而不認為他是我爸爸嗎？
【5】
林悅悅忽然大聲回答說：「我不在乎，即使我的爸爸媽媽不能再生，但只要他們的記憶體在，他們就在，我能夠接受。」
我「爸爸」說：「悅悅，孩子，你讓我充滿了感動。不過，你不用糾結，你的爸爸媽媽會再生的，因為在你的靈體里，有他們的粒子。」
林悅悅驚喜地說：「是嗎？那太好了，郭先生，找到他們的粒子，您能夠讓他們再生是嗎？」
我「爸爸」微笑着說：「這不需要我費力氣，你的朋友浩宇就能夠做到。」
林悅悅跑到我面前，抱住了我哭泣道：「浩宇，你爸爸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能夠復活我的爸爸媽媽嗎？」
我半信半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林悅悅。
我說：「是的，悅悅，我能夠讓他們的靈體再生，但這還要看你爸爸媽媽的粒子能量強不強。」
「太棒了，太棒了。那你快看看，看看我爸爸媽媽的粒子能量。」悅悅激動不已。
我的粒子來到她的身體里，她的靈體因為情緒激動晶瑩剔透。
但是，在她的靈體里，我一遍又一遍地尋找，卻根本找不到她父母的靈體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