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無情的男人

【1】

四個小時后，富士山的餘暉仍然霞光萬道，比爾就從倫敦飛到了東京。

大家都很相熟，彼此都很親切，井行智與比爾握手寒暄，許昌榮則和他緊緊擁抱。

許昌榮說：「一年多不見，比爾，你又蓄上了鬍子？」

比爾哈哈笑着用中文說：「許教授，別來無恙啊。這不是蓄的鬍子，是我懶得刮鬍子，覺得修剪一下比較省事而已。」

許教授也笑了起來，指著儀潔介紹說：「這位美麗的日本女孩，叫儀潔玲子，是井行智先生的科學秘書。」

比爾和她握了一下手，說：「感謝你，儀潔玲子小姐，你和井行智教授費心了。」

儀潔玲子優雅地躬身施禮，甜美地說：「不要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比爾的鬍子短短的，顯得他更加英俊剛毅。儀潔玲子立即迷上了比爾。

儀潔的眼睛巡視着他的身體，目光里對他充滿了愛意。

她的手總是自覺不自覺觸碰他的手臂，並纏着他不停地問這問那。

井行智心煩地想：這個可惡的小迷妹，又叮上了一個成熟帥氣的男人，瞧她醉眼朦朧的樣子，恨不得馬上投懷送抱啊。

雖然比爾急於想見到重生的女友，但井行智沒有直接帶他去實驗室，而是來到樓下的一間茶餐廳。

「比爾先生，我們先吃晚飯吧，你和許教授也餓了。」井行智說。

「一切聽您的安排，井行智教授。」比爾用日語中的禮貌用語說。

比爾雖然心事重重，不知道重生的女人是什麼樣子，但是他對日本料理充滿了興趣，而且這一路什麼都沒有吃，確實餓壞了。

比爾吃三文魚刺身的時候，尤其喜歡蘸辣根。那種嗆鼻子的辣，令人窒息，讓人生畏，卻又讓他無法抑制地繼續品嘗。

【2】

看着比爾就餐時被辣到眼歪口斜，誇張的樣子，儀潔玲子忍俊不禁。

她微笑着問：「比爾教授，你以前來過日本嗎？」

比爾說：「沒有，但我喜歡日本，尤其是喜歡一些作家。」

「是嗎？哪位作家令您印象深刻呢？」

「比如日本的醫學博士兼作家江本盛先生。」

儀潔說：「江本盛先生啊？他很有意思，他認為萬物有靈呢。」

比爾說：「是啊，他曾寫過一本書，《水知道答案》。」

儀潔玲子說：「是啊，我讀過他的書。他認為，每一滴水都有一顆心。」

比爾說：「對，他的水分子結晶的實驗，很有創意啊。他和井行智教授是同行，好像也研究過基因科學。」

儀潔玲子說：「我不記得他的基因科學成就，我只記得他書中水結晶優美的照片。比爾教授，您也印象深刻啊？」

比爾說：「當然啦，我還能夠清楚地記得他書中的描述，比如他寫道，『我看到水精靈在空中閃爍著跳舞的樣子，他們會匯聚成雲朵或一下子散開，那樣子總是令人心曠神怡。』」

儀潔玲子用小手鼓著掌說：「比爾教授，您的記憶力太好了。我只記得書中的意思，那就是對萬事萬物，都要說好聽的話，因為它們的原子和粒子，能夠聽得懂是批評還是讚美。」

井行智咳嗽了一聲說：「玲子，那我現在要批評你，我們日本人有個規矩，叫『食不言，寢不語』。你能不能停止嘰嘰喳喳？讓比爾和許教授能夠安靜地吃點東西？」

儀潔玲子吐了吐舌頭，小聲地在比爾耳邊說：「比爾教授，他好嚴厲。我想換一個工作，你需要教學秘書嗎？」

比爾對她點點頭，小聲地調侃她說：「我當然需要你這樣的秘書。不過，你跳槽到我那兒，需要你的導師點頭。要知道，我的女朋友蒂婭娜，還在你導師的手上呢！我可不想和他成為情敵。」

「情敵？」儀潔玲子的臉紅了。她用手指掐了一下比爾的胳膊。

比爾微笑着，沒事兒一樣繼續吃着面前的壽司。

【3】

晚餐結束后，大家來到了實驗室。

薩貝妮已經用過了晚餐。

因為她現在的消化系統還很脆弱，所以井行智安排只給她喝粥和味噌湯。

當比爾來到她的房間的時候，她一看到比爾，立即站起身來。

她的眼瞳放大，呼吸急促，耳朵也泛紅了。

比爾驚呆了，她像極了薩貝妮，也像極了蒂婭娜。

比爾似乎有了一種極強的心電感應，一陣慌亂，一陣激動，身體莫名地酥軟，眼睛裏也盈滿了淚水。

他強烈地感覺到面前時尚的女人，就是薩貝妮，就是蒂婭娜。

他們深情地對望着，簡直像久別重逢，不，像生別死離后又重逢的情侶。

「比爾，親愛的，真是你？」她說。

薩貝妮鞠躬九十度，直起腰來的時候，淚水已經掛滿了腮邊。

比爾突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你，你，你記得我？」比爾說。他一直認為克隆人沒有記憶，需要蒂婭娜的靈體再生后植入。

