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3、大漠孤煙
路總有盡頭，阿曼也不會真的捨棄陳瑕。而陳瑜就在前方等着他們，阿曼遠遠地看到，故意帶住韁繩，不再前行。回頭一看，陳瑕仗着輕功卓絕，很快就要追到。三個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他，彼此心中都覺得十分彆扭。
見陳瑕氣喘吁吁，一時沒那麼快趕上，阿曼才對陳瑜說道：「你要我去樓蘭，又自己走了，是什麼意思？」
陳瑜冷哼一聲，不予理睬。阿曼笑道：「摩勒你也要帶去啊？卻把他留給我和瑕哥哥。」
陳瑜道：「你要傷我的心，那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如果不喜歡你，你又怎麼能傷我的心？你這麼做，無非是要我討厭你，以絕相思之念。」
阿曼神色微變，「你果然比你弟弟聰明得多。那你應該心知肚明，我這輩子除了瑕哥哥，不會喜歡別人了。」
陳瑜仰天大笑，忽然以傳音入密說道：「我在漁陽郡曾發誓要殺盡陳瑕至親至愛之人，想必你也知曉。既然你我同病相憐，為何不合作一次，我可以為你除掉慕容倩，甚至整個鮮卑聯盟！」
阿曼心頭一凜，回頭望了一眼陳瑕，「那樣的話，瑕哥哥會傷心死的。」
陳瑜笑道：「但是只有這樣，你才有機會。我為了你，這種事也可以做，試問陳瑕能做得到嗎？」
阿曼搖了搖頭，「原來你和我不同，我從未想過要傷害瑕哥哥。如果這個辦法有效的話，你只需殺死陳瑕即可，又何必去殺慕容倩呢？」
陳瑜冷哼一聲道：「他對你始亂終棄，我便殺了他也是應該，就怕你捨不得。」
「他……他並沒有……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陳瑕如果死了，那我也死了。我雖然不懂武功，但是我做鬼也不放過你！」阿曼正色道。
陳瑜點了點頭，苦笑道：「果然便是如此。哈哈哈，原來為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做得再多，也是徒勞。」陳瑜催馬回來，一把將摩勒給拉到自己的馬上，看着阿曼驚詫的眼睛說道：「我陳瑜在你眼裏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但是我卻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將來如果你有幸與弟弟白頭到老的話，只需記得我為你做的那些蠢事……便好了。」
陳瑜說完催馬又往前趕路，不多時陳瑕追上，見哥哥已經把摩勒帶走，便問道：「咦？他剛才又回來做什麼？」
阿曼微微一笑，伸出纖纖玉手，「你哥哥也不要我了，現在你還不送我去樓蘭嗎？」
陳瑕猶豫了一下，抓住阿曼的手，飛身上了坐騎，笑道：「這麼說，你跟我們走了，不去鄯善了？」
阿曼道：「暫時不去，但是我之前跟你說的話，絕無更改……」筆趣閣書吧www.shuoba.net
「你和我說過很多話……你指的到底是那一件？」陳瑕問道。
阿曼笑了笑，「所有的！」
所有的都不更改，這其中當然包括她不去鄯善見阿布提，當然包括她要和陳瑕在一起，也當然包括她打算以身殉國。對阿曼來說，這也許是她生命中最後的時光，陳瑕如果可以陪着她走完這一段路，她會覺得無比欣慰。也許結局並不完美，過程也充滿艱辛，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要這樣走下去，既然人生就要到了盡頭，為什麼不和陳瑕開開心心地渡過，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痛苦多於快樂，那又何必走到一起？所以她寧可欺騙自己，也不想留下一個悲傷的背影，叫陳瑕去懷念。她要陳瑕記得她所有的美好，然後永遠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阿曼的心思，沒有人會懂，不管是陳瑜還是陳瑕。
……
去樓蘭古城的路，並不好走。他們之前是從於闐一路向西而行，才到了疏勒境內，而此時要折返向東才能到達樓蘭，為了避免再回於闐，陳瑜決定從北方沿着蔥嶺河，經過溫宿大峽谷，到姑墨、龜茲等國之後再向東行進，這一帶如今都是匈奴轄下的屬地，十分危險，幾個人不便在各國的城池停留，就只選一些人跡罕至的道路去走。抵達龜茲之後也不進城，直接改道向東南，這途中便要路過精絕。
陳瑕便提議，「要不要先去精絕看一看，然後再做打算。」
可阿曼卻道：「既然要去樓蘭古城，又何必在精絕停留？精絕國小民寡，不及龜茲、於闐那般壯大，沒什麼好看。不如沿途欣賞大漠風光，豈不愜意？」
這段路儘管漫長，但對阿曼來說其實過於短暫，她不知道到了故土，又會有怎樣的變化，又會有什麼樣的噩耗傳來，因此這一路上，陳瑜和陳瑕總是想風急火燎地趕路，但是阿曼卻偏偏要不緊不慢，能拖延一刻也是好的。
她想看塔里木河谷的美景，她要看天山的夕陽，她甚至想要翻過天山，去看一看慕容廣的鮮卑聯盟。只要陳瑕同意，她就可以多和他相守一段時間。
只是陳瑕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耽擱，而沿途上，獨孤渾、通天教以及匈奴的淳于炎，在各處關卡要道皆有爪牙，陳瑕不能拿阿曼的安危冒險。所以不管阿曼怎麼說，他都嚴詞拒絕。
而陳瑜這次的意見和陳瑕出奇的一致。「陳瑕答應送你去樓蘭不假，但是走哪條路得我們兄弟選，你想玩耍的話，還是等以後再說。」
這些日子，摩勒的傷勢也漸漸好轉，便也奉勸阿曼，「教主離開鮮卑已經太久了，必須儘快和西域都護府接上頭，否則無法對慕容廣交代，而且沿途兇險，不是遊山玩水的時候，你想玩耍的話，就只能在馬上和教主一起欣賞大漠風光了。」
其實所謂的風光不過就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望不盡的萬里黃沙以及刮不完的蕭蕭西風，他們走的又都是些窮山惡水，哪裏有什麼好景緻？看的久了，並不覺得有多麼美好。阿曼也無非是想多和陳瑕呆上幾天，幾人眾口一詞，她也就覺得意興闌珊，只是她總找些借口，能停一天，就停一天，陳瑕覺得虧欠了她，所以就由得她使性子。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轉眼已經是第二年的正月，這一天大雪紛飛，遮天蔽日，前面幾處烽火台，在雪中若隱若現。
陳瑕少年時曾跟父親一起建造過這些烽火台，如今再見到倍感親切，大聲叫道：「烽火台啊，是大漢的烽火台！」