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5.黯然

米修斯沉默了下，道：「嗯，學生記下了，我會注意的。」

聖路易看着沉默的米修斯，繼續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自己要注意把握。」

米修斯安靜地點了點頭。

聖路易忘向窗外昏黃的暮色，輕聲道：「時間還早，你先坐回兒魔法冥想吧，我去準備下晚上需要用到的東西。」說着，走了出去。

米修斯跟着聖路易老師走出去，躍上一棵大樹，盤膝坐下來冥想。

昏黃的暮色下，青綠色的元素之力再次汩汩而來，漸漸在米修斯身邊織成明亮的光幕。

聖路易看了眼靜心盤坐在樹上的米修斯，眼中閃過一絲柔和，靜默地轉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米修斯緩緩散去周圍的元素之力，對着站在樹下的聖路易恭敬一禮。

「嗯，時間差不多了，你下來吧。」聖路易說着，轉身帶着米修斯來到了下午剛剛繪製完成的魔法陣旁。

聖路易從魔法袍中掏出一小瓶細密的銀色粉末，輕輕灑在魔法陣上，動作很輕快，銀色粉末卻覆蓋得很均勻。

「這個是銀粉，是用來增加魔法陣的穩定性的。當然，如果你構建的是三棱理論範圍內的魔法陣，銀粉是不需要的。」聖路易小聲地解釋著。

米修斯安靜地點點頭，仔細地看着。

灑完銀粉，聖路易的手指上亮起一陣耀眼的銀色光芒，輕輕點在了魔法陣的起始點。

呼！

宛如一陣風般，一陣柔和的銀色光芒瞬間流遍整個線條，如水波一般輕輕地蕩漾著，在濃重的夜幕下璀璨卻不刺眼。

等到銀色光芒完全穩定下來，米修斯發現，這魔法陣竟然懸空了，靜靜地懸浮在自己身前，彷彿活了一般，輕輕律動着。

「魔法陣之所以會有律動，是繪製魔法線條的材料起了作用，此時，魔法陣正在從周圍的環境吸收元素之力。」聖路易淡淡的聲音在米修斯耳邊響起，「走吧，再不去估計會趕不上了。」

說着，拉起米修斯的手踏入了魔法陣。

…………………………

聖比斯城外，廣闊的原野在夜幕下顯得很安靜，原本茂密濃綠的草叢在秋風中褪去了綠色，白樺樹的樹葉也微微泛黃，在秋風中沙沙作響；夏日裏活躍的螢火蟲和蝙蝠已經失去了蹤跡，只留下不時在秋風中發出粗劣嘶啞叫聲的烏鴉，給這遼闊寂寥的原野更添加了幾分悲涼。

在一處長滿苜蓿草的山丘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九個黑色的身影。

這些人都是同一的黑色勁裝，披着寬大的黑色斗篷，胯下是黑色的駿馬。他們面帶着銀色的面罩，在衣領、胸口、袖口還有衣服的下擺處都綉著精美的金線。

每個人的手中都是一柄寬大的銀色闊劍，在他們的胸前，是一幅和他們手中闊劍相同的圖案，這是教廷裁決軍團特有的裝束。

只是，這幾個人袖口和衣領處的金線數並不一樣多，其中一個人是三條，其他人是兩條。這是裁決軍團身份區分的標誌，一般來說，兩條或兩條金線以下的都是普通隊員，三條金線的是小隊長，四條金線的是中隊長，五條金線的是大隊長，而六條金線的，是裁決軍團的團長。

當然，也有例外的。

獨裁之劍，傳說中裁決軍團最精銳的小隊，據說，每個成員都是五條金線，隊長更是六條金線。

只是，從來沒有人見過獨裁之劍小隊，或者說，真正見過的人都死了。

面對着濃如墨的黑夜，看着遠處籠罩在濃濃夜色中的安靜小村，小隊長掀開自己的銀色面甲，露出了一張面色白皙的俊美的臉，看着夜色下的小村，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這個小隊長名叫拜倫維斯，原本過着平靜的生活。在他五歲的時候，一群黑暗鍊金術師躲在他們村莊的一個據點裏，煉製出來的一種物質。這種物質看上去很普通，但是沒多久，村子裏的人就因為這種物質染上了怪病，他的父母也死於這場怪病，而他在教廷魔法師的救治下幸運地恢復過來，卻成了可憐的孤兒。從此，他幼小的心中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誓死也要除掉帝國的每一個黑暗鍊金術師。