他激動得彷彿夢囈一般，疑惑地四周望着，像是向許昌榮、井行智和儀潔玲子求助。

比爾看到，儀潔玲子的眼淚也出來了。她雙手捂著臉，強忍着不哭出聲，而淚水卻從她的指縫裏流了出來。

比爾看到，許昌榮和井行智也是無比震驚，目瞪口呆，他們顯然也對這一幕沒有任何準備。

「我記得你，記得我們很多甜蜜的感覺。」她喃喃細語。

「你，你是蒂婭娜？」比爾有點慌張地問。

「蒂婭娜？不，對不起，我不是。我是薩貝妮。親愛的，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她真誠地說。

「不，不是，我是想弄清楚，你是誰。你是薩貝妮，但又像是蒂亞娜，但又誰都不是。」

「我是薩貝妮，我能記得我就是我。」

「你的靈體是誰的？你說你是薩貝妮，那你的靈體是薩貝妮原來的嗎？」比爾語無倫次地問。

「比爾，我不明白你說什麼。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她說。

她的眼淚又湧出了幾串，斷了線一樣，從精緻的臉龐上滑下來。

她前進了一步，想去擁抱比爾，但控制住了自己，又退回了原地。

【4】

井行智用中文插話，目的是不讓薩貝妮聽到。

他說：「比爾，她聽不懂中文。我必須坦白地告訴你，我知道薩貝妮是恐怖組織的二號人物后，對她的基因進行了改造，具體改動就不細說了吧。現在的薩貝妮，具有一點日本人的特質。」

「那她還是薩貝妮嗎？」比爾也用中文說。

「是，也不是。但至少不是嗜血的女人，不是恐怖分子。她現在的溫柔謙卑，你不覺得是日本女人才有的嗎？」

「也並不是所有的日本女孩，都這樣子吧？」比爾看了一眼儀潔玲子。

「我只是在基因上，簡單進行了改良。要知道，深度改造，會影響對你的產品交付。」井行智說。

「許教授，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比爾說。

許昌榮緩緩地說：「坦率地講，我是反對人類基因嫁接的。隨便改動上帝的編碼，會導致無法預料的後果。」

「你的意思是反對基因克隆人嗎？」比爾問。

「不，我保留自己的意見。但是，比爾，就這個薩貝妮來說，我認為井行智先生儘力了。尤其是，井行智教授的團隊，在人體克隆中，保持了意識基因，這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你看，她能夠記得你們以前的戀愛，他記得你。這也改變了我對粒子人的研究方向。」

「我感動死了。比爾教授，你們的戀愛太偉大了。我要寫一部小說。我想，我的小說，一定能夠成為暢銷書的。」儀潔玲子淚痕未乾地說。

這時，薩貝妮用英語說：「你們，能否用我聽得懂的語言？比爾，你們在說什麼呢？是不是我在這裏，打擾了你們的談話？」

比爾有一絲尷尬。

儀潔玲子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用英文說：「沒有，你沒有打擾我們。我們是在讚美你，是在為你和比爾的愛情祝福。」

薩貝妮羞澀地說：「比爾，是這樣嗎？」

比爾表情不自然地說：「是的，薩貝妮，她說得對，大家都在為你祝福。只不過，我還不能夠適應你的重生。你跟我回英國，讓我們一切都重新開始，好嗎？」

薩貝妮敏感地說：「我知道，我不是你理想的戀人。你真心愛的是蒂婭娜，不過，她不在了，是嗎？」

「是的。蒂婭娜可能不在了。」比爾傷感地說。

「那我，可以代替她的位置嗎？我一定會像她一樣愛你。」薩貝妮說。

「我，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案，對不起，薩貝妮。我剛才說過，我們回到倫敦，我們互相適應一段時間，如果你答應的話。」比爾說。

「我答應。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無論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我不願意在這裏了，這兒的裝飾雖然溫馨，但我能夠感到，這兒不自由，像一個監獄。」

薩貝妮的眼圈紅了，她的眼睛對比爾充滿了乞求，彷彿一個怕被父母拋棄的聽話的孩子。

【5】

「比爾，你說句情話啊。我能感覺到，你可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儀潔在旁邊捶胸頓足着急地催促着。

井行智心裏咕嚕了一句，你懂什麼，小丫頭，他也是恐怖分子，鐵石心腸才符合他的人設。

比爾對儀潔玲子的催促充耳不聞地。

他說：「既然你同意，薩貝妮，那我們就回倫敦吧，你可以先和我的媽媽住在一起。」

「好啊，我可以照顧你的媽媽，我可以和她聊天。那樣，我就能夠發掘出很多你小時候的故事。」

薩貝妮歡快地說，似乎沒有聽明白比爾不打算與她同居。

心思敏銳的儀潔玲子，卻聽得明明白白。

她頗為不滿地又掐了一下比爾，

噘著小嘴說：

「無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