「塔比克，其他地方都部署好了嗎？」拜倫維斯掀開面甲，露出額頭上的十字印記，輕聲對其中一個成員問道。

「回隊長，幾個方向上都有人，這一次肯定能夠將這群躲在黑暗中的爬蟲抓乾淨。」塔比克掀開自己的面甲，面無表情道。

聽到塔比克的回答，拜倫維斯用力將手中的闊劍插在地上，是右手握拳，輕輕靠在自己胸前的闊劍圖案上，冷冷道：「上帝，今天我們就幫你清理這些在骯髒角落裏爬行的老鼠！」

說着，親吻了下右拳，冷冷地放下了面甲，猛然拔起插在地上的闊劍，高高舉起。

「出發！」

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在面罩后響起，所有的人都握緊手中的闊劍，鬆開韁繩，如風一般從山丘上掠下去。

夜風中，他們的斗篷寬闊地張開，有力地擺動着；手中的闊劍側舉身旁，閃爍著逼人的寒光。

一股冰冷的殺氣在夜幕下悄然蔓延開來。

在聖路易的帶領下，米修斯踏上了銀光閃爍的魔法陣，只覺得一層淡淡的元素之力如水一般將他包裹，眼前的世界瞬間從黑暗化為五彩斑斕的扭曲光線，卻又在瞬間之後，化為黑暗。

米修斯站在魔法陣上，看着聖路易老師走下魔法陣，看着他踩在鬆軟的原野上，有些愣神。

聖路易看着愣在原地的米修斯，輕輕笑了笑，道：「我第一次在龐培老師的帶領下乘坐魔法陣時，也像你一樣，深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覺。」

「是啊，老師，現在的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就像是幻覺一樣，實在是太神奇了。」

涼爽的夜風靜靜地吹在米修斯的臉上，他看着廣袤的籠罩在黑夜下的原野，感受着夜色的清涼，儘管已經在一些書上看到了魔法陣的神奇，但是米修斯還是驚奇。他就像一個剛剛見到新鮮玩具的小孩子，繞着魔法陣走了兩圈，一臉的驚喜。

聖路易微微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墨綠色的小瓶子，從裏面倒出白色的粉末灑在魔法陣上。魔法陣上的銀色光芒漸漸黯淡下來，幾個呼吸間，整個魔法陣就從原地消失不見。

「這是里拉石的粉末，能夠掩蓋魔法陣中那些材料的魔法親和力，是專門用來掩蓋魔法陣的。」聖路易知道米修斯肯定在好奇，和聲解釋道：「要是在平時，也不需要這般做，只是今天要防止那些黑暗鍊金術師逃走，就必須將這魔法陣藏起來了。」

米修斯看着魔法陣消失，輕聲問道：「那我們等會兒回來怎麼辦？」

「用愛麗絲之晶，它能夠消除里拉石的作用，恢復材料的魔法親和力。」聖路易說着，收起了里拉石的粉末。

聖路易走在米修斯的身前，跨過小片灌木叢，輕聲問道：「米修斯，你可知道傳輸魔法陣的原理？」

「按照書上的說法，世界是一個多維的空間，而我們肉眼所能夠感受到的距離和方位是屬於三維空間的。其實，從三維的角度來講，我們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需要走很遠的路、經過很遠的距離，但是，在更多維的空間里，我們或許只需要眨眼一瞬的時間就能夠到達。」米修斯想了下，道：「那魔法傳輸陣應該是通過魔法材料的契合度在兩點之間建立聯繫，在通過元素之力的作用，改變這種聯繫的空間維度，從而達到快速傳輸的效果。」

聖路易靜靜地聽着米修斯的話，點了點頭，道：「按照書上的說法，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些只是前人的經驗而已，任何一個後人，都要嘗試着走的更遠些，這樣，他們的經驗才不會被浪費。」

米修斯聽着，用力地點了點頭。

聖路易微微笑了笑，米修斯除了聰明，最讓他喜歡的就是這種謙虛的性格。不管什麼時代，不管什麼樣的背景，謙虛的人往往能夠走得更遠些。

「老師，這就是你說的存在黑暗鍊金術師據點的小村？」米修斯看了眼前方不遠出朦朧模糊的小村，輕聲問道。

聖路易點了點頭，道：「我們過去吧，裁決軍團的人應該到了。」說着，走在米修斯的身前，往小村走過去。

小村不大，只有十來戶人家。雖然夜色朦朧，但是米修斯還是能夠感受到小村的破敗、荒涼，他實在想不通，在帝國，竟然還有比貧民區更破落的存在。

興許是察覺出了米修斯的疑惑，聖路易小聲道：「這是屬於城內一個小貴族瓦努斯的村莊，這裏的人都是瓦努斯的農奴。」

聽到老師的話，米修斯輕輕嘆了口氣。

在奧克蘭帝國，除了貴族、平民、貧民，最低等的就是奴隸了。

這些奴隸世代是奴隸，永遠都屬於帝國最卑賤的一層。在帝國的規定中，奴隸和貨物一樣，是可以任意買賣的，他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知道什麼叫自由；他們住着最破落的房子，吃着最卑劣的食物，做着最繁重的勞動，可是，在貴族眼力，他們甚至比不上貴族鍾愛的一匹馬、一隻獵犬。

就像這個村子裏的農奴，他們每天無休無止的勞作著，將自己束縛在這片厚重深沉的土地上，以卑微的近乎匍匐的方式在這片土地上努力地勞動着，種植出貴族最鍾愛的丁香花，釀造出貴族最喜歡的葡萄酒，卻永遠改變不了自己卑賤的身份，得不到滿足自己的食物和溫暖。

米修斯看着夜色下顯得如此安靜的小村，聽着低矮、破落的屋子裏傳來的有節奏的呼吸聲，一想到這些辛苦勞作了一生的人們即將面臨一場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災難，輕輕嘆了口氣。

咚咚咚！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這夜色里顯得那樣的響亮。

米修斯轉過身，看着夜幕下如幽靈一般呼嘯而來的九名騎士，看着他們如黑色閃電般的身形，看着他們手中寒光凜冽的闊劍，感受着他們一往無前的氣勢，眼中閃過一陣鋒銳的光芒，輕聲呢喃道：「這就是帝國裁決軍團的實力么？」

他能夠感受到這些騎士體內蘊含的力量，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就算掀開自己最大的底牌，也不一定是這些騎士中任何一人的對手。

教廷的底蘊，強悍如斯！

呼嘯而來的馬蹄聲終於驚醒了沉睡中的小村莊，原本寂靜安寧的夜瞬間變得喧囂起來，受到驚嚇的小孩大聲地啼哭，本已安睡了的牛羊豬馬，也都鬧騰起來。

大人們衣裳不整的衝出屋子，拿起鐵鍬，舉起鐵叉，握緊斷斧，聚攏到村口。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們蓬頭垢面，衣裳襤褸，就算是最強壯的年輕人都是面色蠟黃、身形枯瘦。

他們被終日的勞作與艱辛榨乾了精力，磨去了銳氣，看着遠處呼嘯而來的九道黑色身影，看着靜靜站在村口的米修斯和聖路易，他們不知道對方是誰、究竟為何而來，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樣的茫然無助，縱使他們的手上還握著可以依賴的工具。

米修斯看着他們，聽着由遠而近的馬蹄聲，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遠處，拜倫維斯手持闊劍，銀色面罩后的雙眼充滿森冷的氣息，看着越來越近的小村莊，看着村口惶恐的人群，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闊劍。

緊隨在他身後的六名裁決軍團小隊的成員悄然散開，分開兩個方向，散到村莊的周圍。

拜倫維斯騎着黑色駿馬如風一般掠到村口，猛地一拉韁繩。

黑色駿馬兩隻粗壯的前腿高高豎起，重重落在村口的泥地上，長嘶一聲，聲音嘹亮刺耳。

聚在村口的農奴們看着拜倫維斯和他身後兩名身披黑色斗篷的騎士，感受着他們森寒的殺氣，都在這聲刺耳的馬嘶中惶恐地退後幾步，甚至有兩個老人還被絆倒在地，連手中的鐮刀都在驚慌中掉落在地。

拜倫維斯冷冷地看了眼站在村口的農奴，冷哼一聲，嘩地一聲，掀開了自己的面甲。

「啊，是聖徒大人。」其中一個剛剛還惶恐慌張的老人看到拜倫維斯額頭上的十字印記，立即丟掉手中的短斧，拜伏在地，恭敬而虔誠。

在帝國，只有經過對上帝的事業最忠誠的人才有可能成為聖徒。也只有聖徒，才有資格在自己的額頭上印上十字印記。

原本還在惶恐害怕的眾人，在知道來人是聖徒之後，都丟掉了自己手中的工具，恭敬而虔誠地拜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詞，不斷在自己的胸口畫着十字。

拜倫維斯沒有再看這些農奴一眼，和身後的兩名騎士手提着闊劍緩緩從村口進去，在一間馬廄的下面發現了黑暗鍊金術師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